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

　　晚上，段雨棠躺在江今熠家的床上，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心情复杂。

　　想到明天还要上班，段雨棠就不再多想闭上眼睡觉了。

　　之前在山区那些天每天都没怎么睡好过，不是睡不着就是会到半夜突然醒来，很难睡完一个整觉。

　　或许是支教的居住环境不太好，又或许是缺失的安全感，让她总是辗转难眠。

　　毕竟她真的很娇气。

　　下山后加上贫血，她犯困的频率就格外高。

　　但是今天晚上，她却怎么都睡不着。

　　段雨棠觉得口干，起来去客厅倒水喝。

　　“还没睡？”

　　江今熠听到动静从房间出来。

　　“你不也没睡？”段雨棠转身看向男人。

　　江今熠睡觉浅，作为医生，他随时都要做好半夜去医院工作的准备。

　　但是他知道段雨棠嗜睡。

　　“睡不着？”江今熠问。

　　“嗯。”段雨棠喝完了水，点点头。

　　“那跟我睡。”

　　段雨棠愣了一下，自从昨天晚上，她就看透了江今熠根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做的时候发狠得不行，还总是说一些让她耳根红透的话。

　　他们大学谈恋爱那会儿也不这样啊！

　　“不要脸。”这是段雨棠第一次骂他。

　　“你昨天晚上跟我睡的时候不是睡的挺沉。”

　　昨天晚上的事历历在目——两人吃完宵夜，她最后是在江今熠房里睡的。

　　昨天她撕心裂肺地哭了半天，然后喝了一堆酒，又被他折腾到大晚上，她累都都死了，吃完宵夜后就睡着了根本没管旁边还有个人。

　　“你闭嘴。”

　　段雨棠回去自己房间，关上门。

　　江今熠低头笑了一声，也回房去了。

　　段雨棠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江今熠已经上班去了，今天附中还在统考，所以她不需要去上班。

　　门铃响了，段雨棠去开门，是江今熠给她点的外卖，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段雨棠吃着午饭，舒婉打来电话。

　　“喂，棠儿，”舒婉那边声音有些嘈杂，听起来应该在室外，“你在家吗？我去找你啊。”

　　“我家那层楼水管爆了，我家进水了，过两天再回去，”段雨棠说，“你这几天别来找我了。”

　　舒婉刚从北京飞回来，这几天忙着摄影展，段雨棠也因为最近她和江今熠的感情焦头烂额，两人没怎么联系。

　　“啊？你人没事儿吧？”舒婉担心地问。

　　“我没事儿，水都清理走了，就是家里现在太潮湿了，我脚踝又肿了，就先不住那儿了。”

　　“那你现在在哪儿呢？要不要去我那儿？”舒婉转念一想，“算了，你在我这儿肯定睡不好。”

　　舒婉对居住环境没什么要求，又图方便，就在工作室二楼随便布置了一下住下了，再加上她经常全国各地跑，大多数时间都在别的城市住酒店，茗都对她而言不过是个落脚的地方。

　　“那你现在住哪儿呢？”

　　终究还是转回了这个问题。

　　段雨棠吃了一口饭，说：“江今熠家。”

　　“什么！”舒婉震惊。

　　她对他们俩的进展了解还停留在江今熠给段雨棠买了部手机，结果几天没联系，他俩就同居了。

　　“你们俩这是？”

　　“没有，”段雨棠否认，“没复合。”

　　“没复合就同居啊？”

　　“这不是事出从权吗？”

　　段雨棠的腿其实已经好了，在江今熠家没事到处晃悠，然后把昨天准备写的统考卷子做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学习、实践，做张统考卷子对段雨棠来说不是难事，对着答案改了一下，除了最后一个大题的最后一小问不够严谨，其它的都没什么问题。

　　段雨棠教出来的学生之所以能取得好成绩，并不是因为她的数学水平有多高，而是她擅长分析、擅长授课，会根据学生的学习水平还有思维习惯因材施教，对每个学生的学习困难点都直击要害。

　　“这个题不错，变形一下放到下周周测的卷子里。”

　　“这个题……出的有点儿刁钻了。”

　　“这不是许真上周才问我的题吗……”

　　虽然是高三的统考，高一的知识点还是涉及很多的，段雨棠可以参考一下，调整教学方向。

　　段雨棠的手机响了一下。

　　y：“今天要加班，在家记得锁门。”

　　段罗庚：“好，你注意休息。”

　　这样的对话对他们而言已经稀松平常了，但是他们的关系却是——前任？

　　段雨棠没想过正式给江今熠提复合的事，她已经习惯了两人暧昧不清的关系了，并且很享受。

　　江今熠好像也是如此。

　　但是认真想来，应该是要说的。

　　“明天晚上你有空吗？我有话和你说。”

　　段雨棠在微信界面里输入了这几个字，刚准备发出去，又停顿住了。

　　“凭什么我说啊。”

　　段雨棠这么想。

　　“前天晚上明明是他……”

　　段雨棠这么想并不是介意在这场恋爱中她一个女孩子主动了，而是在和江今熠怄气。

　　明明那天晚上控制不住的是他，为什么反过来是自己提复合。

　　但是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一直是自己对不住他。

　　“算了，我就委曲求全一回吧。”

　　段雨棠说着，还是把那天信息发了出去。

　　第二天，段雨棠下班后打车去了预订的餐厅，本来江今熠是要来接她的，结果因为工作抽不开身，只能让段雨棠先去。

　　段雨棠刚坐到餐厅的座位上，江今熠就打来了电话。

　　“抱歉段雨棠，我这边有急事抽不开身。”

　　对面语气匆忙，听得出来是很紧急的事。

　　“没关系，你先忙。”

　　段雨棠不多打扰，挂了电话。

　　江今熠放了段雨棠鸽子。

　　对这种事段雨棠早有心理准备，毕竟他是医生。

　　段雨棠还是点了菜，吃完后把剩下的打包回去。

　　“哎……”段雨棠走在街上，和舒婉打电话。

　　“怎么了啊？没成功？”虽然觉得不可能，舒婉还是问了。

　　“他放我鸽子了。”段雨棠不免有些失落，“好像医院那边有急事。”

　　舒婉听了大笑：“这是老天爷不让你先开这个口啊。”

　　当初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江今熠阴差阳错地知道了段雨棠的计划，先开了口。

　　八年后又是这样。

　　“那你就等着呗，”舒婉说，“这么多年都等来了，还差这一时半刻的？”

　　“但是婉婉，”段雨棠蹙眉，“当时是他知道我要表白了，才被推着开口的。”

　　“但是现在又不一样，而且他工作又这么忙。”

　　虽然他们俩现在的关系跟情侣根本没区别，但是始终没有正式表明复合态度，起初段雨棠还挺喜欢这种暧昧关系的，但是现在……

　　都同居了诶！

　　他们七年未见，段雨棠错过了他七年的时光，这几千个日夜，他因她意志消沉，为她创办海棠基金会，十四年的暗恋也窥见天光，她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是因为七年的分离而不知道的。

　　他偷偷喜欢她那么多年都没告诉她，段雨棠怕如果自己不开口，江今熠一辈子都不会说。

　　一连几天江今熠都没回家，段雨棠搬回了自己家。

　　“渣男。”段雨棠对着手机界面大骂。

　　这几天江今熠真的很忙，并不是病患手术多，好像是他们领域的科研项目有了进展，江今熠这些天一直都在研究所而不在医院。

　　江今熠前几天还会关心一下段雨棠的腿伤，后来发消息的频率越来越少，到逐渐没有，段雨棠也跟他怄气，他不找她，她也不理他。

　　断联的这段时间，和他分手后不再联系的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她心情也很纠结复杂，七年的分别像平原下的山谷，现在看似平坦，地底下却虚空一片，一不小心就会跌落谷底。

　　不过段雨棠还是嘴硬心软，有意无意地问张主任还有科室护士们江今熠的情况。

　　“他好像明天回来。”医院的李护士给段雨棠发消息。

　　“哦。”

　　段雨棠听闻江今熠回来还是高兴的，不过她还是表现的很冷淡。

　　y：“我明天接你下班。”

　　被沉没在底部的聊天框突然亮起，是江今熠。

　　看来他确实是明天回来。

　　段罗庚：“不用，这几天忙，什么时候下班不一定。”

　　段雨棠心里还憋着气，回复的很冷淡。

　　她这些天确实忙——临近期末忙着复习，又要赶新课的进度，冬天下雪下雨的路又滑，安全隐患也多，段雨棠作为班主任还得给他们进行安全教育。

　　江今熠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要加班，研究所那边还有一点工作没处理完，有时候还需要医院研究所两头跑，两人时间对不上，江今熠便没有强求。

　　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元旦前一天。

　　按照附中传统，依旧是元旦前一天中午放假。

　　y：“你下课了吗？我来接你。”

　　江今熠知道今天附中只上半天课，掐着时间给段雨棠发消息。

　　段罗庚：“不用了，我在家。”

　　段雨棠回复完就没再看信息了。

　　段雨棠今天没课，按照以往惯例她没课也是会去学校监督学一下学生学习的，但是她今天一起来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就又躺回床上休息了。

　　“喂，婉婉。”

　　大概下午两三点，段雨棠艰难地摸起电话接通，她只觉得自己好热，身边所有的事物都好像在膨胀，给她带来压迫感。

　　“你怎么啦，听着有气无力的。”

　　“我好难受。”

　　段雨棠本来以为她只是日常犯困，想也没想就回去睡觉，晕晕乎乎地躺了不知道多久，只感觉全身都在冒虚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说完这句话就又晕了过去。

　　“棠棠！棠棠你怎么了？”

　　“段雨棠！”

　　尽管电话那头拼命喊着段雨棠的名字，段雨棠依稀能听见声音，但是却没有力气回话。

　　“喂，江今熠。”

　　舒婉给江今熠打去电话，江今熠没多久就接了，今天他轮休，在家里休息。

　　“喂。”

　　“你现在在医院吗？”舒婉语气有些焦急。

　　“我今天轮休，在家里，怎么了？”

　　“那太好了，”舒婉松了口气，继续说，“麻烦你替我去棠棠家看一下，我刚刚给她打电话，她好像不太舒服。”

　　“她接了电话说她很难受，然后就没出声了，我喊了她半天她也没回话。”舒婉说，“我现在人不在茗都没办法过去。”

　　话语间江今熠已经发动了车子前往段雨棠家。

　　段雨棠之前告诉过他她家的家门密码，江今熠输了密码就进去了。

　　开门后，男人径直朝那间房间走去，推开门房间里却没有人，只有被掀开的被子，看起来段雨棠应该是刚从这里离开。

　　江今熠走出房间找人，余光中瞥见沙发和茶几间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人。

　　他连忙走过去抱起女人，她浑身滚烫，应该是高烧。

　　女人艰难地呼吸着，没力气睁眼，也没力气说话，要不是不呼吸会死，她可能都没力气呼吸。

　　江今熠把段雨棠抱回房间，在她客厅找到了医药箱，里面有退烧药和退烧贴。

　　是他上次来她家的时候给她准备的。

　　结果还是他拿出来给她用。

　　江今熠给她量了体温——39度1。

　　这不把人烧坏才怪。

　　现在让段雨棠吃药肯定不可能，只能先给她贴退烧贴。

　　江今熠拿来酒精和毛巾擦拭段雨棠的身体，帮她物理降温。

　　过了会儿江今熠见段雨棠有退烧的迹象才松了口气。

　　段雨棠一直没醒，但是明显比刚刚倒在沙发下的样子好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双漆黑的眸子正满是忧虑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女人说话还是有些虚弱，发烧的记忆全然忘记了，也不记得舒婉给她打过电话。

　　“舒婉打电话跟我说你在家生病了，让我来看看。”江今熠解释，语气略带无奈，“你烧到39度了怎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段雨棠不自觉伸手摸自己的额头，“所以我才想去客厅拿药。”

　　医药箱放在茶几的抽屉里，她应该是强撑着去拿药的时候晕倒在那儿的。

　　“以后不舒服要及时去医院。”

　　“这不是有医生来看我了嘛。”段雨棠见江今熠板着脸，朝江今熠笑笑。

　　果不其然，江今熠的神色立刻柔和下来。

　　“还有力气说笑，大概是好了。”

　　江今熠起身准备离开。

　　“你别走。”段雨棠伸手拉住江今熠的手腕挽留他。

　　段雨棠虽然平常是独立又自强，但是脆弱的时候总归是缺乏安全感的，再加上两人最近的关系一直冷冷的，他们很久没见面了。

　　段雨棠想他了。

　　“我不走。”

　　江今熠另一只手反握住段雨棠的手，手腕上的木珠擦过女人的手背，温柔地把她的胳膊放回被子里。

　　“我煮了粥，我拿过来给你吃。”

　　“哦。”段雨棠点点头。

　　江今熠盛了一碗粥给段雨棠，江今熠不太会做饭，煮粥放的水稍微多了一点儿，有点稀。

　　“抱歉，我水放的有点多，可能有点稀。”江今熠蹙眉，说着拿出手机，“我给你点个外卖。”

　　“不用了，”段雨棠伸手阻止打开外卖软件准备点餐的江今熠，“我没什么胃口，这个粥稀一点儿刚刚好。”

　　这是真的，她现在不太想吃东西，喝了几口就喝不下了。

　　江今熠知道段雨棠发烧没胃口，也没有强迫她多吃几口。

　　“给你冲了药，你把它喝了。”

　　江今熠从外面拿了一杯冲好的药和一杯温水，还拿了两粒胶囊。

　　段雨棠没犹豫，全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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