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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填补技术员
“廷韫,恭喜杀青,回去好好休息。”
“傅老师杀青快乐!”
“杀青快乐!”
清醒的一瞬间,傅廷韫在一阵欢呼声中眨开了眼睛,身体很快地失去焦点和重心,他像一个重度洁癖闯进细菌群里,脚步急促地越过攒动的人头,走进一件黑暗杂物间里将门反锁。
那些黑色幕布尽数地涌过来将他包裹,密不透风的环境里他居然不渴求氧气或阳光,他需要谈晏,非常非常需要谈晏。
他忽然懂得那封信上的风干的泪痕,原来不是痛苦,那是思念,一个人默默承受了七年的思念。
倏地,没有尽头的暗黑世界照进了一缕光,有人撕开了封条,那双为他流泪的眼睛正在向他微笑,慢慢地靠近,温暖的唇贴近自己,像离别时那样,骗他伸出小拇指。
微亮的视野给他短促的时间呼吸,可是那双眼却消失了。他靠着冰冷坚硬的门板,腿软地难以站立,自暴自弃地滑下,喉咙里溢出抑制不住的哽咽,泪水落在木质地板上,哒哒地响个不停——
“谈老师,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照顾就好了。”
傅廷韫头痛欲裂,勉强认出这是任鹜的声音。
“不用,我就是想陪陪他。”
傅廷韫不敢认,耳鸣声渐渐盖住交谈声,他再度陷入昏迷。
“傅廷韫,对不起。”那个人说。
“我要走了。”
“转学。”
“高考后我会回来找你的,在老地方,我会回来找你的。”
“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
又是梦……傅廷韫意识不清地想,这已经是他数不清的梦了。
“首先,感谢金花节赠予我的荣誉。其次,我要感谢我的粉丝、家人和屏幕前最美丽最可爱最优秀的你们——”
“好久不见。”
“借过。”
傅廷韫睁开眼,在梦境里无法抽身,手好像被人抓住,他艰难地动了动脑袋,一阵难以接受的剧痛袭来,他却感受不到,盯着这颗再熟悉不过的脑袋看,直到眼泪溢出来,滴落在枕头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谈晏……谈晏……”傅廷韫哑着嗓子喊,喉咙如同被生锈胀大的螺丝拧紧,实在是很难听,如果谈晏不醒的话,肯定会做噩梦的。
但是傅廷韫顾不了很多,他想看看谈晏的脸,于是一声接着一声,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多说话。
被紧握着的手透进一丝凉意,谈晏顿了很久没有抬头,就在傅廷韫心灰意冷时,他抖着身体哭起来,像忍耐了许久终于爆发。
傅廷韫跟着他一起哭,而后捞起谈晏湿漉漉的脸,伸出那只空闲的手擦掉谈晏眼上挂着的泪,又摸了摸他的头。
“对不起,宝贝。”
谈晏的脸皱巴巴地像风干的柿子,滚进他的怀里。
傅廷韫拥着怀里哭得滚烫的人,感受他真实的体温和声音,一无所有的现实被填得满满当当,傅廷韫刚劫后重生,珍惜现有的当下,下巴抵着他的头发吻了吻他的耳尖。
“可不可以原谅我?”傅廷韫问。
谈晏抽噎道,无害地说出最尖利的话:“你指哪方面。”
傅廷韫重新把他按回肩膀上,“还是抱着吧。”
“我会拔你氧气罩的。”谈晏在他胸膛上轻轻锤了一下。
“好啊,我现在戴着它真的很不舒服哎。”
谈晏爬起来作势要拔,见他没有阻拦,于是点了床头的按钮叫医生。
傅廷韫耷下眼皮,牵起他垂在两边的手,拉到嘴边隔着氧气罩亲了亲。
医生推门而入,做好常规检查,叮嘱完注意事项后离开。
傅廷韫半靠在床板上,盯着谈晏看了片刻,似乎是某种邀请。
谈晏走过去,掀开被子钻进去,环着傅廷韫的腰在他露在外面的碎骨上亲了一下。
傅廷韫翻了个身覆盖住他,捏着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深深地吻了下去。
五个月前,他迷茫地像河中央的蚂蚁,一场雨将他送向黄泉路,冲刷得越来越远,一切热忱在无数忧虑和自责中逐渐告罄。
而今,失去的记忆回笼,痛苦重现。
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消解,只知道见到谈晏后,原来他固步自封的城墙,这么容易倾塌。
这个吻激烈、热情、不分上下。傅廷韫探手在他腰侧试了试,问他是不是瘦了,谈晏觉得痒,什么也听不见。
……
……
……
谈晏浑身哆嗦了一下:“……手……”
……
谈晏流着泪说他骗人。
……
……
……
“薛哥说什么了?”
谈晏把手机放进被窝里,在他颈侧蹭了蹭:“说下午和夭夭姐来看看你。”
傅廷韫淡淡地“嗯”一声,突然说:“我想起来了。”
谈晏没有说话,而是摸了摸他的脸,在他暖实的怀抱里睡着了。
这已经是一句答案了。
无论你想不想的起来,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傅廷韫看着他被子外的那双眼,五个月来一直处于绷紧状态的心霎时松软一片,酸胀感从下巴蔓延到眼眶,火辣辣的熏红了他的眼。
“傅廷韫!”谷纭姚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头波浪般的长发飘扬,掀起一阵馥郁的玫瑰花香。
薛铭华拉着谈晏逃离战场,躲避这场无妄之灾。
“你出息了,出车祸的事我到现在才知道!”
“我也是睁眼才知道的。”傅廷韫难得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傅廷韫看着他缠着纱布的脑袋,音量调低:“拍完戏不好好跟导演吃顿杀青饭急匆匆跑回来干嘛?”
“头发好看。”傅廷韫说。
“上午刚烫的。”谷纭姚全景展示自己的大波浪。
“豁。”傅廷韫话中有话:“麻烦您还抽时间来看我。”
这次谷纭姚没有接话揶揄,而是坐到了床旁边的滑轮椅上,语气没来由地柔和起来,杂糅着丝丝哀伤,“毕竟也没几年可带了。”
两个人鲜少安静地共处一室,但这次不是离别,而是预示彼此正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迎接新的生活。
“这段时间,除了演戏,我还明白了一些事,虽然也有一些事一直想不明白。”傅廷韫平静地开口,第一次和谷纭姚分享真实的生活。
他们平时都被工作挤压得变形了,只有在傅廷韫做出离开的决定时,才有时间停下脚步坐下来歇一歇。
“我们都还年轻,现在搞懂的话老了干什么?”谷纭姚知性地笑着,那双一直以来严厉的眼眸其实从未浑浊,一直是清澈的。
傅廷韫笑了一声,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地问:“不会遗憾吗?搞懂之后,已经没剩多少时间。”
“他都不害怕了你怕什么?”
良久沉默,相视一笑。
薛铭华揽着谈晏的肩膀走进来,到他们身边,明灿一笑:“大家以后好好生活吧!”
“没有酒哎。”谈晏道。
薛铭华不怀好意地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拿出一盒口香糖,给每个人手里倒了两颗,说出家喻户晓的广告台词。
“……”
“……”
“……”
薛铭华瞪了瞪眼:“干嘛,我这个五好青年不嚼槟榔还不能嚼它吗?”
谷纭姚和薛铭华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静到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
傅廷韫招了招手,谈晏走过去,踢掉鞋子躺在他身侧。
“方琴矢和季半葵在一起了。”谈晏说。
“他跟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他说他以前很讨厌我,又说现在不讨厌我了。他还说了些别的,我听不懂,我忽然了解了你的感受,因为我根本不记得之前和他有过什么交集。”
记忆中好像是有个缥缈的名字,在九月炎热的暮夏,在那个充满青春气息的操场上,上万配置的话筒陡然变得模糊不清,成为了今天记忆中的空白格。
但他们相信,那段空白一定有人在创造着什么,但创造的内容,不再安装到他们身上。
方琴矢将其告诉谈晏,那就代表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而那个重要的人,他正拥有,也正被拥有。
“谈晏。”
“嗯?”
“就像薛哥说的,我们也好好生活吧。”
“那既然这样,和我回去见妈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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