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坠眠冬

　　自从那次约会后，江烬以"项目合作"为由，连续给阮遇晴团队下了五个新订单。

　　设计部的同事们都乐开了花，只有阮遇晴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晴晴，这周第三个项目了吧？"月舒咬着笔杆，一脸揶揄，"江董这是要把你拴在公司啊？"

　　阮遇晴红着脸整理文件："别胡说，正常合作而已。"

　　但当她抱着一叠设计稿走进会议室时，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加快了——江烬正坐在首席位置，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专注而深邃。

　　"阮设计师。"他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却在阮遇晴走近时，不动声色地推了推面前的茶杯——是她最喜欢的蜜桃乌龙。

　　会议进行到一半，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阮姐，这个参数我不太明白，能再解释一下吗？"

　　苏予白——设计部新来的实习生，正笑眯眯地凑近阮遇晴的设计图。

　　他生得俊朗阳光，一头微卷的栗色短发，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

　　"这里要用Dijkstra算法..."阮遇晴耐心地指着图纸解释，没注意到首席位置上，江烬的手指突然收紧了钢笔。

　　"阮姐好厉害！"苏予白一脸崇拜，"能加个联系方式吗？以后有问题方便请教。"

　　会议室的气温似乎骤降了几度。

　　"项目期间，工作问题走公司内部系统。"江烬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氏集团向来提倡扁平化管理，从没有这种规定。

　　苏予白尴尬地挠挠头："好的江董..."

　　会议结束后，阮遇晴刚回到工位，就收到一条消息：

　　「来我办公室一趟。」

　　推开门时，江烬正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

　　"江董，您找我？"阮遇晴小心翼翼地问。

　　江烬转身，镜片后的目光晦暗不明："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阮遇晴不明所以，"新项目我会尽快..."

　　"那个实习生。"江烬突然打断她，"经常找你？"

　　阮遇晴愣了一下，微微蹙起眉头："苏予白只是来请教工作问题，这很正常啊。"

　　江烬走近几步，声音低沉："每天三次？"

　　"你...在监视我？"阮遇晴后退半步，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适感。

　　江烬似乎意识到说漏嘴，抿了抿唇："只是...关心项目进度。"

　　"所以派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阮遇晴的声音冷了下来，"江董，我以为我们是平等的。"

　　江烬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解释。

　　他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每天都要看监控里她经过走廊的身影，数着她去茶水间的次数。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工作了。"阮遇晴转身要走。

　　"阮遇晴。"江烬叫住她，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急切，"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她已经关上了门。

　　接下来的几天，阮遇晴刻意避开与江烬的所有接触。

　　项目汇报改由同事代为转交，电梯里看到他就假装没看见，连他发来的消息都只回复工作必要的内容。

　　"晴晴，你和江董吵架了？"午休时，月舒凑过来小声问。

　　阮遇晴戳着饭盒里的菜："他太控制欲了，连同事找我请教问题都要管。"

　　"吃醋嘛～"月舒不以为然。

　　"这不叫吃醋，这叫不尊重。"阮遇晴放下筷子，"我又不是他的所有物。"

　　正说着，苏予白端着餐盘走了过来："阮姐，能坐这里吗？有个算法问题想请教。"

　　"当然。"阮遇晴往旁边挪了挪。

　　不远处，江烬站在餐厅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餐盒——是他特意让家里厨师准备的阮遇晴爱吃的菜。

　　看到这一幕，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餐盒边缘。

　　"哟，送爱心午餐啊？"季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可惜有人捷足先登了～"

　　江烬冷着脸转身就走。

　　下午，公司突然下发新规定：《关于加强实习生管理的通知》，要求实习生所有工作必须经由直属上级审核，不得擅自请教其他部门员工。

　　"这规定..."苏予白挠挠头，"怎么感觉是针对我的？"

　　阮遇晴看着通知上熟悉的措辞风格，气得把笔一摔："太过分了！"

　　她直接冲进江烬办公室，连门都没敲："江董，能解释一下这个新规定吗？"

　　江烬从文件中抬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公司正常管理调整。"

　　"是吗？"阮遇晴冷笑，"那为什么只限制实习生请教其他部门，不限制部门内部？"

　　"如果你有更好的建议..."江烬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欢迎提出。"

　　阮遇晴深吸一口气："我的建议是，高层管理者应该把心思放在公司发展上，而不是..."她咬了咬唇，"不是干涉员工的正常交往。"

　　江烬突然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正常交往？"

　　他每靠近一步，阮遇晴就不自觉地后退一步，直到后背抵上墙壁。

　　"他看你的眼神，"江烬声音低哑，"一点都不'正常'。"

　　阮遇晴仰头瞪他："所以呢？你要禁止全公司男性员工跟我说话？"

　　江烬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撑在她耳侧的墙上："我在想..."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也许更有效的方法是，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

　　阮遇晴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又硬起心肠："我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江烬，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想远离你。"

　　江烬的手臂僵住了。

　　他缓缓收回手，眼底闪过一丝受伤："我只是..."

　　"只是什么？"阮遇晴直视他的眼睛，"不信任我？还是觉得我会轻易被别的男人吸引？"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江烬头上。

　　他后退一步，声音罕见地带着不确定："我...没想过这些。"

　　"那就好好想想。"阮遇晴转身离开前，丢下一句，"等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江烬一拳砸在墙上。

　　季临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向来冷静自持的江董事长，正盯着泛红的指关节发呆。

　　"啧啧，"季临摇头，"追妻火葬场了？"

　　江烬抬起头，眼神迷茫："我做错了？"

　　"错大了！"季临拖过椅子坐下，"首先，吃醋可以，控制不行。其次..."他压低声音，"你得让她知道你为什么吃醋，而不是摆出一副'我是老板我说了算'的架势。"

　　江烬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也许，是时候放下那些骄傲和防备，真正向她敞开心扉了。

　　而此时的设计部，苏予白正殷勤地给阮遇晴递咖啡："阮姐，别生气了，喝点东西。"

　　"谢谢。"阮遇晴勉强笑了笑，心里却乱成一团。

　　她不断回放江烬那句"你是我的"，既气他的霸道，又忍不住为那背后的占有欲心跳加速。

　　"对了，"苏予白突然凑近，"周末有个AI设计展，要一起去看看吗？听说有很多前沿技术..."

　　阮遇晴正要回答，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设计部门口——江烬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脸色阴沉得可怕。

　　"好啊，周末一起去吧。"阮遇晴答应了苏予白的邀约，声音故意提高了几分，眼角余光瞥见江烬的身影在门口僵了一瞬，随后大步离开。

　　办公室里，江烬将文件重重摔在桌上。

　　季临推门进来时，正对上他阴沉的脸色。

　　"哟，这是谁惹我们江董生气了？"季临明知故问，一脸欠揍的笑容。

　　江烬冷冷扫他一眼："滚。"

　　"别啊，"季临凑过来，"我可是来献计的。"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有个办法，保证让阮设计师立刻回心转意。"

　　江烬皱眉："说。"

　　"喝醉！"季临一拍大腿，"示弱卖惨勾引她！女人最吃这套了！"

　　"你思想能再龌龊一点吗。"江烬推了推眼镜，耳根却微微泛红。

　　"得，当我没说。"季临耸耸肩，"那你就继续在这儿生闷气，看人家周末甜甜蜜蜜逛展览去吧。"

　　周末很快到来。

　　苏予白特意开了辆敞篷跑车来接阮遇晴，还贴心地准备了早餐和咖啡。

　　"今天天气真好。"苏予白笑着为她拉开车门。

　　阮遇晴刚要上车，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江烬，接起来却是季临焦急的声音：

　　"阮设计师！救命啊！江烬喝得不省人事，一直喊你名字，我又有个重要会议..."

　　阮遇晴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他在哪？"

　　"星辰会所vip888。"季临语速飞快，"麻烦你了！他喝了好多，我怕出事..."

　　挂断电话，阮遇晴满脸歉意地看向苏予白："对不起，我有点急事..."

　　苏予白难掩失落，但还是体贴地说："没关系，我送你去吧。"

　　半小时后，阮遇晴匆匆赶到酒店。

　　推开套房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江烬靠在沙发上，领带松散，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金丝眼镜歪歪地架在鼻梁上，整个人透着罕见的颓废美感。

　　"江烬？"阮遇晴轻声唤他。

　　江烬缓缓抬头，眼神迷离地聚焦在她脸上："...晴晴？"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在做梦吗..."

　　这么多年来，这是江烬第一次叫她的小名。

　　阮遇晴心头一软，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怎么喝这么多？"

　　江烬突然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别走...别跟他走..."

　　"我不走。"阮遇晴试图抽出手，"我去给你倒杯水。"

　　"对不起..."江烬却突然将额头抵在她手背上，声音闷闷的，"我不该那样对你...我只是...太害怕了..."

　　阮遇晴愣住了："害怕什么？"

　　"害怕像八年前一样...再也见不到你了..."江烬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湿漉漉的，"那天...我没能去告别...是因为..."

　　"我知道。"阮遇晴轻声打断他。

　　江烬瞳孔骤缩："你...怎么知道？"

　　"我以为你生气了...再也不理我了..."江烬的声音带着醉意和委屈，他蹭了蹭阮遇晴的手心，像只撒娇的大型犬，"这八年...我每天都在后悔..."

　　阮遇晴心头一颤。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江烬——脆弱、坦诚、毫无防备。

　　"我没有生气。"她柔声说，"我知道你有苦衷。"

　　江烬突然坐直身体，双手捧住她的脸，眼神异常清明："阮遇晴，我喜欢你...从高中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

　　阮遇晴呼吸一滞。

　　如此直白的告白，从克制内敛的江烬口中说出来，冲击力简直翻倍。

　　"我知道我做得不好...我会改..."江烬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只要你别离开我..."

　　阮遇晴眼眶发热。

　　她正要开口，江烬却突然皱眉，捂住胃部："唔..."

　　"胃疼？"阮遇晴立刻紧张起来，"谁让你喝这么多的！"

　　她手忙脚乱地去找热水和毛巾，没注意到身后的江烬悄悄勾起嘴角——哪还有半点醉意？

　　等阮遇晴端着蜂蜜水回来时，江烬已经"虚弱"地靠在沙发上，衬衫领口大开，露出大片胸膛。他可怜巴巴地抬眸看她："疼..."

　　阮遇晴又好气又好笑："活该。"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

　　江烬趁机握住她的手腕："周末...别去展览了好不好？"

　　"你...装醉？"阮遇晴瞪大眼睛。

　　江烬眼神飘忽："三分醉...七分真。"

　　阮遇晴气得想打他，却被一把拉进怀里。

　　江烬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我吃醋了...很难受..."

　　这招实在太犯规。

　　阮遇晴缴械投降，小声嘟囔："那也不该喝这么多..."

　　"原谅我？"江烬低头看她，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阮遇晴红着脸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季临说他有会议？"

　　江烬身体一僵："...嗯。"

　　"你们合伙骗我？"阮遇晴眯起眼睛。

　　"没有！"江烬急忙否认，"是他出的主意...我本来想直接去找你的..."

　　阮遇晴噗嗤笑出声："江董事长，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季临的话了？"

　　江烬耳根通红，索性破罐子破摔，将脸埋在她颈窝："...为了追你，不丢人。"

　　回到江家别墅，江烬站在落地窗前，手里还残留着阮遇晴身上的淡香。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还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温度，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怎么？还不敢相信自己脱单了？"季临瘫在沙发上，手里晃着一杯威士忌，一脸戏谑。

　　江烬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摩挲着左手腕上那根褪色的红绳。

　　"八年啊..."季临难得正经起来，"真没想到你能坚持这么久。"

　　江烬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中："不是坚持。"他声音很轻，"是除了她，其他人都不行。"

　　季临夸张地捂住胸口："哎哟，我们江董说起情话来真要命！"

　　与此同时，阮遇晴的公寓里。

　　"啊啊啊！你们在一起了？！"林夏晚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她抓着阮遇晴的肩膀疯狂摇晃，"快！细节！我要所有细节！"

　　月舒虽然表面镇定，但手里端着的茶杯已经洒了一半："所以...他真的装醉骗你？"

　　阮遇晴红着脸点头，把会所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天啊！这什么绝世纯情男！"林夏晚捂着胸口坐起来，"晴晴，我一定要把他写进我的新书！"

　　月舒若有所思："所以八年前的误会...就这样解开了？"

　　阮遇晴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脖子上的银杏项链："其实...我从来没有真的怪过他。"

　　林夏晚突然凑近，神秘兮兮地问："那...你们接吻了吗？"

　　"林夏晚！"阮遇晴抓起抱枕砸过去，却掩饰不住通红的耳尖。

　　月舒推了推眼镜："看这反应，应该是没有。"

　　"什么？！"林夏晚痛心疾首，"这么好的机会！江烬是不是不行啊！"

　　"他只是...很尊重我。"阮遇晴小声辩解，脑海里却浮现出江烬那双克制又隐忍的眼睛。

　　另一边，季临也在问着类似的问题。

　　"所以...你们就抱了抱？没干点别的？"季临一脸不可思议，"兄弟，你是不是..."

　　江烬一个眼刀甩过去："闭嘴。"

　　"行行行，"季临举手投降，"不过..."他坏笑着凑近，"你们现在正式在一起了，总该有点表示吧？"

　　江烬皱眉："什么表示？"

　　"约会啊！礼物啊！"季临恨铁不成钢，"你不会以为牵个小手就算谈恋爱了吧？"

　　江烬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把下周三宴山月包下来。"顿了顿，"再准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白玫瑰。"

　　季临吹了个口哨："这才像话！"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他嘴角温柔的弧度。

　　八年的等待，终于迎来了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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