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江河

　　夫妻俩数日不见，江北一见到李月柯，便好似黏在她身上一般，一刻也不愿离开。

　　李月柯虽无奈，却也念在他难得归家，没说他什么。

　　江北没用早膳，这会儿饿得慌，二人便一同坐在榻上用着糕点说话，李月柯眉眼弯弯，朝江北道：“母亲让我帮着大嫂一起管家。”

　　“哦？”江北闻言眉梢一挑，却也对江夫人此举没太意外。

　　许是家中儿女多，还各有各的小性子，江夫人早早便练就了一碗水端平的好本事，如今在儿媳身上竟也派得上用场。

　　江北刚回军营的那一日，江夫人便让人来请了李月柯去。

　　待她走进主屋，便瞧见柳茹英已经在了，二人相视一笑，江夫人忙招呼她坐下。

　　原是将要至吴真十五的生辰，江夫人想为她办个及笄宴，请她和柳茹英来帮忙一起操办。

　　“往后啊，府中事务可就都要靠你们了。”江夫人和蔼地朝两个儿媳道，“从前便有听闻郡主颇擅管家，茹英可得多向郡主讨教一番。”

　　说完，她又看向李月柯，“茹英早几年进府，郡主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她就是。”

　　这是要让她以后帮着管家了，李月柯有些惊讶。柳茹英面上却一片平和，笑呵呵地应下了江夫人的话：“我做事总爱疏忽，郡主可莫要嫌我愚笨。”

　　想来是江夫人已经提前同她商量过了。

　　这样的事，李月柯自然不会推拒，她同样笑着应下，便和柳茹英忙碌起吴真的及笄宴来。

　　只是一个到江家没有多久的义女罢了，如何值得这么大费周章？京中各家不解归不解，但瞧在齐王府姻亲的面子上，前来恭贺的人依旧不少，同江萱及笄时相比也无不及。

　　风风光光的一场及笄宴，吴真当日感动得几欲落泪。

　　及笄了，便可议婚嫁之事了。江夫人念着她是个爱武的，有意让江将军在武生或是军营中挑些合适的人选，但究竟喜文还是喜武的，还是得问一问吴真。

　　怕小姑娘谈起婚事脸皮薄，正巧自家两个儿子一文一武，江夫人便将两个儿媳也一起请来说话。

　　谁知吴真得知她的意思，竟直直在她面前跪下了，“真儿知道义母是为了我好，但我……暂无成婚的打算。”

　　江夫人一惊，连忙上前将人扶起，“你这孩子，怎么就突然跪下了，快起来说话。”

　　李月柯与柳茹英亦是面面相觑，柳茹英踟蹰片刻，问道：“妹妹为何不愿成婚？”

　　吴真已经被江夫人按回椅子上坐下，似是早有预料会被问起这个问题，闻言也不扭捏，直言道：“嫂嫂们都知道我练武，若同人成了婚，只怕便要一心为家事操劳，一身武艺也再无用武之地，若是如此，我这些日子又何必还练？”

　　她又看向眉心微皱的江夫人，抿了抿唇，语气软和了两分，继续道：“我自然也不会一直赖在江家，得江北哥哥指点，我的武艺已有些长进，虽然朝廷不招女兵，但待我学有所成，还可以去商队、去镖局……”

　　她话中寄人篱下的自轻之意，让江夫人心疼的同时也生了些恼意，“这是说的什么话，江家难道还会赶你走不成？”

　　吴真自是知道江家不会赶她走，但她不能不为自己打算。她再次站起身来，这次虽未跪下，仍是深深行了一礼，“希望义母能允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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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月柯将那日的事娓娓道来。

　　吴真身量不算高，外人瞧来甚至还有些瘦弱，平时瞧着安安静静，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勇气。江北颇为惊叹，追问道：“然后母亲怎么说？”

　　“母亲没直接应下，只道这不是儿戏，让真妹妹回去再自己好好想想。”李月柯也很是唏嘘，“出来后，我和大嫂又同真妹妹说了几句话。我告诉她，即便是商队和镖局，也少有女子做打手的，这条路怕是难走。你猜猜她怎么说？”

　　江北摇头，他怎么猜得到。

　　“她说，朝廷不招女兵她没法子，商队和镖局她却还是能去争一争的。若人人都因为觉得难走便退缩，那这条路便永远不会有人走通。”

　　李月柯嗓音柔和地转述，同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她却觉得少了吴真的那分少年意气。

　　这话一出，两人霎时都沉默了。

　　好一会儿，江北才叹道：“她这般勇气，确实难得。她于武艺一道也很有些天赋，我瞧军营里许多人都还不如她悟性好呢。入不了军营，倒还是军营的损失。”

　　“当真？那确实有些可惜……”李月柯坐直了身子，摩挲着手指思索片刻，又接着道，“若我们同陛下说一说此事呢？”

　　江北一怔，他倒没往这方向想过，“我只见过陛下一面，陛下瞧着倒是随和。”

　　相较之下，李月柯身为皇帝的堂妹，对他便熟悉一些。皇上的确如江北所言，是个随和之人。

　　“不过是一个提议，陛下或许不会同意，但想来也不会怪罪，试一试又何妨？”

　　江北点头，“月柯妹妹说得在理。再说，我们也还未谢过陛下赐婚呢，不如明日一早便进宫？”

　　此刻天色已经不早，的确不合适，李月柯应下，斜眼瞥向身旁莫名换了称呼的人，将自己被他揉捏了许久的手收回来，想到什么，忽地笑问：“上次从庄子回来，你将我的纸鸢放哪去了？我四处都没找着。”

　　江北又将她的手捉回来，闻言却动作一顿，“怎么突然要找纸鸢？”

　　“打算哪日再去庄子上走走，提前准备准备。”

　　“好，那我晚些取了给你。”

　　李月柯一直望着他，“你说地方，我让秋翠去取就是。”

　　江北却没接这话，拿起块奶酥喂进她嘴里，“晚上给你。”

　　他口中的晚上是多久李月柯不知，只是她也没有催，直到晚间去沐浴，也没瞧见惦记的纸鸢。

　　江北眼见着秋萍伺候李月柯去了屏风后沐浴，又等了一会儿，只闻水声和主仆二人的说话声，无人出来，他这才起身，点了烛，走到另一间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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