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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念头通达后
“醒醒,你还好吗?”
模糊的声音传入耳中,阮流冻僵的眼皮艰难掀开。
一个人影蹲在他身前,夜太黑,看不清面容。他想说话,但嘴只能做到微弱开合。
“你……等……”
天冷,风大,人影的声音断断续续,像坏了的收音机。
睁眼好累,阮流平静地想,于是他顺从心意闭眼,等会儿幻觉自会消失。
许久,暴雪依旧没有停息的兆头。
“你干什么去?”胡老头被烛火照醒,睁眼便看见老伴提着灯笼往外走。
“阮家那孩子就一个人,这刮风下雪的,我把他接过来将就一晚。”
胡老头从床上坐直:“不行,你忘了老阮也是这样把他接回家?然后呢?全家死的就剩那个来路不明的祸害!”
老伴犹豫了。
“他们一家人都得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流不也是运气好才活下来。”她没放弃,“我不接回来,我给他送点碳。”
见胡老头表情松动,她叹气,“那么小一个娃娃,挑不动挖不动的,从哪里找碳啊。”
老伴终于提着一篮子碳出发了。
她推开木门,狂风呼啸,风中像是藏着吃人的妖怪。
到了阮家,门竟然是打开的,被风吹的往墙上敲,砰砰一阵响。
老伴赶紧进去。
人不在。
老伴又往外找,最后在屋子不远处的空地上找到一个木桶,木桶倒在地上,里面装着柴火,周围有一摊血迹。
听见关门声,胡老头问:“带回来了?”
老伴叹气:“没找着,只怕是被狼叼走了。”
……
阮流头很晕,草药的苦香萦绕鼻间,身上很暖和。
他刚睁眼,来不及打量四周,身侧就传来声音:“你醒了。”
身上没有知觉,只有眼珠子能动。
黑亮亮的眼珠子乱转,没看清是谁救了他,反倒引起一声笑。
“别怕,这里很安全。”
风行止出完任务回宗,站在剑上偶然看见白雪上有一滩红色,起初以为是哪只受伤的动物,下来才发现是个孩子。
情况紧急,他只好先把小孩带回来,养好伤再送回家。
阮流耳朵动了动,那个人离开了。
他眼神麻木。
又被人捡回去了,这是第三次。
阮流早熟,很早便知道自己和寻常小孩不一样。他们的家人是爸爸妈妈,他的家人是福利院的叔叔阿姨。
福利院小孩很多,有的是被遗弃的,有的是父母去世,没有人照料。
而他属于第一种。
敏感、多疑,连噩梦都是再次被抛弃。
他努力学习,做事比福利院的任何小孩都要勤快,也幻想自己能像小说主角一样厉害。
直到一觉过后,他孤苦伶仃来到这个世界。
一对老夫妇看他年纪小、瘦得可怜,于是收养了他。他们对他也很好,福利院吃不饱饭,和很多人竞争叔叔阿姨稀薄怜爱的日子一下子远去了。
好日子不长,村子掀起流感,一家人只有他活下来。
接着就是一连半月的暴雪,老夫妇留下的碳耗尽。
大晚上去拾柴不是什么好决定,其实可以再撑一晚,但他等不了了,他整晚整晚睡不着,闭上眼睛耳边就是村里人的闲言碎语——
祸害、灾星。
可现在又算什么?又被捡回去重蹈覆辙再被抛下吗?
……
“睡着了,多谢。”
风行止递回剩余的安神香。
“有用就行,”楚湘问,“大师兄,那小孩你准备怎么办?”
风行止道:“我会去那个村子问问,看哪家丢了小孩,伤好了再送回去。”
楚湘若有所思,其实她认为小孩是孤儿的可能性很大,手脚像竹竿似的,哪个家里有孩子的舍得让娃大雪天拾柴。
“若是是没人要?”
楚湘担忧,大师兄不像是会养小孩儿的,再说宗门也不允许来路不明的人长住。
“我来抚养他,他便是松明居的新弟子,我的师弟。”
女弟子瞪大双眼,风行止却一副云淡风轻。
楚湘:“这么突然?”
风行止继续说:“宗门那边我来解释清楚。”
楚湘:“可师叔不在,师兄你自己课业未清,再养一个孩子……”
脑海中闪过那双灰败的眼睛,风行止道:“如果确认他真孤身一人,我会教导他。”
对方语气肯定,她心知不便多说,同大师兄道别:“若是身体还不见好,就来找我。”
风行止颔首。
*
阮流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从完全不能掌控身体,到可以慢慢挪动。
他也终于看清救自己的人是什么样的。
好看、年轻。
眉眼冷淡,视线沉稳。
阮流满是恶意地想:说不定还是个伪好人,救了我想利用我,拿我的骨头炖汤喝,或者炼制傀儡,小说里的反派最喜欢这么做……
尽管期间这个人给他喂饭、治伤,谁知道是不是故意降低他的警惕。
门被推开又关上,窗外冷风呼啸,开关间却没有一丝寒意渗进来。
阮流知道,他又来了。
脚步声靠近,缓而清晰,听得想睡觉。
那个人说:“醒了?”
阮流没理他,暗自祈祷对方能早点放弃自己。
“几天前,我见你伤得很重,所以擅自带你回来,”风行止打量小孩表情,试探地问,“你还有别处可去吗?”
他特意问过一些师妹,她们说小孩子大多敏感,不能用对大人的态度对待他们。
如果不久前刚失去亲人,肯定不愿意被人一遍遍提起。
阮流依旧没理他,半张脸所在被子里,拳头攥紧,睫毛不停扇动。
太讨厌了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像一个好人,说话让人恨不起来。
他依旧祈祷对方能放弃自己。
风行止很有耐心:“以后就留在这里吧,不会有人伤害你,很安全。”
阮流睫毛动的更快了。
“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
“别害怕,我……”
“要你管!别管我!”阮流几乎是吼出来,话间带着呜咽,“你不是都问过他们吗?知道我是个祸害,现在假惺惺做什么!”
眼前的人裹着被子,整个人往后缩,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断有泪水涌出来,像不得已独自生活地幼猫,明明害怕却倔强摆出一副坚强的样子。
炸毛了。
风行止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无害,同时没有任何不耐烦地解释:“别害怕。我不问了,好好休息。”
听见关门声,阮流把被子拉过头顶,无声流泪。
为什么偏偏是个好人。
楚湘背对门口,听见开门后转身。
“没事吧。”她担忧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她听见了屋子里的动静。
风行止摇头,又点头:“拜托你帮忙照看他几天。其余的事别问,他可能还没反应过来。”
他无意宣扬阮流的痛苦,但对方如果害怕他,那需要其他人来照顾。
楚湘叹了口气,忍不住劝:“实在不行,给他找户好人家。”
风行止道:“到时候再说。”
晚上,楚湘从饭堂端了饭。
她推开门,见床上拱起的一团被子蠕动两下,然后没了动静。
她斟酌了下称呼:“师弟,吃饭了。”
被子下冒出一个头,试探地往外看。
楚湘心瞬间软成一滩,走近见对方不躲,把食盒放好。
真是又瘦又小一个小孩。
“能自己吃饭吗?”
阮流点头。他不懂对方为什么要叫自己师弟。
他记得这个人,是她给他疗伤。
楚湘视线扫过拿筷子的手——
太细了,感觉没吃饱过。
楚湘道:“菜合不合胃口?前两天是你师兄给你送饭,哎,他们那些男修一点都不细心,肯定没问过你爱吃什么。这几天我给你送饭,你想吃什么和师姐说。”
阮流闷头吃饭。
他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什么师兄师姐,他又不是这个世界的呀,古代的武林寺吗?
见阮流把饭全吃完了,楚湘鼓励:“太厉害了师弟,胃口很好哦。”
阮流轻轻嗯了声:“谢谢。”
楚湘兴奋起来:“不用谢不用谢。”
哎呀,师弟对我说话,不和大师兄说话,是不是证明我有一项强过大师兄!
阮流低头,手指搅在一起。
在门即将关上之际,他叫住楚湘:“等等。”
楚湘回头:“怎么啦师弟?”
阮流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楚湘乍没反应过来,“哦、哦,没事儿,你师兄可稀罕你了,才不会生你的气。”
阮流想反驳,怎么可能不生气,他都那样说他了。
……
楚湘一连送了好几天饭,送完饭再看师弟吃饭,越看越喜欢。
师弟虽然脸上没什么肉,但样貌灵巧可爱,尽管不爱笑,给人的感觉像小冰块。
她收拾好食盒出门,恰好碰见走来的风行止。
她道:“师兄。”
风行止问:“他还好吗?”
楚湘肯定:“师弟好得不得了,伤好了,最近胃口也越来越好。”
风行止:“改口这么快。”
楚湘听出这是在笑自己,坦坦荡荡承认:“师弟确实很讨人喜欢,大师兄你可别夺走我的送饭权。”
风行止刚踏进房间,就见缩进被子里的人露出只眼睛看出来。
直直的目光,没有任何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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