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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理会宫里的事
“往后进宫还是让我去掖庭看你吧。”昌宗说。
李安平抬头,顿时眉眼舒展:“一言为定。”
昌宗细细打量李安平,眉梢眼角溢满温柔:“好些时日没见,你已经长得与我一样身高,都能够背起我走路了。”
李安平唇角微弯,仍像从前那般腻在昌宗身旁说话。
昌宗在高自用这里养了数日,李安平坚持留在宫里照顾他,怎么劝也不听。昌宗忍痛下地走路,坚持回导官寺。
李安平瞧他疼得一额虚汗,掣他袖袍:“我出宫便是了,你伤口还没结痂,莫要再折腾。”
昌宗一脸虚弱,随他扶着趟回榻上:“平哥,出了宫就不要再理会宫里的事,我们这回给宋令公添麻烦了,往后再不要如此妄为了,好么?”
李安平垂目点头,无精打采地出宫。许大家看见他回来,拍了拍胸口嘘了口气:“总算回来了,真要让你给吓死。”
无病接着补充:“苏俞哥怕你在宫里出事,每天都来店里问你可回来了没,又托人往宫里打听消息,急得嘴上都长泡了。”
李安平一拍脑瓜:“哎哟,我竟把他的约给忘了。”
李安平本与苏俞约好沐休一起去灞邑尝尝鲫鱼黎祁汤,只可惜遇上昌宗出事,竟把这约给爽了,可他现在无法分身去给苏俞赔罪,因为将满十六岁,少府与宗正要把分属给他的受田交付他。即将拥有名下田产做地主的李安平每日都在期待,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了这日。
宗正寺,官吏让李安平签收受田书。
“这是华阴东乡贤村十亩受田的文书,交给当地里正交割。”
“敢问中使……华阴在何处?”李安平腼腆笑道:“中使你可别笑我,我至今还没出过长安地界,不知华阴在何方。”
官吏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十分耐心地解释:“华阴很近,长安往东快马两个时辰可到。”
“可我没有马......中使可否帮我换一块离长安近一些的田地? ”
“长安附近没有田地可分了...... ”
“三辅以内偏僻一些,诸如杜下城外的田地也可以。”李安平一边说一边偷偷往官吏手上塞了五十钱。
官吏目光一闪,扬起笑来:“杜下城外倒是有一块地,只是没有十亩大小。”
“大小差一些也没问题。”李安平如愿达成,喜滋滋地离开宗正寺。
宗正官吏的脸当即垮下来:“丁点小钱把我当乞丐打发吗?”
李安平匆匆赶往杜下城外找到里正办理受田交接,此地距离他的庄子不远,心里正盘算着新得来的受田应当种小麦还是染料草。当看到受田时,李安平傻眼了,这分给他的是梯田吗?
里正投来同情的眼神:“山地报田地很常见,幸好你这山岭不秃顶不陡峭,还是能种些果树,就是......就是要花些力气砍树......还要挑水上坡......稍稍辛苦了些……”
李安平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没有里正想像中的失望与愁苦:“山前这块地我能买下么?好歹建个小屋住下,方便我上山打理。”
里正可怜他无父无母小小年纪便要撑起门户,大手一挥便作主把山岭前连着的一块地卖给李安平。
从前围院养兔差点一窝端的经验太惨痛,李安平坚持从摔倒处爬起,决定回归传统有机生态养殖。首先得引入野兔归放山岭,然后把山岭上地势平整的树木砍下来,背到山下存放晾晒。
一切就绪,李安平正式开启荒野求生模式:山岭上放羊跑鸡蓄兔,山脚前建屋挖沟沤肥,他还给这座小山岭起名为蜂窝岭,寓意像蜜蜂一样勤勉工作可得天道酬勤。不消两月,清秀俊朗的少年进化为地道的乡郊野民。以致于苏俞再见到他时被唬了一跳:“你这是把锅底灰擦脸上当昆仑奴了?”
李安平摸了把脸,有些讪讪,忙躬身道歉之前失约一事。
“无妨,你没事就好,我们的郊游可以改日再去。”苏俞一笑,小虎牙尖尖,“你这小木屋好生精致,与我所见的农舍大不相同!”
“请进来坐,没有香茶,将就喝些干花泡的茶汤。”
苏俞打量李安平的这座乡野小木屋,一开间大小,以土灶为中心把小屋分出前堂与内室,土灶既可煮食又可取暖,烟囱从炉灶延伸到屋顶既通风又排烟,与当世人将堂屋与炊房分开为两座独立的房屋架构理念完全相反。
“你这小木屋出自哪位匠人之手?莫非是墨家传人?”墨家以机关术闻名天下,数百年来门下多有善于营造的能工巧匠。
李安平有些不好意思:“我瞎乱造的小木屋,才只建了土灶搭了外墙与屋顶,俞哥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苏俞的目光落在李安平身上,有些难以置信少年有此才技,暗道许是高人在身后助力,只是少年不肯说罢了。
“原来你一个人住在乡野就是为了建造这木屋,那你忙吧,我今日过来也就是看看你过得如何,也是时候回去了。”
李安平却不想他离开:“俞哥,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儿请你去灞邑喝鲫鱼黎祁汤吧?”
苏俞失笑:“不去寻欢了么?”
李安平苦笑:“去灞邑寻欢也可。”
蜂窝岭到灞邑将近四十里路程,二人共乘苏俞的枣马疾行,恰在傍晚时分抵达灞桥。此时正是景色萋萋,秋风追逐枯柳残荷,两后生出门在外正在兴头上,只觉得这秋败落日的景色别有一番意趣。二人过了灞桥进入灞县,有名的鲫鱼汤食肆已打烊,二人只得投宿客栈。
“不成想灞邑竟热闹如斯。”李安平啧啧感叹。
“山东诸地进出长安必经灞邑,往来旅客自是多不胜数。”苏俞与李安平在客栈大堂用食,“天气干燥,来,尝尝这梨羹。”
李安平尝了一口,眼睛明亮:“甜甜的,好吃。”
苏俞见他喜欢,干脆把自己的那盏梨羹也让给他。
“我够了,你也吃。”
见李安平不肯,苏俞便把半盏梨羹倒入他盏中,“分你一半。”
邻桌的客人招来歌姬弹琴吹曲,一曲过,客人不再点曲,歌姬只得悻悻离席,但这一曲已然引起了众人心中的歌意,不知堂中何人带头起唱,有人击盏附和,有人拍掌助兴,一众同堂用餐的陌生人不约而同地来了个大合唱: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苏俞瞧李安平双眼明亮地看着自己跟众人合唱,笑道:“你为何不一起唱?”
李安平摇头:“我头一次听这歌,我不会唱。”
“你竟然没听过这歌?”苏俞吃惊,“这是长安宴会酒席上歌姬舞娘的必唱歌曲呀。”
“我只参加过两次宴会,都是婚宴,宴会上没唱这歌曲。”
‘生年不满百’的确有些消极,婚宴喜庆上自然不会唱。苏俞好歹混了个官身见识了些人间富贵,所以知道这支长安宴席上的必唱歌。他暗叹落魄如平哥这样的皇族子孙,过得连他这种进京投靠亲戚的外乡人也不如,看向少年的目光便不禁带上了些怜悯。
酒酣夜谈,一宿好眠。
醒来的李安平发现锁骨上压着一大手掌,他瞥了眼手掌的主人,睡得正香,恬静的睡容犹如孩子般纯净。李安平不忍扰醒睡中的苏俞,可身下很是紧张压迫,他想......尿尿。
在起床如厕与不起床之间纠结了半日,李安平瞥得难受,最终为了膀胱的健康着想,他小心地挪开压在锁骨上的手掌,悄悄地绕过身旁睡得正香的苏俞下榻,无声息地走出房间找到客栈茅房,路上还遇到了刚起床的客栈小二。李安平全身心放松排解宿尿,忽听得客栈外传来骚动。
发生何事了?李安平一个激灵,小兄弟一个激动把裤子淋湿了一块,窘大发了。
此时苏俞也醒了,他盯着着城邑的异动方向,眉头深锁。
李安平忙他:“怎么了?”
“城邑那边出事了,我去打听一下。”苏俞匆匆穿衣束发,“你在客栈稍侯,我去去便回。”
苏俞这一去小半个时辰后归来,李安平瞧他神色凝重,马上倒了盏茶给他。
苏俞一愣,接过茶盏一口气把茶灌下,道:“恐怕我们今日不能游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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