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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命相救
皇帝先行离席,余下众官员议论纷纷。他们皆是不知陛下今日的旨意,究竟是何意?若是单纯的狩猎奖赏,这般的殊荣超过正常的范畴。
萧焕却是没管安国朝臣心中的疑窦,他翻身上马握紧缰绳,朝向沈沛舟的方向,报以嘲弄之色。“本皇子在羌国王庭的时候,总是能听见父王夸赞安国沈家骑射一绝。不知沈将军今日,可愿意与我比试一番。”
沈沛舟攥紧手中的酒杯,他看见萧焕眼中的讽刺之色。纵使知道此人是在激怒自己,但这般嘲弄,沈沛舟依旧是受不了。他起身走到自己带来的马儿身边,抚摸它脖颈处的鬃毛,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拱手示意。“即使五殿下邀约,那边恭敬不如从命。”
有这两人带头,纵使其他人心中存有疑惑,此刻也被压下。他国的皇子在我国疆土都敢策马狩猎,他们又岂有退缩之理。很快男宾处马厩里的马儿,就消失一空。
宁芷跟着一群贵女走到李长宁身边,她似笑非笑的说道。“姐姐,你从前流落民间,应是没有学过骑射吧。今日真是可惜了,只能留在此处。哎,也不知道姐姐在外这些年,都遭遇些什么。想必,你一个人活这么大很是不容易吧,也不知道你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千里迢迢找到圣京来的,莫不是……。”
初听此话,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何事。也许会以为宁芷是为了李长宁感觉可惜。细细斟酌下来,却是讽刺。圣京中谁人不知,皇长公主李君岚的骑射乃是一绝,向来是箭无虚发。结果她们听宁芷说,新找回的这个女儿小肚鸡肠,不知是不是靠着男人长大的,满心满眼都是如何算计他人。
宁芷的话欲言又止,跟在她身边的也是家族培养出来的小姐,哪里有什么傻子。听见此话,她们在心中起了猜测。“不会是靠着见不得光的手段,才活到今日的吧。”说完这个贵女还以帕掩唇。
“我怎么长这么大,妹妹你不是很清楚。”李长宁没有回答宁芷的话,而是用视线直直的盯着她,反问道。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钉死在宁芷身上,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结结巴巴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你胡说,你的往事我去哪里知道。你别污蔑我,你我被人调换,我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呵呵的笑声响起,半天李长宁才停下来。“妹妹你慌什么?我的意思不过是。我是如何长大的早就跟父亲,母亲,说的一清二楚,你作为父亲最宠爱的女儿,即便是被发现不是宁家的孩子,也被父亲母亲好好娇养在府中。这些事,你能不知道。”
“我,我自然是知道的。今日过来不过是提醒你,出门在外别丢了父亲母亲的脸面。毕竟父亲母亲都是六艺俱全,你若不会就好好待着这里可别丢人现眼。”
宁芷此刻换了一身轻便的气壮骑装,眼神中满是不屑。终于是让她扳回一局,若是沈沛舟能拔得头筹,她略施小计,依照沈沛舟对她的在乎程度,碾死宁棠指日可待。
“如此,那便祝妹妹今日得偿所愿。”李长宁没有搭理她,反而敬了她一杯。
宁芷身边的小姐妹见状,视线纷纷在宁芷身上和李长宁身上来回穿梭。不对啊,这和宁芷说的也不符合啊。怎么看,郡王府新找回的这个小姐,也不是蛮狠无理之徒。
宁芷受不住小姐妹的视线,拉着她们几个赶忙离开了。不多时,部分的女眷也进入树林之中。
终于是安静下来,李长宁没享受多长时间,眼前又被一片黑影笼罩。
“臣女宁棠,见过陛下。”
李长铭站在她的身前,眼中尽是波涛汹涌。就在他方才离场的时候,他往席上瞥了一眼。远远的虽看不真切,他的心脏却砰砰震动,仿佛要从胸膛中跳将出来。
“抬起头来!”年轻的帝王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依言李长宁缓缓抬起自己的脑袋,年轻的帝王踉跄着向后退去,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皇姐,是你吗?”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李长宁的温度,却见眼前女子眸子中全是恐惧,双臂抱着自己的脑袋,往后缩去。“陛下息怒,臣女不知所犯何错惹怒陛下,还请您宽怒。”
目睹全程的李君岚,上前将李长宁抱在自己怀里,她歉意的向小皇帝解释道。“陛下恕罪,棠儿之前没被找回的时候,受了很多苦,她见有人抬手便以为要打她。”
李君岚一下一下拍着李长宁安慰她,逐渐的李长宁情绪稳定下来。
李长铭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的激动逐渐变成死寂。他在心中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皇姐早就死了。眼前这个怯弱胆小的女子,不过是一个长相相似的表姐罢了。
“无碍,是朕唐突了。”李长铭刚想走,忽地又像是想起什么。“表姐之前流落民间,应是没有见过狩猎的意趣。恰好今日朕十分的有兴致,表姐可愿同朕一同狩猎。”
虽是这样说,李长铭却没有给李君岚拒绝的机会。他让御前太监准备两匹骏马,带着李长宁一同进入猎场中。“姑母放心,朕的骑射曾被父皇夸过,定能让皇姐玩个痛快。”
行至密林中,李长铭念及宁棠未曾学过骑射,故而未进入到丛林深处。他扯住缰绳,俯身看向牵马的侍卫。“你们都下去吧。”
金吾卫首领面露难色,但他知道陛下决定的事情,自己没有置喙的资格,带着底下人离开了。
侍卫退去,马蹄轻踏落叶,四周只剩下风声和鸟儿的鸣叫。李长宁身下这匹马最是温和,是皇家培育出来专门给不会骑射人用的。
李长铭驾马行至一古树之下,扶李长宁下马之后。他伸出手抚摸树干上的伤痕,眼中情绪波澜汹涌,自己也陷入回忆中。
李长宁站在他的身后,沉默的陪着。
许久年轻的帝王才从自己的回忆中出来,他问李长宁。“你知道树上的伤疤怎么来的吗?”
“回陛下,臣女不知。”李长宁正要跪着回答,帝王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无需多礼。”看着宁棠酷似皇姐的脸,李长铭再次陷入沉思,一声陛下唤回他的神志。
“有没有人说过,你像极一个人。”
“长宁长公主吗?母亲见我的第一面,就提及过,故而臣女出门多带帷帽。”
听见此话,李长铭的脸上显出一丝痛色,李长宁听见他用极轻的声音问。“那你觉得皇姐是一个怎样的人?”
想起自己出殡的时候,安国百姓的评价,李长宁开口。“世人说长宁公主,恶毒至极,残害忠良,把持朝政,鱼肉百姓。”
“荒唐!”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年轻的帝王握拳砸在身边的树干,手上被断掉的树枝划出鲜血。
“陛下息怒,臣女口不择言,罪该万死。”
李长铭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责怪处死她吗?她又没说错,这些本就是世人对皇姐的评价。况且从前的他不是也这般认为,直到皇姐死后,半数朝政把持在母后和裴相手中。他才明白皇姐用满身脏污,给了他成长为真正帝王的时间,但他还是让皇姐失望了。
李长铭扶起宁棠,转身轻轻触碰眼前的古树,讲述他们小时,李长宁带着自己在猎场游玩的场景。那时父皇对自己要求极为苛刻,文韬武略均要求上乘。每次太傅都说不错的时候,父皇不认可。年幼的李长铭哪里受得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压迫。所以趁着夜色,他躲了起来。
太子失踪,后宫大乱,无数人发疯似得找他,他却觉得痛快。第一个找到他的是李长宁,那时的他以为自己会迎来滔天的怒骂。结果,皇姐不仅没有斥责他,反而带他偷偷溜出宫去。宫外他吃到平日见不到的小食,玩了从未见过的戏耍,也见识到古籍中未曾描述的人间百味和世道疾苦。
李长宁带着他出走三日,最后一程便是这皇家猎场。李长铭骑在马上肆意的疯跑,终是带走他心中的淤堵之气。树上的伤痕便是那日留下的,李长宁往常见到的猎场都是侍卫们已清场过,她一直以为场上就是一些幼鹿野兔,直到巨兽的叫声呼啸而来。她们才知道深林中,是有猛虎野兽的存在。
想起那一日,李长铭依旧胆寒心怯,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向她们奔来。李长宁拉着早已吓得不能动弹的他,拔腿就跑。她们穿梭在树林间,找那一线生机。李长铭的年纪小,也是最早坚持不住。他看着双眼猩红的皇姐,对她说。“皇姐,我跑不动了。你自己跑吧,老虎吃了我,也许就饱了,估计就不会再追你。”
李长宁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代替自己的回答。她用更大的力气,拖着李长铭往前走,终于找到方才跑调的马匹。李长铭被推到马上,伸手去拉李长宁。“皇姐,你这是做什么?”
李长宁拔出金簪,用力插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带着他飞速跑开。“皇姐!!!”
年轻的帝王仿佛通过树干看见,曾经的皇姐被猛虎扑在身下,她的后背瞬间绽开深可见骨的伤痕。千钧一发之际,皇家暗卫终于赶到,救下奄奄一息的李长宁。
原来李长宁找到他后,一直有给父皇偷偷的留暗号。父皇想是也知道自己逼他逼的太急,便让暗卫远远的跟随,让她们疯玩两日。谁也没有料到,年年都清理大型猛兽的皇家猎场,今天会有猛虎的出现,还伤害他最宠爱的女儿。后来,皇姐在床上养了快一年,脸上才堪堪养回点肉,李长铭也再不敢抱怨课业的辛苦。
李长铭想着,轻轻的笑了起来。他正要和宁棠再讲一些皇姐和他的往事,就听见熟悉的虎啸传来。顿时,李长铭的身子就僵硬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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