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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十章【笑面双鬼】
周问鹤目送那群人走远了,才一溜烟跑回丹房,霍小蛰早就等在那里,周问鹤就把臧宗所言如实相告。霍小蛰听完不由大摇其头:“北极老祖只是个神话人物,小蓬莱更是无从找起。如今这条线索全没着落,你竟还这么心安?”
周问鹤笑道:“不心安也无法。何况老祖既然特意对我留剑留书,我觉得他肯定不会放弃我。”随后,他又将虎贲营之事讲给霍小蛰听。
霍小蛰听罢,沉吟片刻道:“甘泉府名义上确归左武卫管辖,但内里上上下下都跟十友会那些所谓‘袍巾兄弟’有牵扯。老把头赵齿是如今甘泉府中十友会的头目,府中其他把头纵使位阶与他相近,资历也比他差一大截。就算他没有把甘泉府看作自己禁脔,也断然无法忍受,府内有他视线外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十友会老把头也不知道军函的存在?”
“或者他不知道,又或者,明明东西存在他地盘上,他却迫于什么压力无法查看。人就是这样,越碰不着的东西越记得越牢。现在多年的惦记白白飞出手掌,自己还稀里糊涂搭进一个果毅校尉,老把头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所以才会差人专程来这里打听军函的内容吧?”
道人闻言微微皱眉,似乎并不认可好友的推论:“左武卫终究是甘泉府上峰,既然是他们带走了军函,十友会就不该四处刨根问底,否则不是挑明了与南衙作对吗?‘袍巾兄弟’纵使不上台面,但从来也是军中楷模,纪律比之普通甲士还要严明许多,他们会做这种挑衅狂悖之事吗?”
霍小蛰摆摆手:“你想简单了,若单论起一人一事,‘袍巾兄弟’或许无可指摘,但若不是存着抵抗上头的心思,十友会就根本就不可能成立。”
周问鹤接着又讲起廊下所见,霍小蛰吃了一惊:“你看清那是雷纹旗了?”
周问鹤点头,霍小蛰沉思良久,才缓缓道:“据我所知,雷纹幡旗只会出现在一个场合,那便是九皇大醮。”
“怎么,贵派最近要办大醮吗?”
霍小蛰面现恼色,不满道:“听我说完,灵都观是定然不会办此大醮的。一来,那并非本派科仪,二来,白云子前辈飞升后,就再也无人能主持此种大醮了。”
“既然不是灵都派科仪,那些雷纹幡旗是从何处来的?”
“唉,灵都观中,确存了一些幡旗大布,还有其它法器。那些都是白云子前辈当年传给公主的,但数量种类远远撑不起一场大醮,公主把它们存在观中只为留一个念想。”
话说到这里,周问鹤又想起昨天上山时,看到天井中那些排演的女冠,于是也把这事告诉了好友。
霍小蛰皱眉道:“那个天井介于前后院之间,名义上也是归清修弟子所有,但实际里早已荒废。无论清修弟子还是俗家弟子,一般人根本不会去那里,你说的那帮女冠,怎么看都像是在掩人耳目。”
周问鹤哑然失笑:“那贫道还要谢谢她们没有杀我灭口。”
“我只说掩人耳目,也没说非要做到那种程度,可能只是尽量不想让人看见。”霍小蛰又轻叹一声,“不知道清修弟子在想什么。”
“你觉得清修弟子会不会有事在瞒着你们?”
霍小蛰一本正经道:“清修弟子肯定有事在瞒着我们,我们也肯定有事在瞒着清修弟子,灵都派两家向来如此,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周问鹤点点头,心中也不是滋味,照道理他与霍小蛰是多年好友,所谓爱屋及乌,俗道两家中他自应向着俗家,但他本人又在楼观台修道二十余年,所接触的都是玄门人士,自然对灵都派的出家弟子生不出恶感。
思忖片刻,周问鹤又道:“最近不是频繁有金仙观的师姐师妹来王屋山走动吗,是否京城里,或者圣人那边留有大醮的科仪资料,所以玉真公主专程从长安请来那些女冠助她恢复大醮?”
霍小蛰抱臂垂目,连连摇头:“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是你想一想,若真这样,长安来人应该久留此地,相助把大醮办成啊,哪有来来去去的道理?”
话说到这儿,周问鹤终于忍不住,跟好友讲了笑面人的事,当霍小蛰听到黄头女冠的时候,脸上顿时少了许多血色:“一个月前,京师来人中,确有一个黄发女冠,也是二十五六年纪,只因为相貌特异,所以我印象颇深。但我与她,仅有一面之缘,我还以为她早早下山了呢。”
“你见到那个女冠时,她脸上是否带着怪笑?”
霍小蛰摇摇头,斩钉截铁道:“她与寻常人无异,但一眼便可看出,她不是爱笑之人。”
周问鹤心中不满,便埋怨好友道:“虫鸣不是我说你,你怎么一个人下没下山都不知道呢?你拜入灵都派也快二十年了,就算不得公主信任,观中事情也不至于全不晓得吧?”
霍小蛰急忙辩解道:“你不在灵都。不知其中内情。我们俗家弟子,向来只管习武,玄门与我们几乎是另一派,再加上公主一心只在玄门,我辈在门中能通到最高的人,就只有大师姐了,但大师姐也是清修弟子,我们也不能强求她与俗家一条心。你说,在这种地方,我纵有耳目,如何聪明?”
说到这里,霍小蛰神色忽然变得怪异,别过脸避开周问鹤的视线:“王屋山这一带,古来也有笑面鬼的传闻,但没人当真过。而且据我所知,门中兄弟姐妹也从未遇上过什么笑面鬼,反倒是……反倒是你……”
“我怎么了?”
“从今早开始,你偶尔脸上会闪过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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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霍小蛰调息完毕睡下,周问鹤再一次抖擞精神坐在他身旁。这次道人心中加了提防,一双眼睛除了眨两下,从不离开好友身上。
如此又到子时,距离更声刚过了一炷香时间,霍小蛰倏然坐起,也不见他扭身用力,整个人却像被线吊着似地飘出了窗外。周问鹤不敢怠慢,急忙紧随其后,两人依昨夜原路,一前一后飞上后山。
在树林中急赶了一阵后,周问鹤察觉背后有人跟踪,他不动声色地跃上树枝,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发现了那跟踪者,原来竟是洪悬声。只见他在两人身后,追得一脚深一脚浅,全然不顾露了行藏。道人心中暗忖:此人身手经验都太差了,大师姐叫我提防的断然不会是他,更何况他一个外人,大师姐没理由向我瞒着他的身份。
想到这里,周问鹤索性也不为难老头,大大方方让他追在后面。这样跟着霍小蛰走了半个时辰,前方忽然闪出两个道士,且行且飘,朝自己走来,脸上全都带着那种怪笑。周问鹤心中一惊,他意识到这两天,笑面鬼似乎正逐渐围拢过来。还未等他细想,笑面道士已然飘至周问鹤面前,抬起十根青灰色的手指就插向道人。
周问鹤急忙抽身架剑,立住门户。细看之下,那两人虽然身材瘦削,动作却如刀劈斧凿一般,定是硬气功大家,周问鹤也不敢以剑硬击,只专心寻找破绽。谁曾想那两人看似武功平平,交手之后才发觉,他们的身法刁钻至极,出招更是快慢无常,不管周问鹤怎么移形换步,两人都飘在道人余光边缘,仿若袅袅两道青烟,让他不能正视。转眼十几招过去,周问鹤已经全无招架之力,只能狼狈躲闪。
就在走投无路之际,耳边忽然听到一声急促的呼救,也就在呼救响起那一瞬间,两道人影倏然烟消云散。周问鹤震惊之余四下查探,凄风凉月,野丘荒烟,除了他,林子中哪里还有别人?
“来人呐!”不远处呼声又起,比之刚才还要惊慌。周问鹤不及细想,人已朝喊声传来方向疾冲而去。接连窜出十几步后,道人飘然落在一片林中空地边缘,他眼前那个泥鳅一样蜷在地上大呼小叫的老头,正是洪悬声,看他吵嚷的气势,应该没受重伤。
而洪老头对面,还站着一个五短身材,面相刚猛的虬髯汉子,两条膀子筋肉盘结叠垒,仿若石柱,下盘更是又沉又稳,好似一座石桥,俨然是个外家高手。虽然天气已经隐隐然入秋,他却袒胸露腹,光着双臂只着一件短褐,似乎极其畏暑。
此人胸口刺了一只似龙似虎的野兽,但手艺显然并不高明,纹路四周全是大大小小的疤痕。他身上未带任何兵器,只是身侧挎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号荷囊,上面画了些不伦不类,非僧非道的符咒,看上去,倒像是走江湖的骗徒们常备之物。
乍一看,似乎正是这这汉子在向老头发难,只是,这虬髯客伤得却比洪老头还重,他的左手正按在右肩上,指缝间汩汩流出鲜血。他的表情既惊且怒,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
周问鹤也不能相信,洪老头能伤到这么精壮一条汉子。但他把视线移到老头旁侧,立刻就明白了,只见那头獒犬正伏低身子,盯着虬髯客喉鸣不断。
想来,定是那汉子当老头好拿捏,突施暗算将其制服,当下便大意了,却被从阴影中杀出的雪狻猊留了纪念。
周问鹤又仔细打量那条獒犬,前日初看时,只觉它凶猛深沉不似凡兽,如今看它能伤如此高手,对峙时亦不落下风,足见其身手胆识,可称一声犬中尉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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