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鹤书

作者:永恒的夏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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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第七章【吃人星图】


      直到天染微曦,周问鹤才寻到下山的方向。他灰头土脸地一路赶回灵都观门前,就看见两个小师弟站在山门下,瞧他们没精打采的样子,就晓得又是一夜没睡。周问鹤走到他们身边,三人相互望了一眼,都齐刷刷低下头,臊眉耷眼地不知该如何开口。过了半晌一个小道士才轻声说:“霍师兄,天亮前就回来了,现在正补觉呢,他要我们……一看到你就叫你也休息一下,朝食后再来找他。”
      周问鹤也知道师弟们在替他害臊,想起前夜夸的海口,恨不能平地生缝,只能连连点头,然后逃也似离开两个孩子身边。
      走了半盏茶时间,他忽然看到前方有几人正相执不下。打头是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坤道,手中提的灯笼一看便知不是便宜货色。她正厉声质问对面的年轻女冠,大师姐去了哪里。对面那人虽被坤道气势所压,不敢强辩,但回话的语气里也藏着颇多不忿。
      细听之下,似乎这位中年女修的仆从已经失踪数日,她多次寻找侯师姐讨要说法,大师姐却避而不见,这次听说侯师姐从公主处归来,才气势汹汹来找大师姐要人。其余内容,周问鹤就搞不清了,听中年坤道言语,似乎那仆役是在玉皇顶的摘星台上失踪的。
      道人不想惹事,就加快脚步从她们身边走过,没想到依旧触怒了中年女修,她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道人一眼。周问鹤如遭蛇蜇,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低下头快步逃开,跑出老远还不明白,自己如何就受了这无妄之灾。
      回了自己房间后,周问鹤蒙着头一直睡到天光大亮,等他再睁开眼,发现用斋时间早就过了,估摸着好友此刻也该醒转过来,便重新洗漱一番,打开舍门,串到隔壁房中。
      霍小蛰确实醒了,似乎还等候了道人一阵,他的面色憔悴依旧,双眼布满血丝,但精神看起来还算饱满。见到周问鹤,便一把将他拉过来摁在坐塌上,跟他讲起昨日遭遇:
      “我想起来了,那黄纸还记得吗?”
      周问鹤茫然点头。
      “不是黄纸……不不,说是黄纸也没错,我是说那张黄纸,这次我在半梦下看清楚了,它并非道符,而是,一张封条……”
      周问鹤早先几乎已经认定霍小蛰看见的是道符,如今这个变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封条?封什么的?”
      “一口大木箱子,比平常木箱大出一倍不止。那封条上的字我也依稀记得,它好像是……‘贰佰肆拾伍……到肆佰陆拾伍’,就是这个。”
      周问鹤听罢皱起眉头:“这是何意?寻常封条不应该是写明某年某月封吗?”
      “我也只记得这些。”霍小蛰叹了口气,接着他又抬头望向周问鹤,“你那边呢,有何收获?”周问鹤闭目思忖片刻,将昨晚所遇所见又全在心中过了一遍,最后决定,先从那发火的中年女修说起。他绘声绘色地一通讲完,霍小蛰那边倒是见怪不怪:
      “你说的,定是二师姐无疑了,灵都上下,只有她敢如此肆无忌惮。”
      “她就不怕公主责罚吗?”
      “这还是怕的。说实话,丁蘅师姐也就只有面对公主时才懂言行恭敬,但纵使面对公主,她神态举止里还是能看出诸般不服。至于其他同门手足,甚至包括大师姐,她向来颐指气使,盛威凌人,但其他师兄弟,师姐妹自然也找不到理由惯着她,所以她与众人关系十分紧张。”
      道人点点头,继而又问:“她仆人不见的事你知道吗?据说是丢在摘星台上,这可奇了,一个仆人上玉皇顶干什么?”
      “我知道,那仆人名叫丁贵,确实在几天前失踪了。之前二师姐三番两次找借口派他去摘星台,不知在搞什么鬼。你要说这件事怪,那怪的还不止这些,你去过摘星台便明白了,那所高台全无藏身之处,上下也只有一条道路,根本走不失的,所以……”
      霍小蛰忽然停了一下,神态变得凝重:“……所以有人传,他是被摘星台上的星图吃了。”
      摘星台上挂着一张星图,周问鹤是知道的,他还知道那张星图年代久远,可能是前汉[1]遗物。但他也是头一回听到如此怪诞的说法,忍不住“啊”了一声:[注1:这里说的是西汉]
      “星图竟会吃人?”
      “一直都有这种说法,相传那张星图已经吃掉了好几个出家弟子,当然这是我们俗家师兄弟私底下传的,毕竟我们也没什么机会上摘星台。不过,大师姐曾经悄悄告诉我,星图最近确实有古怪,她有一次看见,星图上依稀映出了一张人脸。”
      “什么样的人脸?”
      “大师姐没说,她把这件事讲给我听已是不该了,我又怎敢刨根问底呢?”霍小蛰说到这里,不由皱起眉头,“公主向来极爱这张星图,过去也曾经借闭关之名,连续数月在图前参详,只是结果大多不如人意,这几年来,对星图的热情也削减了。”
      接下来,两人聊起昨夜的事,道人问霍小蛰有没有察觉到自己一直追着他,霍小蛰连连摇头:“完全不记得了,我的印象中只有那个山洞。”
      周问鹤又把遇上金吾卫的事说给好友听。霍小蛰沉吟片刻道:“前些日子,确实从长安来过一个金吾卫,据说是金仙公主派来的。金吾卫与我们甚少交流,只终日跟在玉真公主后面。过了一段日子,他人就不见了,公主也不曾提起,许是回京师了吧?”
      周问鹤啧声道:“这我便不懂了,金仙公主乃是清修之人,更与十四卫毫无关系,她怎么会差遣到金吾卫头上呢?况且金吾卫职责全在两都,又怎么可以被派到外地呢?”
      霍小蛰没好气地摇摇头:“唉,所以说,道长你全不懂人情世故啊,这当然不会是明里差遣。你想想,金吾卫士久驻两都,与权贵走动以致得到赏识,这岂非平常之事?有多少情景权贵不便插手,都会暗暗托予相熟的金吾卫?至于造访此地的这名健儿,自然是特别受金仙公主器重,请他离京,能找出由头最好,找不出也无妨,路上低调点便是。”
      霍小蛰绕了一大圈,周问鹤总算听明白,那金吾卫来此定是不合典制。他又问:“此人是不是脸上常挂着瘆气的笑容?”
      “没有,”霍小蛰断然道,“他几乎从来不笑。”
      “竟是如此么……”周问鹤抚颌沉思,未及想明白,身边霍小蛰又道:“还有,你说你看到那金吾卫是顶盔冠甲的戎装打扮?但在我记忆中,他都身着便服,只是腰间配了金瓜。”
      “啊?”周问鹤一愣,但随即又觉得合理,甲胄如此笨重之物,谁没事会成天套在身上?
      “所以啊,你说他在见不到人的深山野林里全副武装,所为何事?”
      两人思索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周问鹤又问起那火坛之事,霍小蛰更觉不可思议,他非常肯定地向周问鹤保证,灵都科仪中绝无火祭:
      “我印象中,反倒是阳台宫那边,特别热衷于修建燔台,你看到的,许是白云子前辈昔日所留?”
      “绝不可能”周问鹤斩钉截铁道,“其一,那座火坛明显建成不久,里面还有新鲜松枝,其二,就算是阳台宫的火坛,也该建在华盖峰附近,怎么会在这里?”
      霍小蛰点点头:“说得有理,看来十有八九又跟那些出家弟子有关,下次不如问问大师姐。”
      周问鹤没说话,心里却在感叹,灵都派俗道二家素有隔阂,却都把侯师姐看作自己人,无论大小难处总是第一个想到与大师姐说,人人都只觉大师姐无所不能,谁能想到她身上压着多少担子?
      那边厢霍小蛰又在嬉笑着揶揄:“一晚上能碰到这么多怪事,道长也是不虚此行啊。”
      周问鹤苦笑一声:“还有最怪的一件事,我没有讲呢。其他事情,再离奇都尚能有个说法,单单这件,我是真解释不了,徒呼奈何啊!”
      霍小蛰闻言,一双眼睛顿时来了神采:“哦,快说给我听听!”
      于是,周问鹤就把那倏然消失的白衣妇人讲给他听,好友这一次的反应,却大大出乎道人的意料。
      “什么,这!”霍小蛰脸色惶恐莫名,一双眼睛也不自觉地乱转了起来,“这,这?”
      “你知道她是谁?”
      霍小蛰闭起眼睛做了一次长呼吸,才把神定了下来,他避过好友目光,视线瞟到地上:“知道是知道,但这件事……不便细谈,你看到的……乃是持盈法师。”
      这话一出,周问鹤愈发不解,持盈法师本是玉真公主道号,可好友从来只叫她老人家公主,何时曾叫过法师?如今忽然如此相称,不知是何意。而况当夜,周问鹤曾仔细端详过那妇人面容,虽然与公主极似,但道人可以肯定那绝非公主。
      之后,霍小蛰就不肯再谈那白衣妇人,周问鹤不便逼问,只能悻悻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最近观中,可有师兄弟,师姐妹被害死吗?”
      “据我所知,绝对没有。”霍小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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