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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雨下的不算大,但足以淋湿谢如许的头发。
天台上破旧的桌椅摆了好几排。
谢如许从某一桌洞里捧出茉莉花。没怎么被雨水淋到,就是有些蔫了。想按在怀里又怕压坏,轻轻抱着又怕被淋湿。
踩着破旧桌椅走下来,看到腿边的血迹,然后疼痛才后知后觉。那天在宿舍被铁架砸到,陈旧的铁管划破皮肤,皮开肉绽。谢如许没敢看,只听叶云树在旁边叽叽喳喳说都快能看到骨头了。
刚刚不知道碰到哪里,此刻纱布被血浸透,小腿处一片血红。谢如许在思考这校服裤能不能要了。
有雨水沾湿裤子,伤口疼得厉害,谢如许抱着花坐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微微移一下就觉得能疼晕过去。
江知灼拉开天台的铁门时看到的就是谢如许抱着花坐在桌上,校服裤湿漉漉的粘的全是血和雨。
雨伞挡去雨水,雨点打在上面噼里啪啦。
“这个花没有这么重要。”
江知灼把伞递到谢如许手里,轻轻撩开谢如许的裤角查看。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重要的。”谢如许眯着眼疼得抽气,“要送给你的。”
“叶云树说你又要表白?”江知灼把谢如许的裤腿卷上去,始终低着头,嗓音也很沉闷,很冷,没什么感情。
谢如许以为他又要拒绝,于是开口: “我不说了。”
“不表白了?”
“嗯。”
“好,”江知灼终于抬起头,谢如许被他盯得不自在,然后听见他说:“那天在我家,我那个样子。你见过的。”
一时间,好像世界只剩下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密密麻麻,谢如许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个话题那天之后他们没有谁再提过。
“创伤性应激障碍。”
谢如许觉得别回头看楼下几棵树苗被雨水打的摇摇晃晃。有叶片落在地上,像自己的心,被一下一下蹂躏,疼痛难耐。
“说没去医院是骗你们的。”
那年江知灼去了医院,也做了检查,然后确诊。再而后便结束了。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没有再去看心理医生,也没有食用任何药物。假装自己还是个健康的普通人,生活了一年又一年。
“所以我会忘记很多小时候的事,所以那天我会那样。”
“江…”
“现在我问你,”江知灼打断谢如许,“我发病那天,你害怕吗?”
看见谢如许点头,江知灼像是早就料到了结局,他笑:
“我没有接受过治疗,就算治疗了也还是会存在复发的几率。也就是说我这一生可能都会活在那片阴霾下。”
“所以,你还会想要和一个无法康复的病人在一起吗?”
“既然害怕,就不要选择继续喜欢我。”
江知灼的话像刀片,一字一句都在凌迟谢如许。谢如许动了动努力撑着伞想为他遮一遮风雨。
“我是害怕。 ”
雨伞终于盖过江知灼湿透的肩膀,谢如许仰着头,“我害怕你难过,害怕你想不开,害怕你有危险。”
在江知灼错愕的眼神中,谢如许缓缓道:“害怕你因为这个就把我推开。”
“我是一个很毛躁的人,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等待。”
“放学在门口等同学,吃完饭在食堂等朋友,站在路口等出租都会让我很焦躁。”
可是,江知灼轻轻的说:“可是我让你等了很久。”
“因为是江知灼,所以,没关系的。”谢如许的前倾身体去看江知灼的眼睛,
“因为我知道,在高铁站初遇那天,一见钟情的不止我一个人。”
这一刻,谢如许清晰的看到江知灼微颤的瞳孔。
“谢如许。你真的,不介意吗?”
谢如许没有说话,不摇头也不点头。就这样看着眼前的人,然后无奈道: “我的腿真的很痛。”
“来时打过120了,我背你下去…”
“所以,”谢如许说:“你有什么话能快点说完吗?”
都说表白应该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一天,最好的盛夏,万物蓬勃生长,少年熠熠生辉。
可现在阴雨连绵,是古往今来无数人感慨的初秋。是堆满的破旧桌椅的天台、湿透的校服、斑斑血迹、少年亲手撕开过去的伤口。
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江知灼叹了口气。有的时候叶云树说的是对的。他们还那么年轻,成年人要操心的事情无穷无尽,现在十几岁就顾虑这顾虑那,一辈子不都这样了。
“谢如许,”
雨还在下,可那把很大很大的伞遮去了渗透谢如许伤口的雨,也挡住刮向江知灼伤疤的风。
“我喜欢你。我爱你。”
换好新纱布,江知灼扶谢如许在医院外横椅上休息。雨过天晴。
孟十里和叶云树蹲在谢如许跟前谁也不说话。于是四个人沉默了好久。
“你俩为什么不上学?”谢如许自认为找了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然后看见叶云树扭头恶狠狠的剜了一眼旁边的人,委屈的要死:“谢宝他打我!”
眼看孟十里又要一巴掌抽到叶云树脸上,江知灼抬手拦了一下。
“为什么打架?”
叶云树看着人工湖不说话。旁边孟十里冷笑,“榆中不放假,熬不住了,打个架直接领取张进亲自批准的一周假期。” 没等谢如许再问孟十里立刻转换话题, “你俩又什么情况?谢宝你表白江哥无果被揍到医院了?”
叶云树接腔:“我俩正嗦粉呢看到救护车停学校,然后看到你躺担架上江知灼后面跟着,”他回忆了一下当时复杂的心情,“说实话我第一反应也是阿蝶把你揍了。”
挺无语的就。谢如许抬头看看江知灼,又想到天台上的事。
——
“那,江知灼,”谢如许趴在江知灼背上,楼道里似乎还有学生。于是他把唇贴到江知灼耳上,“可以换个称呼了吗?”
“换什么?”
“你觉得呢?” 已经到了一楼,谢如许被放到地上,远处有护士抬担架过来,江知灼很轻的压了一下他的头发。
“知道了。男朋友。”
——
“我早就说了,”谢如许抄着手,“我是小太阳,人人都喜欢我的!”
孟十里的表情一时间变得很精彩,叶云树让他别矫情。两人勾肩搭背的往医院外走。谢如许又坐了一会掏出手机打字。半分钟后手机开始不停振动。
那个名为:谢如许爱情保卫室的微信群聊彻底炸了。视频电话接着就弹过来。发起者是余心乐,木繁第三个进来。
这会木繁已经在另外的城市,学籍刚弄好没几天,据说学校抓得不算很紧,至少不会像榆中这样周末没假放。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木繁在那边笑。余心乐就很凄苦,国外那边是清晨,改了一夜稿人看起来非常憔悴。顶着黑眼圈笑的有气无力,“等我回去找你们玩啊。”
这个提议被木繁赞成,“那就元旦?还是除夕?” 夏盛刚进来就听见这句然后说,“除夕吧!以前每年都被家里拉去参加家宴,很烦的!”
木繁:“把那个炫富的给我拖出去…”
报完喜谢如许就对着手机笑,群里被刷了满屏的烟火爱心。江知灼买完水回来问要不要给挂个号再看看。不知道到底是伤到腿了还是脑袋。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江知灼扶着谢如许慢慢往家走。走一会就趴在江知灼背上然后人家背一会。
直到晚风灌进衣领谢如许抖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夏天要结束了。已经到了初秋时节。
“今年夏天像一个小罐子。”谢如许勾着江知灼的手,“里面装了很多很多东西。”
在高铁站、榆中、水库、湖城的高山还有某个不知名的海滩。闭上眼觉得满满当当。
谢如许觉得没有哪一个夏天比今年更充实。好像再也没有哪个夏天能比得上。
所以意识到夏天离开的时候总有些意犹未尽,失落感油然而生。
江知灼回握他的手,扣紧。
“抓紧了。还有很多个夏。”
“嗯,还有明年,后年,三年,五年。以后的每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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