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斯曼冰川消失之前

　　“唰。”
　　一辆比亚迪呼啸而过，溅起的脏水泼在林芊潼的裙子上。
　　她蹲下去，却发现夜里太暗，看不清裙摆究竟沾了多少。
　　“走吧。”
　　她站起来，想着自己的裙子，脸上有些不悦，但声音还是相对淡然：“去哪？”
　　“对面吧，给你换件衣服。”
　　林芊潼看向不远处亮着光，闪耀的两层。
　　那是很有名的品牌Forever，寻常时候她和孔允真逛街，孔允真会和她说这家人的市场定位都是有点小钱的人家。
　　有次孔允真要拉她进去，她硬是给推掉了。
　　在那样的地方，她总觉得不自在。
　　“有别的选择吗？”
　　陈宇淇看着她，停顿了下，道：“那得坐车去了。”
　　林芊潼不知道脏了多少，她不想这样坐进他的车里，于是勉强同意了。
　　她想在Forever的地方，或许也有一些换季打折的，结果绕了一圈，价格都不下几千，真是让人头大。
　　“小姐姐，这件很适合你哦，和你现在穿的这一件衬出来的气质相配哦。”
　　“谢谢，我已经有这样的款式了。”
　　“可是你很难拿到一件这么有质感的，不信你摸摸。”
　　林芊潼把手放过去，她不懂这些，但是摸着确实和孔允真有时候带回来的高级货很像。
　　她翻了下，想去看吊牌的价格，但是吊牌在衣服里。
　　把手放进去把吊牌拿出来看这种事，她可以在大卖场做，但却不能在这里丢了陈宇淇的面子。
　　她转头，发现陈宇淇不在身边。
　　“是在陈先生吗？他好像有事出去接电话了，现在在外边。”
　　落地窗外，一个人手指夹着烟，对外呼出一口白色的烟圈，然后猛地咳嗽起来。
　　林芊潼转过头，指着工作人员拿出的那件淡蓝色裙子，道：“这件多少钱？”
　　“陈先生说了，但凡你看中的包下就好了。”
　　“那是多少钱？”
　　“这个......”工作人员面露难色，但看林芊潼没打算就此放过的意思，她有些无奈，“你等一下，我问问看。”
　　那人回头去找其他的工作人员时，林芊潼往落地窗外看。
　　陈宇淇背对着她，一只手接着电话，另一只手把烟摁在外头的圆筒垃圾桶外，看起来样子不是很娴熟。
　　“小姐姐，五千五，这件之前刚上新是八千九，现在打折，很划算了的。”
　　林芊潼面带客气微笑，摇了摇头，往前走。
　　“小姐姐，真的，这件很配你，价格又是那么地合适，更何况你也不用自己出钱。”
　　这话听起来像被包了一样，林芊潼的脸上不自觉出现了嫌弃的表情。
　　“嗯，如果你是担心花太多钱，陈先生来店里都是可以随便拿的，你完全不用担心会花他钱。”
　　“随便拿？”
　　“是的。”
　　“为什么？他有股份吗？”
　　“呃，这我不清楚，但他就是可以这么做。”
　　“他之前拿过？”
　　“拿过的，当时是陪一个很漂亮的小姐来的，拿了四五件呢，所以你拿四五件也没有问题的。”
　　“是吗？”
　　“看中了吗？”陈宇淇的声音插进来。
　　林芊潼回头，脸上僵化的笑容逐渐消失。
　　“这件很配这位小姐姐的，小姐姐看上去好像也很喜欢，但就是担心这个价格。”
　　陈宇淇打量了下工作人员拿着的裙子，转头道：“适合你。”
　　林芊潼伸手：“那给我吧。”
　　工作人员喜出望外，道：“没事，我来拿，小姐姐和我来这边。”
　　林芊潼走过陈宇淇身边时特意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闻到了一股烟草的味道，很淡，但还是有。
　　屏着呼吸，她的脚步往前迈，跟着工作人员去了更衣室。
　　工作人员在外边等林芊潼几分钟，见对方还没出来，忍不住问了句。
　　“能麻烦你进来一下吗？”
　　帘子被拉开。
　　林芊潼吓了一跳。
　　工作人员和她干瞪眼了几秒，脸上仍旧挂着标准的服务式微笑：“需要我帮什么吗？”
　　“哦......我那个拉链够不着。”
　　工作人员一看，是被头发扯住了。
　　她小心把林芊潼的头发从拉链头里勾出来。
　　“那个......之前他带来的小姐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这个啊.......我不知道全名，但记得她好像姓翁。”
　　林芊潼的后背一挺，僵住了。
　　“好了。”
　　突然间，工作人员探头到她面前。
　　也许是没想到会正面碰上林芊潼的冷脸，她愣了一下，往后退，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看一下效果，冒犯了。”
　　林芊潼看了下镜子里的自己，觉得穿着还算自在，但就是心情不怎么自在。
　　她没法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个笑容。
　　“陈先生，快好了哈。”工作人员突然往外走，说了句。
　　林芊潼看着一边自己刚脱下来的裙子，裙摆是脏了，但问题应该不大。
　　她想着自己回去用点盐泡一下再洗，应该也能去掉污渍。
　　工作人员在外边和陈宇淇说了几句，见林芊潼还没出来，又向陈宇淇颔首，然后赶忙跑回更衣室。
　　“林小姐？”
　　“需要帮忙吗？”
　　“不用，谢谢你。”
　　里面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温度，她也不好再催促什么，只是道：“好，我就在外边，你有需要叫......”
　　下一秒，帘子被拉开了。
　　工作人员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僵住了。
　　她的笑逐渐变得苦涩：“林小姐......”
　　看着林芊潼手上的蓝色裙子，以及林芊潼重新穿上的脏裙子，她的声音微微抖动着：“为什么换回去了？是哪里不合你心意吗？”
　　“嗯，确实不合适。麻烦你了。”她把裙子放在工作人员的手上，然后往外走。
　　“不是......是颜色不喜欢吗？还是码数不合适呢？都可以换的，店里都有货的。”
　　林芊潼走出去地时候，那声音还在后面追。
　　彼时，陈宇淇正坐在外边看手机，听到声音后，他站起来，就看到走出更衣室的林芊潼。
　　他眉头微皱，不解地看着她：“怎么没换？”
　　“不合适。”
　　“不会啊，挺合适的啊。”追出来的工作人员补了一句。
　　林芊潼暗暗咬了咬内唇，有些心烦。
　　此刻的她只想找一个比较安静的，无人打扰的空间，然后自己一个人待着。
　　可惜，没有可能。
　　工作人员一直在旁边说话的声音让她原本就一团浆糊的脑子发疼。
　　她忍着不适，看了对方一眼。
　　工作人员立刻闭上了嘴巴。
　　“你不舒服？”
　　“嗯，有点。”林芊潼的眼睛因为头疼微微眯起。
　　“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们还要走回去吗？”
　　“不用，你等我把车开过来。”
　　林芊潼往前走了一步，靠近陈宇淇的耳朵。
　　她感觉到对方在某一瞬间变得僵硬了些，但没有直接的接触，她并不是很确定。
　　“可以让他们不要打扰我吗？我想要一个安静的空间。”
　　“嗯。”
　　她坐下来后，拿起手机刷起来，那之后的一长段时间，真的没有人来打扰她。
　　她一直拿着手机，专注地敲打着东西，没有注意到门口已经停着一辆奔驰。
　　直到车灯闪烁，她被吸引，抬起了头，与车里的人对视。
　　“小姐姐，他来接你了。”刚刚为她服务的工作人员带着笑跑过来。
　　林芊潼想起刚刚自己没有控制好的情绪，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变得轻柔了些：“好的，谢谢。”走出去后，她注视着这辆黑色的车子，几秒后，她走到副驾驶的地方，开了车门。
　　她坐进去，却发现陈宇淇那边解开了安全带。
　　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他就这么下了车。
　　她看着他匆匆跑进去，然后又提着袋子出来，心上不由得震颤了下。
　　她已经猜到那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陈宇淇上车后，把袋子放在后座。
　　林芊潼瞥见封口的蓝色。
　　“你把那件拿回来了？”
　　“嗯。”
　　“送谁？”
　　陈宇淇一边的眉头悄然皱起，而后松开了点。
　　“你觉得我能送谁？”
　　“那里面的人说，你送过翁小姐四五件。”
　　陈宇淇一怔，随后眉毛紧蹙了下，摇头：“不是这样的。”
　　林芊潼也不开口，就等着他直接解释。
　　陈宇淇挠了挠太阳穴处：“那个是她刚好要去参加一场晚宴，说没有合适的衣服，然后就来这随便挑的，不是我主动带来的，是我母亲安排的。”
　　说完，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林芊潼感觉那是一种无奈。
　　这应该是个还算不错的回答，可林芊潼却觉得心里依旧塞塞的。
　　她转过头，看向前方，鼻息微出：“我不用你送，我自己这一件就可以。”
　　“为什么？你觉得欠我，不舒服？”
　　“我不习惯。”
　　“那如果我就是想你接受呢？”
　　那声音听起来平静，却有种不容拒绝的滋味。
　　林芊潼在心里咂着这滋味，缓缓转过了头。
　　“我可以接受，但我也想你答应我两件事，你能做到吗？”
　　“什么事？”
　　林芊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味道不重，甚至说几乎是没有的。
　　林芊潼看着陈宇淇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甲干净，按他刚刚抽烟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老烟鬼。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
　　突然间，陈宇淇咳嗽起来。
　　他别过头，打开窗，咳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没开始多久吧？”
　　“难不成是因为我？”
　　话音刚落，他又咳了几声。
　　林芊潼憋着笑意，掐着自己的手指，道：“我想要你做的第一件事，那就是别吸了。可以吗？”
　　几乎是一秒的时间，他扭头就道：“可以。”
　　林芊潼没想他答应得这么爽快，不过看他刚在门口吸的模样，倒也觉得可以理解了。
　　“第二件是什么？”他问得急，林芊潼有些发懵。
　　顿了顿，她看着他，道：“我希望你提供给我翁可妤陷害我的证据。”
　　刚刚陈宇淇那股猛劲没有了。
　　她和陈宇淇对视，留下的只有尴尬。
　　林芊潼明白了，转过头，目视前方时就听到他说一声：“必须要这样吗？”
　　气息从她的鼻腔缓缓而出，悠悠地，她张开了口：“是，必须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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