怖怖希

　　许知鸢把最后一片超导带材放进真空盒时，窗外的蝉鸣正顺着通风管爬进实验室。她盯着真空计上缓慢跳动的数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发绳上的小铃铛——那是林执上次出差带回来的，轻轻一动就会发出细碎的响，像此刻她乱得不成章法的心跳。

　　“真空度快到10??帕了。”林执的声音从光谱仪那边传来。她正调试激光功率，白大褂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道浅浅的疤痕——是上次换液氮罐时被冻伤的，许知鸢盯着那道粉色的印记，忽然想起昨夜样品台上那个仓促又灼热的吻，耳尖腾地发起烫来。

　　真空盒发出轻微的嗡鸣。许知鸢转身去拿隔热手套，脚步故意慢了半拍，发梢“不经意”地扫过林执的手背。她感觉到对方的指尖猛地一颤，激光功率计的数值瞬间跳了0.5毫瓦，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的涟漪。

　　“手套在恒温箱上面。”林执的声音有点发紧。许知鸢抬头时，正撞见她慌忙移开的目光，落在光谱仪屏幕上的光斑都有些失焦。她忍住嘴角的笑意，踮起脚尖去够高处的手套——白大褂的后领被扯得有点松，露出的小块后颈皮肤，像块刚制备好的超导薄膜，细腻得让人不敢触碰。

　　“够不着。”许知鸢的声音带着点刻意放软的调子。林执果然立刻走过来，温热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伸手轻松取下手套。就在对方要退开时，许知鸢突然“哎呀”一声，假装没站稳往旁边倒去——林执的反应比测量超导体响应速度还快，手臂瞬间环住了她的腰。

　　“小心点。”林执的掌心滚烫，隔着白大褂都能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许知鸢靠在她怀里，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味，混着自己洗发水的栀子花香，像两种完美配比的实验试剂。她故意把头发往对方小臂上蹭了蹭，听见林执倒吸冷气的声音。

　　“谢谢。”许知鸢站直身体时，故意慢半拍挣开她的怀抱。转身时，她看见林执耳根红得像被激光灼烧的样品，手里的隔热手套都差点捏变形。真空盒的嗡鸣恰好在此刻停下，实验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两人过快的心跳，此起彼伏像两台共振的核磁共振仪。

　　午饭时间，许知鸢打开保温桶时，故意让里面的排骨汤洒了点在手上。“烫！”她低呼一声，林执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过来，抓起她的手腕就往水龙头下冲。冷水哗哗流过指尖，林执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被烫红的皮肤，动作温柔得不像在处理烫伤，倒像在抚摸易碎的单晶样品。

　　“怎么这么不小心。”林执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责备，眼底却全是紧张。她从医药箱里翻出烫伤膏，挤在指尖的量精确得像在称量试剂。涂药膏时，她的呼吸离得很近，许知鸢能感觉到那温热的气流拂过手腕，让她的皮肤泛起一层细密的战栗。

　　“刚才真空度达标了吗？”许知鸢忽然开口，指尖轻轻勾了勾林执的袖口。对方的动作猛地一顿，药膏差点蹭到她的白大褂。“达、达标了。”林执的声音有点磕巴，低头专心致志地给她涂药膏，睫毛垂下来的角度，刚好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下午做霍尔效应测量时，许知鸢特意搬了张椅子坐在林执旁边。两人的膝盖时不时会碰到一起，像两块靠近的磁铁产生的引力。她看着林执记录数据的侧脸，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下颌线投下斑驳的光影，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像在测试样品是否带电。

　　林执的笔“啪嗒”掉在桌上。她猛地转头，瞳孔因惊讶微微放大，像被突然施加外磁场的超导环。许知鸢却像没事人一样，捡起笔递还给她，指尖故意在她手心里多停留了两秒：“笔握太久会累吧？”

　　“不、不累。”林执接过笔的手在发抖，连带着记录纸上的字迹都歪歪扭扭。许知鸢强忍着笑意，目光落在她紧抿的唇上——那里的温度，她昨晚已经悄悄测量过了，比37℃的人体常温要高0.5℃，像被微微加热的恒温样品台。

　　测量间隙，许知鸢去茶水间冲咖啡。她故意只冲了一杯，端回来时自然地递到林执面前：“帮我尝尝温度，上次烫到舌头了。”林执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抿了一小口，温热的咖啡液沾在她唇上，像层亮晶晶的薄膜。

　　就在她要说话时，许知鸢突然凑近，伸出舌尖轻轻舔掉了那滴咖啡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林执的眼睛猛地睁大，手里的咖啡杯都在颤抖，褐色的液体差点洒出来。许知鸢直起身，若无其事地擦掉嘴角，声音带着点无辜的清澈：“沾到了哦。”

　　实验室里只剩下霍尔效应仪的电流声。林执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从耳根蔓延到脖颈，像被逐渐加热的超导材料，正慢慢接近临界温度。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许知鸢，像台程序错乱的精密仪器。

　　许知鸢心里有点打鼓，却还是强装镇定地拿起样品：“该测下一个了。”转身时，她感觉到林执的目光像激光束一样追着她，热度几乎要在她背上烧出个洞来。刚才那个大胆的举动，其实耗尽了她积攒了一上午的勇气，手心早就沁出了汗。

　　林执突然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力气很大，指尖都捏得发白，却又在触到许知鸢瑟缩的动作时，立刻放轻了力道。“知鸢……”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的电极片，“你刚才……”

　　“刚才什么？”许知鸢转过身，故意歪着头看她，发绳上的小铃铛轻轻晃动，“林执，你脸好红哦，是不是仪器散热不好？”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贴在对方的脸颊上——果然烫得惊人，比加热到800℃的样品炉外壳还要灼人。

　　林执的呼吸瞬间乱了。她抓住许知鸢探过来的手，按在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脏位置：“你听。”隔着两层白大褂，许知鸢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强劲的搏动，像台失控的真空泵，频率快得让人心慌。

　　“听到了。”许知鸢的指尖微微用力，隔着布料感受着对方胸腔里的震动。她慢慢踮起脚尖，距离一点点缩短，直到能看清林执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头发有点乱，眼神却亮得像光谱仪上最尖锐的衍射峰，“那你知道，我的心跳现在是多少吗？”

　　林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只是用行动回答了她。她微微低头，这次没有趔趄，没有犹豫，稳稳地吻住了许知鸢的唇。比昨夜那个生涩的吻要坚定得多，带着点压抑许久的急切，像终于突破临界磁场的超导体，释放出积蓄的全部能量。

　　许知鸢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吻里。林执的舌尖带着咖啡的微苦和她特有的清冽，像杯完美调配的特调饮品。她的手臂环住对方的脖颈，故意把头发绕在林执的手指上，感受着对方指尖因用力而泛起的白，和逐渐加深的吻一样，带着令人安心的力度。

　　样品台的玻璃器皿被碰得叮当作响，却没人去理会。许知鸢感觉到林执把她按在冰凉的实验台上，掌心却温柔地护住她的后颈，避免她撞到坚硬的边角。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心头一暖，忍不住踮起脚，更深地回应这个吻。

　　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林执才微微退开，额头抵着她的。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带着相同的栀子花香，像两种完美融合的气体分子。“坏蛋。”林执的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语气里却满是无奈的纵容，“故意勾引我。”

　　“嗯，勾引你。”许知鸢毫不掩饰地点头，手指玩着林执胸前的纽扣，“那林研究员，被勾引到了吗？”她故意用了平时讨论实验时的称呼，却在尾音处带上了点缠绵的调子，像根柔软的导线，连接起两个逐渐靠近的电极。

　　林执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过来，带着令人安心的频率。“早就被勾引到了。”她低头，在许知鸢唇角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像在标记属于自己的样品，“从你第一次在屏蔽室弄丢发绳开始。”

　　许知鸢愣住了。原来那么早，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有些东西就已经悄悄开始生长，像培养皿里缓慢形成的超导薄膜，在合适的温度和磁场里，逐渐长成了最完美的模样。

　　“那根发绳，”她忽然想起什么，笑着咬了咬林执的下唇，“其实是我故意丢的。”

　　林执惊讶地睁大眼：“你说什么？”

　　“我说，”许知鸢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那天看你蹲在地上帮我找东西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看。”她感觉到林执的身体瞬间僵硬，然后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震得实验台都在微微发颤。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两个紧紧依偎的影子。霍尔效应仪还在忠实地记录着数据，屏幕上的曲线呈现出完美的线性关系，像此刻她们之间再也无法分割的联系。许知鸢靠在林执怀里，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心跳，忽然觉得，原来爱情和超导现象如此相似——需要恰到好处的温度，需要精准无误的距离，更需要那份跨越临界值的勇气，才能展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林执的手指轻轻穿过她的发丝，熟练地解开又系上发绳，动作温柔得像在操作最精密的样品。“下次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她在许知鸢耳边低语，气息拂过耳廓，带来一阵酥麻的痒，“不用这么麻烦。”

　　“那我现在想要什么，你知道吗？”许知鸢转过身，对着她眨了眨眼。

　　林执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知道。”她拿起旁边的保温杯，倒出温热的芋泥啵啵，“先喝这个，三分糖，你喜欢的。”

　　许知鸢吸着奶茶，看着林执重新坐回光谱仪前，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她忽然发现，原来勾引一个人，不需要多么刻意的手段，只需要在每个眼神交汇的瞬间，多一点勇气，多一点坦诚，就像此刻，样品室里弥漫的甜香和爱意，早已胜过了所有精心设计的实验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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