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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林县 12
几日后,又一次日头西下时,秦家灶屋旁,夏禾笑着跟许安安他们挥手道别,耳后传来脚步声,他扭头就看见秦云从家里打铁的屋子里出来,男人硬朗的面庞上是豆大的汗珠,一双大手黑黝黝的,上面沾满了煤灰,不好拿手擦汗。
夏禾顺手扯过屋檐下挂着的干净布巾,娴熟地为秦云擦汗。不知是不是心态不同了,夏禾觉得秦云比年轻时好看多了,高挺的鼻梁,微厚的唇,略有些下三白的双眼,再配上麦色的肤色和端正的脸型。
是有些粗犷的长相,算不上很俊俏,夏禾却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
男人乖乖地站在原地任夏禾擦汗,因打铁太热,秦云只穿了件单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外头套了个猪皮围裙,为了保护人不让火星烧伤。
明明初见时还嫌人长的太凶悍,看上去会打人,现在嘛,倒是觉得男人凶的特别对他胃口,夏禾看擦的差不多了,将布巾塞到秦云手里,轻声说道:“今晚就别折腾了,你明天早点起来去镇上买肉。”
“折腾了也起的来。”秦云抿了抿唇,有些不死心地说道,还顺势隔着布巾抓住夏禾的手,轻轻捏了下。
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夫了,夏禾也不是从前那个面皮薄的小哥儿,闻言,他另一只手锤了下秦云胸前鼓囊的腱子肉,直白地:“折腾这么多年了,你也不厌。”老是折腾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住啊。
秦云几乎是紧接着:“不厌。”面上十分认真,好像他俩说的是正经事一样。
哥儿嗔了秦云一眼,丢下句:“满身汗的,快去洗澡。”就快步往屋里去了。明日就要上许家提亲了,他要再去看看聘礼,有没缺什么。
秦云望着夏禾离去的背影,有些怀念夏禾刚嫁过来时,缠着他要孩子的日子了,男人眨了下眼,沉着张脸去倒水洗漱。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秦云有些迷糊地睁开眼,轻手轻脚地将揽住夏禾的手收回,又把被哥儿踢开的被子拉回来,盖在人的肚子上,这才起来穿衣准备出门。
男人刚将衣服穿好,就听见身后传来声响,回头一看,困的眼都睁不开的夏禾,强撑着撑起半个身子,说要给他煮点东西吃。秦云面色都柔和了些,他上前拍了拍人的背,跟哄闹觉的孩子般:“你接着睡,我自己煮就是。”
“真的?你别又因嫌麻烦就饿着肚子去了。”夏禾嘟囔着,双眼睁开了条缝,不信任地看向秦云。他昨晚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想着明日就要上门提亲有些紧张,最后还是让男人折腾了一回才睡下,现在实在是困的起不来。
秦云粗糙的手轻轻摩挲过夏禾光裸的背,声音有些低哑地:“真的,你接着睡,现在还早。”
听着男人保证,夏禾这才放任自己睡去,等再醒来时,外头已是天光大亮,隐约还能听见秦明渊念书的声。
这小子之前都是默读的,夏禾眨了眨眼,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他利索地起了床,穿好衣服开门一看,秦明渊就站在他房门前不远处,嘴上念着文邹邹的长篇大论,双眼却是盯着房门看的。
夏禾门开的太快,秦明渊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这么和夏禾对视上了,男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视线慢慢移开,不太自然地说道:“早上好,阿爹。”
其实还早,甚至都还没到跟媒人定好的时间,秦云也才从镇上回到家。夏禾没多计较,看着秦明渊哼笑了下,回了声早。
隔壁许家院子里,许归然和李小苗半弯腰凑在许安安身边,盯着人的手,是一脸的佩服。只见许安安手下翻飞,在裁好的嫁衣上绣下几针,喜鹊被点了上眼,活灵活现地宛若下一秒就要飞出。
“阿爹,你也太厉害了吧。”许归然嘴巴张的圆圆的,感叹道。他身边的李小苗张着嘴点点头:“是啊是啊,许阿叔太厉害了。”
许安安看着面前两人的呆傻样,忍不住用没拿针的那只手接连捏了下两人的脸颊,挑眉道:“嘴收收,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要不要我教你们。”
许归然一下闭上了嘴,下意识用衣袖擦了擦嘴边,忙不迭地摇头摆手:“不了不了,我学不会这个。”他侧眼看见李小苗有些意动又不敢说的样,接着道:“小苗来,学会了帮我绣一个。”
听他这么一说,本想说不用的李小苗也收起平白要许安安教手艺不好的想法,当即点头说好,又连忙去拿了两张凳子坐到许安安身边,许安安拿了块布头递给李小苗,一边绣新的一边教。
时间还多,嫁衣已经做了一半,可以慢慢来,教教李小苗也无妨。
许归然看了会就坐不住了,在小木凳上摇头晃脑地,起身打算去为午食那顿饭备菜时,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正往秦家去,哥儿歪了歪头,向许安安问道:“阿爹,那个年纪大些的女人你认识吗?怎么这么眼熟。”
闻言,许安安抬头看去,在确认了女人身份后,哥儿眉头皱了起来,有些厌恶地:“应该是夏禾的后娘,她怎么会过来。”还带了个面生的女孩。
许安安垂眸想了想,起身将手中的嫁衣放回屋里,对着许归然他们道:“我过去看看,你们俩在家待着。”
听许安安这么一说,许归然才将回忆中的女人的样子和现在的对上号,他眉头皱了下,面上多了几分怒气,不过还是乖乖点头说:“好。”
很快,许安安便过去了,李小苗有些好奇地看向许归然,低声问道:“归然哥,那人干什么坏事了。”要不许归然他们怎么都是一脸生气的。
还什么都不知道,就断定是别人干了坏事,这明晃晃站边的语气让许归然怒气都消了些,他好笑地看向李小苗,清清嗓子说起往事。
是在许归然七岁时,许安安接了夏禾娘家村里人的席面,当时许安安已经在教许归然做菜了,这能操刀许多大菜的席面自是会把许归然带去。
做席面的前一日,许归然跑去秦家,一把抱住夏禾的大腿,眼巴巴地看着夏禾:“夏阿叔,我明天下午能不能去找秦明渊,我就去看看,不会打扰他读书的。”
夏禾故作苦恼地歪了歪头,见小哥儿急的嘴都瘪起来了,这才噗嗤一声笑出来,摸了摸人圆圆的脑袋:“去吧去吧,顺便帮阿叔把人接回来行不行。”
“嗯嗯!”许归然连声应好,面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自从秦明渊去他外公家读书,他都已经好久没和秦明渊玩了。明天回来的路上跟人说说话,玩一玩,应该不算打扰吧,许归然滴溜着眼睛想到。
席面是下午开席,许安安做完菜时,天还亮着,后面的事不用他来干,收了钱和谢礼便能走了,许归然着急找秦明渊,拉着许安安问清路后,便急匆匆地先跑过去了,许安安想着不太远就没拦。
许归然蹦蹦跳跳地往夏家去,面上是十足的雀跃,想到秦明渊见到他肯定会吓一跳时,说不定还会被吓的脸都绷不住了,想着想着,小哥儿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去了。
没成想,先被吓一跳的竟是许归然。
他走近夏家,却在鸡圈里看见了背对着自己的秦明渊,许归然怔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屋子里走出个敦实的小男孩,那男孩不认识许归然,也没在意他,只径直走向秦明渊。
“哼,你弄干净点,要不我就让我爹不教你了。”男孩满脸得意地看向秦明渊,自觉高人一等。秦明渊就算比他聪明,学他比他快又怎样,还不是得听他的,给他家干活。
秦明渊垂头没理会面前耀武扬威的夏景越,手下动作也没停,反而加快了些,只是小脸绷的紧紧的,眼眶有些发红。
夏景越没有秦明渊高,抬眼就看见了秦明渊眼眶发红,他面上的笑越发张扬,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时,身侧好似吹来一阵风,紧接着是腰侧的痛意和陌生的声音:
“你不准欺负秦明渊!”
再回过神时,夏景越整个人倒在了堆积起来的鸡粪中,鼻腔中里满是恶臭,脸侧像□□硬的泥土硌着,男孩气疯了,高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娘,娘,有人欺负我呜呜,啊啊我要打死你!”挣扎着爬起来就要扑向许归然。
许归然见地上的人还敢说这样的话,气的脸都红了,伸脚踹向夏景越,高声骂道:“明明是你欺负人,秦明渊是来读书的,不是来干活的!”
话毕,他小手抓住秦明渊的手,满脸不忿地:”走,我们去找你外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他以为秦明渊外公不知道,才让这小男孩欺负了秦明渊去。
怎料,秦明渊没有跟着他走,只是低着头声音有些闷的:“不用了,许归然。”
“那怎么行?”许归然急了,转过身探头看向秦明渊,两只手一起扯住秦明渊的手就要发力时,却看见向来冷静的秦明渊脸颊涨的通红,几滴眼泪落在许归然的手上,烫的他一下松开了手,有些慌地:“你怎么哭了?”
就在许归然着急不知如何是好时,身后传来女人的声:“你白来这读书我都没说什么,只是让你干点活而已,小兔崽子还敢欺负我儿子!”
“你瞎说什么呢,夏阿叔给了钱的!”许归然猛地转过身,下意识驳道,还不忘护住身后的秦明渊。
那女人见着许归然,错愕了一瞬,又很快大声道:“你说给就给了,我可没收到。”她仔细瞧了瞧许归然:“你哪家的啊,别在这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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