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们铺我青云路

作者:水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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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3 章


      来传旨的人不再是慈眉善目的袁修,而是同为六大内监之一的林公公,此人肃容厉目,看着不好相与。

      林公公没走瑜记商路,他从石答郡赶往墨同郡的路上,千丝台的线人才反应过来。

      启使悄无声息的出现,只有一个可能性:他们先去淇南,从淇南潜入相邻的石答,所以观东是启使宣旨的最后一站。

      启使能跨多个分裂独立的小国抵达淇南,侧面说明,近期内除了观东和淇南,大启朝廷还出手整治了各个分裂之地。如今每个地方都可能有朝廷安插的内应,地位还不低,不然林公公怎会毫发无损。

      这意味着,启朝的内乱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终于有心力管管反叛出去的地方了。

      这对反王们来说是个坏消息,包括观淇九地。

      林公公一行人直奔总督署,夏知霜事后从傅杭的转述中得知,朝廷要刘宁和微生湘亲征,攻下观淇九地周边的一众乱臣贼子,收复大启的固有疆土。

      这下不妙了。

      启朝鞭长莫及,腾不出手去收拾那些叛党,把艰巨的任务推给刘宁和微生湘,让观淇九地冲上去当马前卒。

      那些盘踞一方的反王个个是狠角色,没一个是好对付,可想而知这个任务有多艰巨。

      夏知霜不放心,匆匆赶去总督署。

      林公公比她先一步溜走了,他从头到尾神色自若,但俨然把观淇当成了龙潭虎穴,半点都不肯多待,生怕被生吞活剥了。

      见了刘宁后,夏知霜得知了更坏的消息,皇帝没有下达圣旨,传的是口谕。

      她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我们……成了弃子?”

      观东还没恢复到鼎盛时期,光是对付一个高淙就焦头烂额,现在皇帝要他们对上高淙、中熙、睢国等十数个劲敌,这不是要他们去送死么?

      刘宁面色沉郁,点了点头。

      这是个无解的阳谋,更糟糕的是,那两道圣旨,打破了观淇九地持续了十几年的平衡。

      从袁公公和林公公的一系列行为中,不难揣测出皇帝给平王府下达的圣旨里,绝对有不利于观东刘氏的旨意。

      平王微生湘至今都没有宣告淇南六郡独立,为了继续占住道义,微生湘定会遵循旨意行事。假如观东抗旨不出征,淇南头一个要打的,恐怕就是观东。

      可若刘宁依照口谕和微生湘一同出征,会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边卖力攻打邻国,一边更加提防淇南。

      而且林公公悄然入观淇,悄然传口谕,外人谁也不知皇帝下过这道口谕。

      假如他和微生湘顺利平定那些反王,朝廷坐收渔翁之利,卸磨杀驴,趁观淇九地元气大伤时派大军来“缴清观东余孽”,他到哪说理去?

      淇南那边至今态度暧昧不明,万一朝廷届时当真不认这道口谕,反口怪罪观东刘氏假传圣旨,微生湘究竟是站朝廷那头,联合朝廷借机把观东四郡收入囊中,还是站情同手足的刘宁这边,在刘宁落难时拉他一把?

      一切都是未知数。

      那劳什子口谕就是烫手的山芋,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我最担心的情形,到底还是发生了。”鲁元沉沉叹道。

      观东庆祝刘宁封候之夜,他就料到了可能会有今天的局面。

      乱世之中,想要独善其身难如登天。

      夏知霜怀着希冀,亲手给鲁元添茶:“既然军师早有预料,不知可有妙计化解?”

      刘宁也看向鲁元:“世叔若有对策,但说无妨。”

      “这事不好办啊。”鲁元捻了捻胡须,习惯性想卖个关子,咂摸此事干系到观东的存亡,很快又补全后话,“朝廷的话不可不听,又不能全听。”

      出征是一定出的,邻地也是要打的,但何时出征、打多久,朝廷管不了。

      刘宁和夏知霜四目相交,领会了他的意思。

      打仗嘛,刀剑不长眼,凭你是总督还是平王,肉眼凡胎免不了受伤,受伤之后退回故居养伤,谁又能指责他一二?

      总督都回去养伤了,观军群龙无首,出什么岔子都是合理的,随便打打谁又能责罚他们。

      观军不出力,淇军哪肯挡在前头卖命,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人心不齐,这仗就不可能打太长时间,口谕什么的三两下就糊弄过去了。

      鲁元说:“只不过,主君到时除了受些皮肉之苦,还要承受一些非议。”

      要想瞒过狡猾的平王,还需刘宁真切的挨上一刀,太轻不能从前线退下来,太重会危及性命,这个度很难把握。

      刘宁和平王齐名,二人一道出征,单他受伤而返,许会被人奚落他的武艺和策略远不如平王。

      刘宁看得很开:“阿潮十一岁就征战沙场,这方面我确实不如他,遭人取笑无关痛痒。”

      夏知霜漫步回到他身边,也道:“些许虚名何足挂齿?收复观东的那几年已足够证明你的英武。”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真心觉得只要能从朝廷的算计中全身而退,受点皮肉之苦,折损些名声,算不了什么。

      鲁元观他们没有异议,告退去做事了。

      屋里仅剩夫妇二人,面色俱都不好。

      夏知霜忧心忡忡:“你若离开,我怎么办,四郡怎么办?”思及他要承伤,她愈发不安,“战争不是儿戏,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

      刘宁不欲她胡思乱想,握住她的书,打断她的话:“别担心,虽是亲征,我多数时候是在营帐中筹划。即便要到战场上去,杜川形影不离,重重影卫护佑,我不会有事的。”

      夏知霜如何听不出这是安慰的语,不忍辜负他一片好心,只好强颜欢笑。

      又忙过几日,刘宁把一个盒子交给她保管。

      他心思百转,细细嘱咐:“军师留守里兴,我走后,若有紧急事务,你可与军师商议。每逢政令下发、调令下达,军师会先询问你的意见,你不可偏听偏信,凡是要有自己的主见。”

      夏知霜震惊,为他肯放权给不懂政务的她,也为他要她戒备鲁元的话而奇怪:“怎么,军师信不过?”

      刘宁摇头,个中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简短解释:“人生在世,总有一二追求,有人图名,有人逐利。军师贪权,凡事我心有思量,自是压得住他,你不通晓军政要务,或会被他欺瞒糊弄。”

      官员有不同的党派,无人不想排除异己,最大限度的给自己搂好处。

      鲁元是俗人,他有自己的派别,也有他的私心。

      刘宁看她似懂非懂,举了个例子:“你看,我幕僚门客众多,去哪都是前呼后拥。小事上,群贤齐聚,集思广益。可转到大事,你见谁跳出来跟你我共商?”

      夏知霜默默回想,还真没有人冒头,一个都没有。

      是那些人智慧不够吗?当然不是,能在刘宁跟前拥有一席之地,个个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精。

      是那些人怕惹祸不敢献计吗?更不是,努力挤进总督署的人,没有谁不想出人头地,不想建功立业。

      那些人捧着一腔热血向刘宁,被鲁元按着头一个个狠狠压下去了,这么多年没谁敢逾矩。

      刘宁不是不知道那些小把戏,鲁元好用、够用,加之鲁元聪明,只跟底下的人“独”,从不犯上,他就睁只眼闭只眼,不想过多计较。

      换到一张白纸般的夏知霜坐到鲁元头上,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要她说的话,刘宁好似一座五指山,这座山暂时离开了,被镇压的鲁元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

      夏知霜有点想明白了,鲁元享受挥斥方遒的快意,极有可能会趁她什么都不懂而架空她,占一占以前不敢占的好处。

      她渐生防备,可要怎样预防被架空,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只是打个比方,未必会到那个地步,”刘宁轻拍她的手安慰,“不必过于劳神,军师是观东的军师,出不了什么纰漏。”

      鲁元只是恋慕权势,大是大非上非常拎得清,他是个十分孝顺的人,老母临终前要他报答老总督的知遇之恩,他便兢兢业业效力总督署几十年,绝不会作出有损观东利益的事情。

      他是个大才,纵然有点小癖好,不影响他在总督署的份量,人无完人嘛。

      刘宁不是要她和鲁元打擂,只想她约束一下鲁元,为观东好,也是为她好,这是她树立威信的好时机。

      话说到这程度,他就差手把手教她怎么一步步御下了,夏知霜岂会不懂他的良苦用心。

      她挽上丈夫的臂弯,脸上染了三分笑意:“我的好总督都对军师礼让三分,为妻自是要夫唱妇随。只要不触及底线,为妻对经手事务做到心中有数的同时,定会礼遇军师的。”

      刘宁被她作怪的模样逗笑了,捏捏她的鼻梁:“真是多谢我家的好夫人了。”

      她伸手摸上被他轻轻碰过的地方,看着他变得轻松的神情,散了大半阴霾,跟着笑了笑。

      备战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两队大军要想汇成一股,跋山涉水的征战,并不是一件易事。

      首先,打哪个地方,什么时候汇合,从哪里经过,双方都有得掰扯。

      军饷该怎么发,粮草要怎么出,又是一笔难算的账。

      从前有过这么一件轶事,老平王和老总督一起出征,观军的年饷是四十贯,淇南没那么富饶,淇军年饷三十贯,很多淇南的士兵眼馋观东士兵的年饷,纷纷投到观东的帐下效力。

      又因观东有台开郡这块宝地,粮食充足,而淇南虽地大,却比较贫瘠,碰上灾年还要靠观东接济。碰到一块打仗,双方在出粮的比例上曾闹过不愉快,最后是各管各的粮草。

      然后问题就出现了。

      淇军吃糠咽菜,隔壁观军吃香喝辣,每次观军一开伙,热腾腾的香气飘到淇军的营帐,真是叫人受不了。

      不出一个月,有个贪嘴好吃的将军带着部众归顺了观东,然后“叛逃”到隔壁的人一个接一个,给老平王气个够呛。

      打那之后,两边的大军一起出征都得拟出个章程。

      这次也一样,双方来回拉扯。

      一来二去,拟了足足俩月,观淇九地的意见终于达成一致。

      柿子挑软的捏,总督署和平王府一致决定攻打淇南西部的木昌小国。

      木昌国这么些年被淇南蚕食了四分之一的领土,如今观淇大军压境,木昌凶多吉少。

      换句话说,除了疆域宽阔和粮食富足的睢国,周边邻地无不惧怕观淇的联合大军。

      拟定具体事宜之后,另需十日的时间做最后的准备。

      出发在即,新婚不久的小夫妻难分难舍,夜里极尽缠绵。

      时间流逝一刻,相处的时间就少一刻,小夫妻顾不上什么羞耻,开发了很多闺房乐趣。

      烈日炎炎,夏知霜换上薄薄的纱制睡裙。

      刘宁果然很喜欢,爱死了温香软玉要遮不遮、要露不露的朦胧美感,一整夜都没脱。

      最后昂贵的纱裙沾上了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混合物的痕迹,洗完也是皱巴巴的,只能用完即丢,损耗有点高。

      奢侈啊!浪费啊!

      ……但是很享受。

      夏知霜纠结半响,不想过度浪费,又不愿放弃快乐的情趣,决定偶尔穿一穿了。

      大军开拔那日,夏知霜背着人,羞答答递给他一个荷包:“这是我亲手做的,绣得不好,你别嫌弃。”

      这是章氏建议她所绣,夫妻分离太久不是好事,有个贴身物件睹物思人才好维系感情,她便在月樱的指导下做了个竹叶图的荷包。

      她没有谦虚,当真绣得一般。

      虽说她在陈家学过一段时间的刺绣,当时是赶鸭上架,做出来的东西只是勉强能看,现下技艺荒废了两年,最终的成品当然不能跟专业的绣娘相提并论。

      刘宁郑重地收下了,诚然,他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很精细,可是他从未如此感动。

      绣艺于他而言变得无关紧要了,他爱惜的是妻子对他的心意。自打他们成婚后,她就对他全心全意。

      刘宁抚过她指上的针眼,满眼心疼:“我的霜霜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只一样不足,对一个人好就恨不得掏心掏肺,不及爱惜自己。”

      夏知霜笑着甜蜜:“听说妻子送丈夫远行,都要送上手制之物寄托思念,别人有的,你也该有。”

      她看到过杜川的妻子给杜川绣汗巾,既是观淇风俗,她岂能忍心丈夫什么都没有。

      刘宁深深看她,执起如玉般的柔荑,在针眼上落下轻吻。

      段敖等人瞧了眼日头,嘀咕一向早到的主君怎的还没到,马儿们悠闲地打了个响鼻。

      辰时三刻,刘宁身披甲胄,骑着名为“昼云”的白色骏马,率军前行。

      夏知霜跟了一路,最后站在城墙上,望着他走远,再走远,直到变成黑点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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