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谋生记

　　陈念棠矫健地躲开了大刀，灵活一窜便来到大汉身后，冲着他膝盖后弯狠狠一踹。
　　但只把人踹了个踉跄，没能踹倒。

　　她一皱眉，不再犹豫，抄起旁边柜子上的酒壶，跳到桌子上，朝着莽汉脑袋狠狠砸去。

　　陈念棠用力极猛，酒壶碎了，莽汉脑袋也开花了，整个人踉踉跄跄几步，终于倒地没了动静。

　　他手里吓死人的大刀也随之“哐”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大哥！”
　　陈念棠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一个瘦小男人冲过来。

　　但这身形陈念棠可就不怕了，当即跳下桌子跟人对打起来，几下就把人撂倒在地。

　　见他还要挣扎，陈念棠干脆也给了他脑袋一下，把人磕晕了。

　　这伙人在大堂动起了大刀，等到苏掌柜回来定饶不了他们，故而陈念棠下手那是丝毫不手软——她就怕自己下手轻了，再让这伙人醒过来拿刀劈了她！

　　有陈念棠照应客栈其他人，万勇没了后顾之忧下手更利落，很快便把另外三人打晕。

　　大山被其他伙计扶着走到陈念棠身边，满脸感激道：“好妹妹，要没有你，今儿我可就交代在这儿了，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妹！”

　　陈念棠扶着让他坐下，然后帮着打扫起残局，“刚刚我回来的时候都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的刀从哪来的？”

　　苏家老店这样招呼江湖人的客栈，是决不允许客人带武器到大堂的！

　　如果你是住单间的客人，规矩还能放宽一些——你可以把随身武器放在自己房间里。

　　但你要是住大通铺或者只是进来吃顿饭的客人，那对不住了，手里的武器一律都得放在门房，等走的时候再还您！

　　刚刚回来时陈念棠观察过大堂情况，印象里这些男人坐在一起喝着酒，手边绝没有武器的呀。

　　大山龇牙咧嘴说不出话来，还是一旁的小伙计给她解释，不过声音放得极低：“来的人估计以前跟万勇叔有什么纠纷，当时他们其中两人吵吵闹闹着引了万勇叔出来交手，另外有人趁我们没注意，把他们放在门房里的刀给拿了出来。”

　　“唉，这么些年凭着掌柜的面子没出过什么大事，大家都松懈了。”大山皱着脸吐出一句话来。

　　陈念棠打量一眼不远处把闹事的人叠堆到一起的万勇，只见他脸色阴沉，心道这事怕是不好解决了——本来门房至少得两个人守着，怕的就是出这种事。

　　偏万勇不喜与人相处，又自持武艺高强，往往掌柜的一出门他便强硬地独霸门房。

　　没出事自然一切都好，如今客栈让人砸了，还伤了人……

　　“咳咳。”

　　陈念棠见大山吐出一口血，惊慌道：“大夫怎么还没来！大山哥，我背你去医馆！”

　　大山也有些害怕了，想着念棠力气大，无力地点点头，然后就准备爬到半蹲着的陈念棠身上。

　　“别乱动！”万勇见着这边的情况，大喝一声，“这是伤着内脏了，赶紧躺着别再乱动，等大夫过来看！”

　　陈念棠听了，连忙又站起来，把两张长椅拿来并排着，然后扶大山躺下。

　　同时她心里对万勇生了几分不满——眼下的情况大家都不太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万勇既然懂，早些也不说！由着大山在这走来走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大的影响。

　　这时候陈念棠才深刻明白为何客栈还需要一个二掌柜。

　　这客栈只有一个主事人真不行，掌柜的不在，账房又是个文弱书生，这会躲在楼上连面都没漏一下。

　　唉，一乱起来，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

　　很快大夫赶到，先简单给大山扎了几针，然后便指挥着伙计把他抬回房间，“安顿好我再细细给他针灸一番。”

　　陈念棠见他面色寻常，但并不当面说大山伤情，便知大山这情况怕是不太好。

　　“抬我房间去吧。”陈念棠面上也不敢显露，只能故作轻松开玩笑般对大山道：“刚刚你可说咱们是亲兄妹了，我这当妹妹的今儿就先尽孝，让哥哥也享受享受。”

　　客栈规矩分明，伙计只能住大通铺，大山虽然是资深老伙计，但也没有自己的房间，陈念棠怕他休息不好。

　　“在后院再开一间房，不用占你的房间。”苏大厨清理了脑袋上的伤，又出来帮衬了。

　　“没住人的房间没打扫也没生火，哪里适合功臣，就让大山哥住我的房间，晚点我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住吧。”陈念棠坚持。

　　苏大厨一听也觉有道理，刚刚闹事，一群伙计只有大山最勇猛，顶在前面，不然也不会伤得这么重，是得好好照顾。

　　“成，念棠你跟着好好照顾他，秦大夫，一定拿出你看家的本领，用最好的药给他。”

　　等到陈念棠等人离开了大堂，苏大厨扫视一眼客栈里剩下的的伙计们，畏畏缩缩的模样显然是怕吃教训，他忍不住直摇头。

　　这几年苏掌柜一心想要“洗白上岸”，转做普通客栈。

　　客栈里的江湖客渐渐都被他介绍去了其他地方，一年可能也就过年、或者海城有大型活动的时候，其他地方实在住不过来，苏家老店才会多一点江湖客。

　　这日子一天比一天安宁，店里新进这些伙计，也不如以往那些伙计能干了，不过也是，价钱都不一样。
　　人家挣那么点工钱，干活利落也差不多了，还能指望人家给你卖命？

　　等到苏掌柜得了消息回来，苏大厨长吁短叹道：“大哥，经了这遭，你可得好好想想了。”
　　“要么摆了宴席走了仪式，以后咱们店里彻底不再招揽这些江湖客了；要么，这店里的人手，还是要精挑细选才行啊！”

　　苏掌柜原本阴沉的脸上有了些许愁容，“唉，说得容易，哪有那么好撇干净……不过啊，是得好好想想了。”

　　对于客栈面临的转型困境，陈念棠并不清楚，她甚至没有心情去旁观苏掌柜怎么处理那些闹事之人。

　　回了后院后，她忙前忙后。

　　先伺候着大夫给大山扎针灸，然后又拿着大夫开的药方去药房抓药回来，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煎起药。

　　等到大山睡过去了，陈念棠才回到简单收拾出来的偏房，然后就抱着自己换下来的新衣服开始发呆。

　　刚刚上身的新衣服在打斗中被划烂了……

　　新衣服后背被划开一个大口子，露出雪白的棉花，陈念棠紧紧抱着它，就像抱着陈婆子和月儿一般，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婆婆，月儿姐，我好想回家，外面好危险。”

　　苏大娘端着药推门而入，见陈念棠慌里忙张地擦眼泪，顿时心疼不已。

　　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她揽过念棠，关心道：“可是哪儿伤着了？”

　　陈念棠见她就要扒自己衣服，连忙挣扎，“大娘，我没事，就是，就是……哎呀我也不跟你见外了，我这是在后怕呢。”

　　苏大娘按住她、剥开她的衣服，“都青了，还没事呢！不用药酒揉开，有你的罪受。”

　　边用药酒帮陈念棠揉淤青，她边开导道：“大娘呀不怕你后怕，就怕你不后怕！”
　　“那些起哄的人最可恶，你还是个孩子，这么吹捧你就是没安好心！大娘生怕你当了真，日后冲动行事。”

　　苏掌柜回来后客栈有了主心骨，大家都松了口气，也有心思说笑，都打趣陈念棠颇有侠勇风范，遇事沉着冷静、毫不畏惧，不愧是刘大仙家里出来的晚辈。

　　面对这些赞扬，陈念棠一言不发。沉着冷静？毫不畏惧？她有得选吗？！

　　当时那种情况，她不硬着头皮顶上，难道真看着往日对她不错的大山被劈成两半？

　　可对上比她高一倍、壮两倍的大汉，陈念棠如何不怕！她再回忆起刚才的情景，手都在发抖。

　　苏大娘显然比客栈里的其他人更多一些真心，“好孩子，你大山哥和你苏爷爷没白疼你。但是日后在外面遇到事，切记以自己安全为首。”

　　陈念棠点点头，“谢谢大娘关心和教导，日后我……”

　　“砰砰”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陈念棠的话。

　　苏大娘高声一句：“等一下。”
　　然后快速检查一遍陈念棠的身体，发现有淤青的地方她都揉散了，才给念棠穿好衣服，起身开门。

　　看着来人，苏大娘有些惊讶，“大哥，前面忙完了？”

　　陈念棠听到声音连忙走到门边，看着苏掌柜乖巧道：“苏爷爷，我没事的，您忙您的去吧。”

　　苏掌柜笑呵呵着揉揉她的脑袋，“好孩子，今天多亏有你。”

　　“都是大山哥……和万勇叔的功劳，我就是顺势帮了一下。”陈念棠谦虚道。

　　“谁功谁过我这心里清楚，都记着呢，”苏掌柜又揉一把念棠脑袋，开口道：“快去收拾行李吧，等会搬去我家里住。”

　　陈念棠万分惊讶，她来海城这么久，还从未去过苏掌柜家呢！这是一心换一心，苏掌柜真心拿她当晚辈看待了？

　　但她拒绝了这份亲近，“我就留在这儿照顾大山哥吧，过年正是忙的时候，免得再麻烦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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