兴尽欢舟晚

　　290.

　　两人距离还是很近，属于其中一方稍微移动一下就能再次亲密接触的范围。但是徐尽欢跟中了定身咒一样僵住了，一动都不动，呼吸都停了。

　　宛回舟吹了一下他的刘海，又吹了一下自己的。

　　徐尽欢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慢慢地往后退了一点，然后很快地抿了一下嘴角。

　　宛回舟：“......”他刚绝对伸舌头舔了。

　　徐尽欢眼神一下子都变了。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吃了三个月水煮菜撒盐的健身人突然决定大吃一顿，看到披萨端上来的那个样子。宛回舟条件反射拿手一档，在他追着亲上来之前捂住了他的嘴。

　　有一种捏住狗的嘴筒子的感觉，区别就是徐尽欢不会呜呜叫，只拿眼睛看她。

　　宛回舟坚决地小声道：“不行。现在我们俩都是披萨味的。”

　　徐尽欢：“......”为什么每次她的理由都这么合理。

　　他就很老实地站直了，用脚把边上另一把椅子勾过来，在宛回舟边上坐下，趴在桌子上看她敲电脑。

　　宛回舟左手戴着一次性手套。刚披萨都还没啃完，就啃了一半，剩下的还捏在手上。不过她也差不多吃饱了，有一搭没一搭地把料咬掉，然后把手套反过来一卷，包住剩下的边边，打了个结，一会儿直接扔进外卖袋子里扔出去。

　　杯子里汽水还剩下一半，被投影的灯光照得流光溢彩的。宛回舟端起来喝了一口，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双手敲键盘快速回复别人的评论。

　　电影演到了后半段，空镜里的枪声果然是障眼法，男女主配合演戏给目标反派看。两人最后携手打了一段枪战，拍得和双人探戈一样危险又漂亮，接着从楼里跑到街道上，开始了经典的街道追逐戏。

　　“你不看电影吗？”宛回舟借着嘈杂音效的掩护问徐尽欢，“一直看我干什么。”这边乌漆嘛黑的，也看不清脸。

　　“学姐好看。”徐尽欢说。过了一会儿又补充：“女朋友好看。”

　　291.

　　十二月一到尾巴，宛回舟就明显忙了起来。毕竟期末就在眼前，她除了备考，还得把公寓里面的事情安排好，带着东西回家过年。

　　徐尽欢觉得自己申请每周保底一顿饭的转正待遇非常有先见之明。宛回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提前跟她备案过的事情，她总会在自己的日程表里留下一席之地。虽然并不一定能在周末，也不一定能连带着和她一起约会，但是好歹能见到人，徐尽欢就觉得挺好。

　　“说起来感觉挺不好意思的。”宛回舟有次坐在他对面吃过桥米线，一边往汤里倒蔬菜，一边对他说，“老是让你来配合我的时间。虽然我老是说自己忙，但是你也有自己的安排。每次都让你来配合我，感觉也...”

　　徐尽欢接过她手里的空碟子，把另一只手里装着鹌鹑蛋的碟子递给她，“不是这样算的。”

　　徐尽欢说：“是我想见你。你告诉我能见你的时间。对我来说并不是要考虑见你的时间是不是方便。这对我来说不是突然出现的任务，是个需求。”

　　宛回舟把鹌鹑蛋倒在所有料的顶上。在等待它们变熟的时候，宛回舟摘下了被热气熏糊的黑框眼镜，放到边上晾晾：“我也有想见你的。不是你一个人的需求。”

　　“所以你不是把时间空出来给我了吗。”徐尽欢说，“这是我们两个一起努力的成果。”

　　宛回舟没话说了。她觉得徐尽欢在哄自己这事儿上也越来越熟练，哄得逻辑顺畅，乍一想没什么问题，事后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上一次她这么意识到自己被哄，还是让他当了实习期男朋友那次。可见徐尽欢在对付她的逻辑上很有点天赋。

　　徐尽欢吃的拌粉。这还是唐明曜之前点过外卖的那家店。他俩还点了烤豆腐和饵块分着吃。就这么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说一说最近发生的事情，时间轻易地从碗筷和唇齿间流走。

　　宛回舟觉得自己确实也是想见徐尽欢的。她不经常把话说出口。但是即使只来得及和他吃一顿饭，这一周也像是有了被点亮的一天。

　　真好。宛回舟想。还好他有喜欢上自己。

　　292.

　　“已经冬天了啊。”宛回舟说话时，不断有白气从她嘴边飘出，“时间真快。”

　　“都要一月份了。”徐尽欢牵着她的手，一起揣在自己口袋里。两人都穿的大口袋的衣服，放下两只手绰绰有余。

　　他们之前做的加分项已经顺利完成，陆续出分了，成绩挺不错的，现在就等期末考试了。宛回舟也是收到了唐明曜的“大恩大德不言谢”红包，又配合他发送了一些逢考必过，绝不挂科之类的“学霸的祝福”。

　　绿化带里很多树的叶子都掉光了，只有一些常青树种还在寒风中保持生机——之前徐尽欢拍给她看的那棵枫树也只剩下一些零星红叶，倒还是红得显眼，两人路过时，远远就看见了它。

　　“叶子都落了。”宛回舟说，“明年应该会重新长出绿的新叶吧。到时候你也会拍给我看吗？”

　　“春天花也会很多呢，”徐尽欢说，“如果我还能记得它的话，就拍给学姐看。”

　　两人下午都有课，一个往自习室走，一个回宿舍睡午觉，在路口要告别。临走时徐尽欢问：“学姐这周五有空吗？晚上。”

　　周五正好是平安夜，徐尽欢想约她一起过。

　　“周五下课后我就会去组里。不过是周五的话，大家都会尽量不干到太晚的。”宛回舟看了眼日期，心照不宣，晃晃两人牵着的手，笑道，“组里有对象的又不止我一个。”

　　这就是可以的意思。徐尽欢钩住她的小指：“那约好了。”

　　293.

　　计划赶不上变化。

　　294.

　　宛回舟这边成功在饭点前结束了本周的任务，大家陆续散会准备走人，只剩下零星两三个人还在实验室里做手头的工作。

　　徐尽欢却临时被拖住了手脚。原本他周五下午只有一节课，三点之后就没有其他安排，就想着趁机先去剪个头发，晚上用全新的造型去和学姐约会——但是他没料到和他一样想法的人居然不少，还有一大半是女生。理发店里人满为患，托尼老师们忙的脚不沾地，烫发染发的机器拖着绳子被推来拉去。

　　忙中出错，可能是插线板上同时有太多大功率的机器在运作，也可能是线路老化，总之，在插线板爆出一阵火花并且点燃附近的一顶假发之后，这家店跳闸了。

　　之后又是等人维修。徐尽欢本想着放弃这家店去找另一家，不过店员说今天估计各个理发店都是差不多的情况。徐尽欢好歹在这家店快要排到了，去另一家还得从头等起，不如继续在这边等。如果只是跳闸的话，维修起来速度也快。

　　总之，等徐尽欢剪完头发吹了造型，从理发店出来的时候，已经进入了绝赞晚高峰时期。加上节假日的加成，打车就不要想了，地铁站也是人满为患，挤满了周五放学的学生、下班的社畜和出来约会的情侣。

　　徐尽欢差点被挤自闭了。他凭借着较高的海拔，在人群中艰难地给宛回舟打电话：“学姐，我现在在回学校的地铁上——大概还要三站能到。什么，你们都已经结束了吗？不不不，你不用出来，外面冷，我马上去综合楼找你！”

　　他心急如焚，频频抬头去确认下一站的站点，即使知道自己在地铁上，而地铁的速度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心情而改变，下一站的站点当然也不会凭空消失被跳过，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抬头张望。

　　地铁隧道两边的广告牌随着起步逐渐模糊，在中间某段变成了奔跑的人影。人们低着头看手机，或是和边上的人聊天，家长拉着孩子的手。徐尽欢越过众人的头顶看向窗外，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变成窗外那道奔跑的身影，踩着光纤就穿梭到综合楼去。

　　还好，在学校这一站下来的人不多，大部分是要上车的。徐尽欢逆着人流跑出地铁口，扫了辆单车，一路踩着横穿校园，往综合楼那边去了。

　　295.

　　“小船还不走吗？”又一个组员关上自己的电脑，带着东西准备离开，“周五了，给自己放个假啊。期末这几周还有的忙。”

　　宛回舟笑笑，“我玩手机等人呢。你们先走吧，一会儿灯和门窗我来关。”

　　虽然她大概能估算出徐尽欢到这边的时间范围，不过既然他让自己在综合楼等，自己就还是不要乱跑的好，一会儿互相错过，再找麻烦。

　　她新发过去的消息也没有回复，估计徐尽欢已经急吼吼地在路上了。宛回舟看看时间，其实也不算晚，只不过因为是冬天，天黑得早，看上去就像是夜色已深。

　　今晚的天上飘着一层厚重的云，挡住了星月，更显得昏沉。最后一个学姐也收拾跑路，宛回舟对她点点头，表示不用担心自己。学姐刚推开门，就被冷风吹得后退一步，随后走廊上响起她略有些惊喜的声音：“哎呀，下雪了。”

　　这座城市下雪不算多，而且基本都是雪粒子，很难在地上积累起来。宛回舟站起身，先把远离走廊那一侧的窗户关好上锁，确实能隐约看到细小的雪粒簌簌而下，被灯光照亮，又很快掉到看不见的黑暗中去了。

　　宛回舟难免有些担心。徐尽欢大概率还在路上，而且应该没有带伞。不知道他今天的衣服有没有帽子——万一又是要风度三件套，说不定要感冒了。

　　就在她站在这一侧的窗前，望着窗外雪花发呆的时候，靠近走廊的窗户被人敲响。宛回舟转过头，看到徐尽欢一张脸被室内灯光照亮。他的头发上还粘着一些白色的雪花，脸颊和鼻尖被风吹得泛红。

　　见她回头，徐尽欢露出一个笑，在窗户上呵了口气，三笔画了个^3^的讨亲表情。

　　296.

　　宛回舟：“......”

　　她几步走到窗前，伸手就把窗户给打开了。

　　徐尽欢没想到这扇靠近走廊的窗是没封死的，一时间有些呆住。宛回舟示意他弯腰过来，双手捧住他的脸，亲了他一下。

　　徐尽欢：“......”怎么突然奖励他。

　　宛回舟被他呆呆的样子逗笑了，替他把头发和肩膀上的雪粒子掸落：“不是你自己要亲的吗。”

　　“我...就是有点惊讶。”徐尽欢扒在窗沿上，“我也没想到这窗户能开。刚才从后门来的，后门已经锁了。”

　　“嗯。我也挺惊讶的，就是突然想亲亲你。”宛回舟说，“行了，你往后走点，我要关窗落锁了。”

　　徐尽欢也觉得他们俩硬要隔着窗户说话，有点不太聪明，就缩了回去，等宛回舟关掉了灯，检查完电脑和排插电源，锁门出来。

　　“不好意思迟到这么久。”他终于想起来第一句应该要说的话。都给宛回舟亲忘了，这事不能全赖他。

　　“难得能等你。平时都是要你等我。”

　　两人很自然地牵手往楼下走。

　　“对了，我来的路上下雪了！”徐尽欢说，“虽然只有一点点...前两年都没有下雪，今年难得下了。是初雪呢。”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寓意，但他总觉得能和宛回舟在第一个圣诞夜的同时见到初雪，算是一个很好的事。

　　“嗯。确实难得。”

　　“那我说下今晚的安排？先去市中心那边商场吃饭，听说他们搭了一个很大的圣诞树，还挂满了彩灯和透明气球。气球好像会随机发给广场上的游客，到时候一起放飞…我们去看看吧？”

　　“好。”宛回舟说。虽然这个时候的市中心一定热闹非凡，她一个人的话，估计会避着这样的日子，躲在房间里吃饭看视频。

　　平静地一个人呆着很好，不过和徐尽欢一起出去，也不坏。

　　就这样手牵手走过落雪的街道，挤在人群中去看装点得漂亮耀眼的超大圣诞树，等着倒计时放飞气球，在看到你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微笑。

　　然后在冬天交换一个冒白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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