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

　　“你来做什么？”邱与还看着大咧咧坐着唐隻只觉得头疼。

　　决定来余洋群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唐隻，一方面是因为此次来余洋群要做的事，她心里没有底；另一方面是考虑到他身负剧毒，身体每况愈下，需要减少奔波，

　　她便想着让他留在都城，利用已研制出的乌三息解药，协助随安钓出祁安河。

　　可怎么也没想到，她这才到余洋群三日，这人就紧随而来，相必是一早便知道她的行程安排，面上倒是装的很好。

　　“嫌弃我来碍你事啊？”唐隻瞥她一眼，语气不快。

　　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邱与还十分无语，说话也不客气：“嫌弃谈不上，只是这余洋群严寒，你身中剧毒，经脉渐封，血流不畅，我是怕你仇人还没见到面就死在这。”

　　“你不能盼着我点好。”唐隻说着起身站到她的跟前，盯了她一会后，轻哼一声，道：“关心我就直说呗，别别扭扭也不嫌累的慌。”

　　“谁关心你。”邱与还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他贫嘴，转头间想起什么，问：“你来这，乌三息的解药怎么办？”

　　客栈小二轻敲门扉，唐隻跨步开门接过小二手中端着的饭菜，边放在房间正中的木桌上，边回：“我把方子给随安了，不然单靠我一个人炼制，我不得累死。”

　　“随安没说什么？”邱与还在其对面坐下，追问。

　　“没有。”唐隻端起碗扒了一大口饭，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语气带着点疑惑：“不过，总感觉这皇帝断了腿之后哪里不一样了。”

　　想了半天，似是恍然大悟，“皇帝不笑了，没错，之前每次见他那表里不一的假笑，我就浑身不得劲，这次给他药方时倒是难得见他面无表情。”

　　许是因为之前她中石藤毒时被随安大刑伺候过，唐隻对随安一直都有些成见，所以对于他刚刚说的话，邱与还只是过了耳并没有十分在意。

　　乌三息解药方子既然交给了随安，再加上她来余洋群前让德善转交的一份名单，上面都是吸食忘忧的官员，随安应当明白她的意思。

　　“这余洋群也太穷了吧，竟然连新鲜的蔬菜都没有。”

　　听到唐隻的抱怨，邱与还夹了一筷酸腌菜放入嘴里，面不改色。

　　到余洋群三天，她便连着吃了三天的酸腌菜和腊肉，连客栈待客能拿的出手的只有这些，可想而知，余洋群普通百姓生活地艰难。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要抓紧时间拿回赈灾银。

　　沁水县是离余洋群群城最近的一个县，但路上不停歇的赶路也要花费一天的时间。

　　为了不引起刘远山的注意，邱与还让一个和自己身形相仿的暗卫伪装成自己的模样留守在客栈，她则天不亮就带着小年和唐隻离开。

　　一行人到达沁水县时天色已晚，但时间紧迫，几人未作停歇，跟着小年直奔那老婆婆的住所。

　　到了地方，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间十分破败的房屋。

　　其实都称不上房屋了，大门倒斜一旁，围墙倒塌，一眼望去中间的正屋，连房顶都没有，左墙也倒了一片，白雪倾覆之下怕是支撑不了多久，硬要说的话用废墟来形容眼前的景象其实更为合适。

　　“这破破烂烂的还能住人？”唐隻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小年。

　　小年眼里也满是震惊：“我，我不知道，这是李二狗的房子，明明我走的时候这里还是好好的，怎么会……”

　　她两手不自觉的绞着衣摆，一脸急切地望向邱与还，似是想说什么，但嗫喏着没敢出声。

　　邱与还明白她心里对邱大娘的担忧，再者她直觉这个邱大娘身上藏着重要线索，她不想错过，于是道：“进去看看。”

　　邱与还二人跟在小年后面，走进后才发现到处都是打砸的痕迹。

　　杜笙运回李二狗的尸体时只说，其家中被人翻找，未说被打砸至此，杜笙是个实事求是之人，想必是在其之后这里又发生过什么，才导致现下这种情形。

　　将整个小院翻了个底朝天，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小年整个人都蔫巴下来，双眼泛着水光：“大人，对不起。”

　　没找到人，邱与还也有些失望，但这件事不怪小年，谁也预想不到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于是邱与还拍了拍小年的肩膀，安慰：“什么都没找到或许是件好事，说不定邱大娘跑了躲起来了。”

　　她的话像是提醒了小年，只见她突然抬起头来，一脸激动：“我知道了，大人还有个地方。”

　　“就是这。”看着渐渐显出全貌的茅草屋，小年转头对着邱与还道。

　　茅草屋并不大，就在李二狗房子后边，隔着一条小溪。

　　纸糊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亮，映出一道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窗户坐在桌前。

　　唐隻正打算上前敲门，被邱与还拦住，并示意小年。

　　小年轻敲木门，门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谁啊？”

　　“婆婆，是我。”小年应声。

　　窗户上的人影动作一顿，接着才慢悠悠地起身。

　　门被打开一条小缝，邱大娘从门内向外看去只见到小年一人，于是她将门缝开得大了些，露出半个身体，语气平静：“怎么回来了？”

　　小年见她没事，顿时落下泪来：“婆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之前去李二狗家看到——”

　　小年哽咽了一下，“以为你出事了。”

　　“我个老婆子能有什么事，别哭了，没事就离开吧，别留在这鬼地方。”

　　邱大娘说完转身就要关门，却被邱与还叫住：“老人家稍等。”

　　他们站在大门的左侧，处于视线死角，再加上小年刻意遮挡，先前邱大娘并没有看到他们。

　　所以，邱与还地突然出声把邱大娘吓了一跳。

　　她转头，一脸警惕地打量着邱与还二人，问：“你们是谁？”

　　不等邱与还回答，唐隻上前一步，笑道：“老人家别怕，我们是都城来的商队。”

　　手指着邱与还道：“这是我们商队的邱领事，我们在来沁水县的路上碰到小年姑娘，见她一女子独自赶路，怕其遭遇不测，刚好同路，便顺带将起送回家而已。”

　　邱大娘一双略带浑浊的双眼盯着唐隻，十分突兀地问道：“你们在哪里遇上的？”

　　唐隻被问得一愣，一旁的邱与还对上邱大娘审视的目光，简短道：“余洋群群城内。”

　　闻言邱大娘却冷哼一声，直接下了逐客令：“你们有心了，但我这不是这位姑娘的家，你们请回吧。”

　　“婆婆，他们都是好人。”小年急切出声，试图缓和邱大娘的情绪，但对方不为所动。

　　眼见着门就要关上，邱与还和唐隻对视了一眼，明白这位邱大娘不好糊弄。

　　于是邱与还迅速上前一步，伸手抵在即将关上的门缝，干脆开门见山：“我是监察司的邱与还，这次奉命来余洋群调查李二狗以及赋税一案，有些疑点还请您指教。”

　　木门门板本就脆弱，被邱与还手臂强行制止，发出吱呀声响。

　　既然没办法关上，邱大娘也不做无用功，干脆放弃走出门外，张嘴正欲说话，却瞥到邱与还挂在腰间的玉佩，顿时眼睛一眯：“你这玉佩哪来的？”

　　邱与还看向因抬手，大氅大开而露出的腰间玉佩，不明所以但还是答道：“长辈所赠。”

　　“长辈？”邱大娘充满褶皱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欣喜，上前一步追问：“他人在哪？”

　　邱与还沉默了片刻：“已故去。”

　　“死了？”邱大娘一怔，不可置信地低喃：“真的死了。”

　　似是被这个消息打击到，邱大娘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一干人没有打扰，站在在原地跟着静默了许久。

　　喵——

　　一道橘色的声影自门前窜过，带起地上的细雪，邱大娘这才回过神来，恢复了一开始冷淡的面孔，只是语气低沉了许多，道：“都进来吧。”

　　屋内陈设十分简陋但被打理得十分整齐干净。

　　邱与还等人在方桌前坐下后，邱大娘分别给他们倒了杯热水，道：“没有茶叶，将就着暖暖身子吧。”

　　小年起身接过邱大娘手中的白色瓷杯，一一放在每个人的面前。

　　唐隻怕冷得厉害，率先端起喝了一口，热水下肚，被冻住的五脏六腑瞬间回春。

　　邱大娘并没有上桌和他们坐在一起，而是坐去灶台，佝偻着背烧起火来，边往里递干材边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对方既然直接开口，邱与还也不拐弯抹角：“我们想知道李二狗和李富水是什么关系？”

　　“他们的关系？”

　　似是不明白邱与还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邱大娘轻笑了声，“李二狗就是个二流子，他爹是李富水家后厨的伙计，除了主奴还能是什么关系。”

　　“既是如此，那李二狗身为一奴才为何能帮沁水县催缴赋税？这件事大娘之前住在李二狗家应该知晓。”邱与还听出其话中透出的嘲讽，依旧平静地反问。

　　“官府一手遮天，这官差他们想找谁干就找谁干，我一平头百姓怎么知晓原因。”邱大娘头也不回，语气平淡，却也不正面回答问题。

　　可邱与还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信息：“您说官府一手遮天，也就是李富水等富商和沁水县县令汪含风官商勾结。”

　　闻言邱大娘总算回过头来，望向邱与还的目光打量意味更重了：“是又如何？”

　　见对方如此反应，邱与还知道自己猜测的没错，思索了片刻，问：“大娘是沁水县人？”

　　突然转移话题，邱大娘愣了一下：“不是，我原是云水群人，后几经流转才来到沁水县。”

　　“那您怎么会住在李二狗家，还帮小年写了上诉状？那上诉状我看了，大娘文采斐然啊。”唐隻在一旁插话。

　　邱大娘没有回答，将手中最后一根材伙放进土灶中，才慢慢起身走到邱与还身边，问：“能把你的玉佩给我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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