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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格被换了
没看见脸,光听这懒洋洋的声音就知道来者是谁,铃铛一个白眼翻过去,那黑白两只鬼就飘进了火光照亮的区域。
祝黎停在她面前,眼尖捕捉到她那个表情:“对我有意见?”
揣着明白装糊涂,铃铛还对上次忘川河一面耿耿于怀,反说:“没有。”
祝黎和程一浔这身装扮着实有辨识度,塑料袋们聚过来,嚷嚷:“是不是黑白无常?”
死前不相信没有鬼,直到自己变成了鬼,如今见了黑白无常难免敬畏。
程一浔点了头,目光落在铃铛身上,上次误会解开他们却少有见面,她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只隔三差五来问自己一些奇怪的问题。
有段时间没见,他视线也没多停留,收回时像是才注意到她身边的人,自然看向周霜弋。
不知道怎么从活人变成魂魄的人和他对视上,淡淡朝他颔首,他慢了半拍也回了一个,喧闹中显得格外寂静。
祝黎看热闹不嫌事大,欣赏完他们的暗流涌动才摸摸手里的哭丧棒:“今天是个大丰收。”
他这话说的,塑料袋们成了什么粮食似的。
“怎么回事?”程一浔问起正事。
魂魄离体能看见鬼,倒是见了一面铃铛地府好友的真容,周霜弋余光一扫,在铃铛开口前说:“误入,这里是个人的胃,他们是被吃进来的。”
言简意赅,祝黎没太听懂,朝铃铛扬下巴:“你说。”
铃铛沉下气,之前解释给云愉的话又说了一遍,问道:“你们怎么找到这来的?”
“天台上那个光球漏了条缝,死前都溢出来了。”祝黎说,“我们来工作。”
“所以你们是来勾我们的魂?”一只塑料袋问。
“对,你们在外面的身体已经没了。”祝黎正色,“生死簿上没写你们的名字原来都在这。”
云愉一直没出声,听到这有些恼火:“可他们都是被人害的,按理说不是阳寿未尽。”
“哪来的理?”祝黎嗤笑,“理就是人死不能复生。”
他在哪都能随便和一个人吵起来,程一浔听不下去,“先出去再说。”
“把他们全带走。”
“行。”铃铛点头,把手里拎的那只小塑料袋给周霜弋,挽住摄梦师的手改为拦着她的背,借力给她。
进来这里摄梦师就没说两句话,维持站定的姿势却疲态明显。
老人的胃部对她的影响似乎比他们更大。
铃铛扶着她拿过她手里的符纸,驱起灵力一挥,在头顶上破开一个小口子,跟在祝黎一群鬼身后出去。
外面烛火摇曳,不是天台的景象,看来他们只是出了胃,还没有出梦境。
胃之外一座面积不大的庙宇,四处破败墙角漏风,正前方一座高大金佛像,破烂四面墙里突兀明显,围了一圈的烛火和香。
在胃里拥挤还不够,一群魂魄又乱七八糟把这破庙堆满了。
云愉刚好站在佛像前面,仰头好奇:“哪路神仙?”
“谁也不是。”祝黎都不屑看,“臭气冲天。”
这里就是真正的梦境了,可还是不见梦主人,铃铛环视一圈:“老头人呢?”
摄梦师卸了大半力靠在她身上,拍拍她的手臂站直一些,说:“那尊佛像就是他了。”
祝黎:“都说了臭气冲天,除了他还有谁。”
“……”铃铛无语:“也不说清楚点。”
那只小塑料袋懵懂问:“那我们要怎么办?”
“食物吃得不及时,没了供养,他死期将近,一把火烧了走人。”祝黎半点不拖沓,两指并起一擦,蹿出一颗火猫,抬手扔了过去。
云愉其实到现在都觉得魔幻,看见他动作忍不住惊叹:“好酷。”
一群鬼齐刷刷盯着那座神像,火都上身,烧了一半脸,那老头居然还没动静。
铃铛奇怪:“他造那么多孽,这么容易就死了?”
程一浔:“他今晚确实是要死的。”
先前说过话的年轻女人忽然说:“他都活了上百年了。”
什么?众魂魄纷纷朝她看去,难掩震惊。
一只塑料袋道:“她是我们中最先进吕持森胃里的,每天都在数日子。”
女人:“对,我死前是他的女朋友。”
即使过来百年她依旧恨意不减,越烧越旺。吕持森那时二十几岁,意外查出癌症能活的日子不多,可直到两年过去他还活着,而自己的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差。
她三言两语概括经过,一屋子里的鬼听得心惊,铃铛轻声:“他抢了你的寿命?”
可偷抢寿命她只听说恶鬼做,用来给下辈子延寿,活人要做到根本不可能。
“算也不算。”神通广大的白无常大人说:“他是跟她换了命格。”
云愉瞠目:“换命格?”
“就是把命对调,他的贱命烂命还给别人,别人的换给他。”
不过这种邪术极少有人会,祝黎摩挲着哭丧棒,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旁边的程一浔,又划到皱眉看佛像的铃铛身上,低头理理袖口。
他自以为瞧得隐蔽,不料被对面的周霜弋收入眼底。
周霜弋从来到这座庙里就未置一词,暗暗观察着黑白无常,现下见这吊儿郎当的白无常鬼鬼祟祟的眼神,不禁皱起眉。
“我靠。”云愉的震惊声把他的思绪扯回来,听见他问,“这怎么做到的?”
祝黎挑眉:“你想学?”
云愉:“怎么可能?”
“也对,你只是他今晚的食物。”祝黎随意说完,蓦地伸手在他额头上一点,少顷罕见地错愕:“你差点两次被换了命。”
“什么!”云愉捂住额头。
铃铛瞧见祝黎的动作,心道他现在是装都不装了,哪有白无常可以探看别人命运的。
她上前一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没想到这个女生比他还关心自己,云愉挠挠脖子。
祝黎手作掐指状,明显乱捏一通:“十一岁。”
所以云愉说的是真的?周霜弋想起几个月前他说林闻玄在他上小学的时候救过他的命,说的就是这个了?
云愉瞪大眼睛,这跟她妈说的年龄一样,信了九成:“之前也是他?”
“是,谁让你的命太好了。”祝黎道,“失手一次还是舍不得。”
临死前堵了一把,特意搬进他的病房里,没想到输惨了。
吕持森本就只吊着一口气,眼巴巴等着把命换了,现在人没吃成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别说挣扎。
为了换命而塑的高大神像被地狱火烧得发黑融化,浆液滴落下来砸灭了一圈供奉的香火,神像倒塌,在众目睽睽中湮灭成一滩烂泥。
随着神像消失,这座破庙开始摇摇晃晃,似有坍塌的架势。
“我们不走吗?”云愉还没从两次差点丧命中缓过来,颤声问。
祝黎:“都是魂魄了,砸不死你。”
“他回去后还能活吧?”周霜弋开了口,问得直接。
好兄弟好同桌,云愉感动。
“能活。”话是程一浔回的。
神像销毁后那根无形牵缠在那些鬼身上的枷锁仿佛被斩断了,仇恨不甘还是没散,灵魂却感觉轻了许多,等待破庙倒塌的时间里,也终于能缓口气听他们聊天。
劫后余生,见证了奇妙世界的云愉有点兴奋:“我回去不能忘了今晚经历的事吧?想小说里那样,凡人不能知道的太多。”
铃铛想了想:“大概率会,知道太多阴间的事不太好。”不过她的存在可以告诉他,她现在也算是明白了,自己能算地府bug。
云愉遗憾,就听白无常说:“活人就该相信科学。”
不说他都忘了,云愉一愣,不久前他还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
一人一鬼全场话最多,那些被换命的鬼飘成团,久违感到放松。
“噗呲……”神像烧完,地狱火还没灭,火浪席卷整座庙,热意熨烫灵魂。
众魂魄再睁眼,就是医院的天台上了,五彩斑斓的梦球还没散,一颗一颗漂浮在夜空中,宛如梦幻仙境。
云愉和那些被困多年的鬼第一次见这种景象,不由看愣了神。
等他们欣赏够了,程一浔拉出手臂上的锁魂链,叮铃铃的声音引来注目,他犹豫一秒,又缠了回去,“跟我们走就行。”
今晚就不用锁魂链了。
铃铛弯了眼睛,问起:“那他们?”
她指这些鬼的去向,祝黎说:“地府还是公正的,很大可能是不用攒功德,直接送去投胎。”
那就行,在场的鬼大多松了一口气。
祝黎和程一浔带着一群鬼回去,后者临走前走到铃铛身边,眼底印着月下那些缤纷光球:“之后说?”
铃铛:“好。”
周霜弋余光锁向他们,直至黑无常他们被灵气卷走,云愉手臂肘了他一下。
“你居然在干这么炫酷的工作?”总归明早醒来就忘,刚才看球海时,周霜弋被他缠得不行,简单解释了几句。
云愉没听他接话,自顾自说:“羡慕你,还有神的机缘。”
“所以那次医务室?”
“是我。”铃铛凑过来,撑着疲惫耷拉的眼皮笑吟吟:“我在拿东西。”
摄梦师在一旁听见,不赞同道:“在人间要注意一点,不要被其他活人看见。”
被教育了,铃铛乖巧点头:“好。”
“我是其他活人。”云愉很敏感。
聊了两句他们被催着回去喝化梦水,在云愉不情不愿的目光里把他送回了医院,将他的灵魂归位。
从化梦阁回到房间里,铃铛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灵魂都要被打散一般,软趴趴往沙发上一摊,长舒口气。
周霜弋坐在她面前的地毯上:“明晚还要工作,你什么时候去找黑无常?”
“过两天找个白天的时间,我们不是还要去一趟司命殿?顺便去找他。”反正现在周霜弋随时灵魂离体,去哪都方便。
铃铛脸在沙发上蹭蹭,困倦捕虫:“他叫程一浔。”
周霜弋顿了顿:“嗯。”
他静坐一会儿,回想起梦境里白无常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想跟她说,偏头却见她闭上了眼睛,侧躺着落了半边脸的碎发。
周霜弋迟疑伸出指尖,轻轻将发丝拂开,没有触碰到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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