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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学上,在早期生产阶段中,随着投入某种生产要素的数量增加,每单位新增投入带来的产出递增,收益成正数。
但当到达一个零界点时,连续增加这个生产要素的投入,每单位新增投入所带来的产出会逐渐减少,收益逐渐成负数。
通俗说,一天喝两杯咖啡会倍加精神,但从第三杯开始却会焦虑和手抖。
江月过去二十多年对很多东西都是点到为止的态度,甚至很严苛。咖啡一天只喝一杯,甜食一个月吃一次,不吃外卖,不喝含糖饮料。
她知道越来越上瘾的东西,是不好的,是有损于健康的。
但此刻,她上瘾了。
顾習之好香,好软。
心脏狂跳到窒息。
是她主动的。
江月紧张地吞咽口水,不由自主地揪住了顾習之的后衣领。
她一动,另一具身体就不停地抖,握在肩膀上的手捏成了拳头。
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有相融的呼吸,游移在小小的果核宇宙之中。
棹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
江月的心湖有一只漂荡的小舟,带水的荇菜沾湿了她的衣裳,长长的菱草缠住了她的臂环。
有人递上一朵沾着露水的柔软花瓣,生疏而又青涩地触碰着她。
她尝试着嘬吮,在得到默许后,舌尖终于探了出来。
原来这就是顾習之的味道。
她还要更多。
肩膀上的力道越来越紧,身体却软绵绵的靠着,时不时传来细软的“唔唔”声,听得江月发烫,托起她的后脑往下压。
肩上失了力,转而换成了扯布料。
唇齿相依,只有彼此的味道,只有彼此的灵魂在燃烧。
顾習之脑袋发昏,用手拍江月的背。可那人不知觉,还在索取,她只得抓住她的手臂,轻轻推她。
江月这才察觉,头抵在额前,循着她身体的起伏,一下一下地给她顺。等气息平稳些,又摸上脸,第二次吻她。
听得一声闷哼,江月浑身激涌起来,身体贴得几乎没有缝隙,交缠着感受她的曲线和温度。
“嗯…”
顾習之的回吻小巧软湿,江月忍不住嗯了几声。
……好像下起一场不可描述的大雨。夜晚潮湿,空气潮湿,某个缱绻模糊的梅雨季里,燥热、急促、犹豫、渴望的情绪重新涌回记忆,在一触即燃下,江月轻轻把她推开。
“呼…”
两人胸前重重起伏,眼里全是水光,相望着各自害羞。
忽然,顾習之伸出手捧住江月的脸,呓语一样:“喜欢你。”然后在她脸上留下一个轻吻。
江月无言,吻她肩上的齿痕。半晌:“对不起,我太用力了。”
顾習之把脸偎在她的发间,轻声说:“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江月颤着心托起她的脸,直直地看着她,确认似的:“真的?”
顾習之的嘴唇红润得不像话,像是在引诱她:“真的。”
江月压抑着冲动,问:“你有多喜欢我?多…需要我?”
多喜欢?多需要?顾習之想起悬在哈佛艺术馆中庭天井下的三角星座,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江月的场景,蓦地笑了。
“笑什么?”江月盯着顾習之晕得极红的脸,着急地向她求认,“你看见了,我生气的时候会咬你,会把你咬得很重……即便如此,我对你做什么也都可以么?你——”
顾習之赶紧在她眼睛上小啄一口,制止她的发问。不过她也不着急回复她,露出一个黠笑反问道:“为什么你要问那么清楚?”
江月佯作瞪她:“难道我不该问清楚么?”
顾習之一副了然的样子:“你怕我骗你啊?”
江月不讲话了,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这个呆瓜究竟懂不懂,如果怕被骗,自己根本不会答应她。
或者说她根本不会喜欢上一个感情骗子。
她这么问,既是确认她对自己的感情能否让她接受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是借她之口给自己一点心理暗示。
但这种事情怎么能直白的宣之于口呢?
顾習之见她干瞪着自己气鼓鼓的,以为她生气了,忙说:“虽然你确实挺暴力的,但——”
“等会儿!”江月刚刚不生气,现在听她说自己暴力有点生气,掐着她的腰问:“你觉得我暴力?”
说变脸就变脸,顾習之感受着腰间逐渐加深的力度,苦笑着赔礼道歉:“你不暴力,你很温柔,力度刚刚好,一点也不痛。”
见江月不买账,干脆搂着她的脖子亲她的耳朵,又娇又软地说:“我喜欢你喜欢到除了工作以外的时间都在想你,需要你需要到从你答应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想跟你分手。你怎么对我都没有关系…除了不要不理我。”
湿热的吐息又催使江月生出亲近的渴望,掐着的手掌变为了抚摸,流连在腰臀之间。
她嗔怪她:“那你还隔了这么多天才来找我。”
顾習之被摸得浑身发颤,顺着她的耳朵到了下颌:“抱歉,我犹豫得太久了…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江月把头歪向一边,露出脖子给她。顾習之像只小动物一样埋在自己的颈肩里吸气喘气,在微妙的酥麻感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总是比自己的大脑更先一步感受到欢喜的悸动。
就像自己第一次遇见她时,她最先感受到的是她拉自己腰带的力度。
江月这才惊觉自己一直很饿。她的精神世界在某天残缺了一块,因而不断嚎叫着想要进食。
她等不及了,抱紧她的食物说:“我等你等得太久了……我不喜欢等人。”
似乎察觉到她的急迫,顾習之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两秒,然后用细如蚊蝇的声音说:“我不会让你再等了。”
江月不确定这是不是暗许,掌心托起她的脸:“我喜欢你的。”
顾習之没说话,给了一个细密绵长的吻。
饥饿。伴随着占有、倾诉、浪漫……一起吃掉。
江月双手愈发焦急。
“江月,”顾習之微喘,“你记不记得你问过我,我会不会为了爱情放弃原有的生活?”
“嗯。”江月微闭着眼,贪恋的闻着顾習之的呼吸。
“我说了什么?”
“你说,你会把你自己送到对方面前。”
江月的手不满足只隔着布料,不受控地从衣摆伸进去,抚上凝脂一般的背。
顾習之轻轻“啊”了一声,潮湿着眼睛,声音里也含水:“我把我送过来了。”
双唇用力覆在一起,舌尖的清甜一点一点化开。吻一路向下。
只要是江月,什么都可以。
她想要她,她也想要她,她比任何人都想要她。
当吻到锁骨还要继续时,顾習之的理智突然重回,猛地捉住江月的肩轻轻推开。
突然被打断,江月不解地抬头,略带委屈:“不、不可以吗?”
顾習之脸上全是羞臊,把江月的头往自己的怀里一摁,低声道:“改、改天好不好……我明天要开会。”
江月挣脱开来,祈求:“你请一天假嘛。”
顾習之别过脸:“明天是年终会议,有领导要来。”
江月把她的头掰正,撅着嘴哼哼唧唧地:“哪有开车开一半刹住的道理?”
顾習之从未见过江月如此娇俏的一面,懵了。
江月缠着她的脖子在脸上拼命啄:“我不管,继续嘛~”
顾習之被啄笑了,抱着她哄:“你真可爱,喜欢你!”
“喜欢我那就继续吧。”
“下次,下次一定。”
“不要,就今天嘛~”
顾習之玩味地看着她:“原来你私下里是这样啊。”
江月悄悄摸摸地把手探进她的衣领,被顾習之迅速制止,再探,再制止,江月恼了,白眼一翻:“我私下里怎么了?我私下里这样你不喜欢了是吗?行啊,你别喜欢我了,去喜欢别人吧!”
顾習之笑嘻嘻地说:“喜欢喜欢。”
江月在她脸上轻咬了一口,“你喜欢什么?!”
顾習之把另一边脸伸过去给她咬:“喜欢你,不喜欢别人。”
江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眯起眼睛:“你把你的手机拿来我检查一下。”
顾習之问:“干嘛?”
“看看你平时都跟谁聊天,相册里都是什么,视频都刷什么内容。”
别的不怕,但相册不好意思给江月看,顾習之拙劣地打了个哈欠:“啊,好困啊,我们睡觉吧。”
江月瞬间沉下脸:“给我。”
顾習之准备起身:“我要起来了,压得你的腿累。”
江月一把拉了回来:“给我!”
顾習之纯善:“别看了,你可能会生气。”
江月先生气了,把她从自己身上推下去,爬到床边去拿她的手机。
顾習之坐在一边偷瞄她。
“密码多少?”
“我生日。”
屏保是一片粉白色的花墙。正常。
点开微信,自己和几个工作群消息置顶。不错。好友列表一眼扫过去,暂无异常。
点开各个社交软件,浏览记录、收藏、点赞、评论都没放过。安全是安全,就是顾習之这人的口味很难评。上到严肃文学下到短剧广播,从艺术哲学到荒野求生,综艺大观曲苑杂坛,天文地理动漫游戏无所不看无所不赏。
江月“嘶”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正抻长脖子瞅手机的顾習之。
顾習之咧嘴:“我的兴趣爱好比较广泛。”
看出来了,属于来者不拒。
相册留到最后。在点进去之前,顾習之捂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不论你看到什么,不要生气,不怪任何人,都是我的错。”
江月一听,赶忙抽出手机背过身翻。
半天,回过来面无表情地把手机丢了回去:“密码改成我生日了。”
顾習之捧着惴惴不安,想检查删没删,又怕她真删了,自己悄摸恢复她又生气。
江月一眼看穿,说:“没删……角度还可以,没把我拍丑。”
顾習之这才放心地把手机放回床头柜。
转过身的时候江月扑过来,抱着她的脸又亲又啃。顾習之拦住:“再不睡天都快亮了。”
“别去上班了,留在家里陪我嘛~”
顾習之决心不跟她闹了,一溜烟下了床,躲进卫生间,把门关得死死的。
江月“砰砰”敲门:“我也要进去!”
顾習之在里面喊:“你等我出来你再进来!”
江月很后悔为什么做了个带锁的推拉门,并决定明天就把它拆了换了。
她循循善诱:“你用双淋浴不觉得浪费嘛,我进来,咱俩正好一块儿!都是女孩子,别怕!”
门背后传来一声冷哼:“我怕!”
“你要不要新睡衣啊,我拿给你啊!”
“不必,谢谢!”
江月悻悻回了床。
等顾習之出来,江月又扑了上来。
顾習之早有准备,反应迅速,钳住她的两只手,压在床上。
江月:“这样也可以,来吧。”
顾習之:“你怎么如狼似虎的。”
江月仰起脖子,顾習之偏头躲开。
江月咬着唇,楚楚可怜地看着她:“我好湿。”
顾習之瞳孔地震!
那人又呵气如兰:“你要不要摸摸看。”
顾習之受不了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柜子里拿了一条毯子,闪去客房,把门关死,裹着毯子躺在床架上。
明天下午要开会,领导要来,说什么也不能影响她开会!
顾習之在心里默念睡觉睡觉睡觉,念着念着倒也真的困了。
“咚咚!”
就快睡着时,响起了敲门声。
“啊!!”顾習之神经脆弱,痛不欲生。
门外传来诱惑的声音:“你出来吧,我不碰你,你好好睡,明天去上班。”
顾習之不信:“你骗人!”
“我不骗你,你在床架上怎么睡啊?就一条毯子,会着凉的,出来吧。”
顾習之还是不信:“我不信!”
江月生气了:“我数三声!三,二……”
顾習之开了门。
江月换了件睡衣,也换了副神态,扬眉睨她:“早干嘛去了,非要我生气才行是不是?”
顾習之把毯子紧紧抱在胸前,像受了惊的小兽,怯生生地看着她:“明天我要上去发言的!”
江月摸摸她的脸:“好的好的——不影响你开会,走吧。”
顾習之乖顺地跟着她,顺从地上了床,身体挺得直板板。
江月在一旁躺着看她:“你放松啊,不然怎么睡?”
顾習之确实累了,嘀咕:“不许碰我啊——”
江月有私心,又不忍她这么疲困,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抱着你吗?我保证不做别的。”
顾習之半天没吭声。
江月以为她不愿意,便放弃了,翻身背对着她:“那晚安吧。”
同床异梦。江月忽然想到这个词。
那应该很孤独吧。
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通过七代人的事迹,讲述了一个结构性必然的故事。
孤独存在于我们之前,延续于我们的现在,复现于我们的未来。
两个人彼此靠近,却互不理解,各自孤独,是一种常态。
江月在小时候就目睹过这种亲密却没有连接的关系,所以她发誓,绝不让自己陷入貌合神离的状态。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各种会让自己上瘾的事物,却在某天悄然动心,在一个人告诉她会把自己献给她时,无法自拔地栽进不能回头的深渊。
这个人连告白的时候说的都是想做她的女朋友。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对她这么重要?
如果……自己真的对她这么重要,是不是真的可以建立连接,真的躲开这种结构性的必然?
江月不知道,她突然有点害怕。
正胡思乱想着,后背感到一阵温热。
顾習之的手臂环过了江月的腰,一点一点收紧,缓缓裹住了她。
她的脸贴近江月的后颈,隔着薄薄的衣料,在肩上落下轻轻一吻。
“晚安。”
顾習之的声音柔得要命,抚平了江月心里所有的不安。
江月翻过身,昏暗中,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眼睛。即使看不清,她也知道,那双眼睛里都是她。
鼻尖相碰,顾習之轻声道:“我下了班就来找你。”
顾習之的眼里有夜潮。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月第一次在别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名字有多美。
顾習之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腰:“我想吻你,但现在不可以……好吗?”
江月点头。
顾習之的吻,和她本人一样,克制、温柔、软糯。
她又贴了贴她的脸:“喜欢你。”
江月开口:“多说几遍,我想听。”
于是顾習之说了很多遍。
江月回复:“我也喜欢你。”
顾習之接着说:“我更喜欢你。”
江月钻到她怀里:“你要一直喜欢我。”
顾習之抚着她的后背好一会儿,羞涩地耳语道:“你是我的初恋。”
江月攥着她的睡衣角,犹豫片刻,用比她更轻的声音回复:“你也是我的初恋。”
顾習之听后,很郑重地握住她的手:“我会对你很好的。”
十指相扣,江月说:“那我尽量少发脾气。”
顾習之笑了两声,在她发顶吻了吻:“早上见。”
江月闭上眼,把自己埋进她怀里。
“早上见。”
——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呼吸平稳,已然熟睡。
“江月?”
“唔…嗯…”只有两声呓语。
顾習之抱得紧了些。
“爱你。”
微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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