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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装下去
怀里热乎乎一团,温暖了罗序,他轻轻拥着姜梨靠在床边,耐心地再次确认,“我哪儿傻?”
“就是傻。”松软发丝披在肩头,一双猫眼迷蒙地望向罗序,说出的话却无比笃定,“靖宁街又出问题了?”
罗序见她困了,就躺下,让姜梨趴在自己身上,一下一下捋顺她后背,像抚摸打盹的猫。
“是有问题,正在想办法。”
本以为木窗厂家对靖宁街的旧窗会有办法,没想到还是要协同设计研究院。负责人张林这几日分身乏术,手下的人更是一问三不知,罗序带回材料正准备明天亲自跑一趟张林办公室。
可材料已被姜梨天女散花,要去也是后天的事。
“你的修复资质在哪儿考的?”
姜梨双手交叠在他胸前当做枕头,侧趴着摆弄系得完好无损的扣子。这个角度只要稍稍低头就能看见女孩俏丽的睫毛和领口处诱人的风景。
罗序抿了下干涩的唇角,长出口气说,“在意大利读了古建修复学位。张建强的资质是在国内考的。”
国内国外古建修复资质不通用,想要团队在世界各地行走无碍,资质必须齐全。
罗序在大学就获得古建修复资质。
他一毕业就在意大利参与古建修复项目,随后成立自己的古建修复实验室。张建强和团队其他人在国内也拿到资质,接二连三地跑项目,三年后在国内建立古建修复团队。
经年累月下来,在业内积攒了不小声望,所以靖宁街项目一出,建工集团不得不开口。
只有拉拢到罗序,这项目才稳操胜券。
没想到,卷翘睫毛眨了眨,姜梨沉思好久,轻嗤道,“幸亏我没去。”
罗序以为她指放弃米兰建筑学院交换名额的事,心头一滞说,“其实现在想去也不晚。我可以帮你。”
“我都忘了。”
越是强调忘记,越是放不下,罗序轻叹一声,“那我呢?也忘了吗?”
姜梨沉默不语,罗序自顾自说,“其实我们都没忘记彼此。”
提醒自己忘记,是放下对遥不可及的执念。“姜姜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不必等到生日。好不好。”
宽厚的手掌拂过女孩儿柔顺头发,罗序望着天花板心头铺满暖暖的呼吸。他缓缓闭上眼睛,片刻再睁开,怀里的人好像睡着了。
刚要翻身下床,姜梨就皱起眉头,十分不情愿,无奈的他只能等。
等到姜梨呼吸更沉一些,鼻子微微泛起亮光,睫毛不再乱抖,罗序才慢慢挪出来,把人放在羽绒枕头上。
姜梨侧趴,嘴唇被压得肉嘟嘟,很饱满,罗序没忍住亲了下,自己都脸红起来。
他以为动作很轻,不会被察觉,可姜梨还是皱起鼻子,不情愿地哼哼道,“罗序,你个傻子,中华巴洛克……为什么既有中华……还有巴洛……你都不知道……33.33……”
似梦非梦的呓语,罗序却听得认真,跪在床边看姜梨越缩越紧,最后彻底埋在被子里,像朵转瞬即逝的昙花。
掖好被角,罗序转而到客厅整理一地碎纸。
几张测量图幸运地保留下来,小数点后一长串数字让他犯难,这还只是约等于的数字,如果要精确起来更麻烦。
他猛然想起姜梨呢喃的一串数字,突然有个设想呼之欲出,赶忙掏出手机拨过去。
“佳乐,明天不去设计院,把测量师傅们召集到永和堂去,我有个想法,要现场验证……”
赵佳乐在被窝里睡得正香,懵懵地哦了声就挂断了。
次日,木窗厂两位技术人员和赵佳乐早早守在永和堂大院里。
四周堆着沙子、水泥和红砖,墙壁外侧已经搭建好脚手架。
只剩中间一块空地刚好照进阳光。
姗姗来迟地秦月汐精神饱满道,“你不在洋行跑这儿来干嘛?”
天气转暖,她穿了一身黑色工装,一眼看上去很是干净利落。
赵佳乐反问,“还能是谁。”满是土的棉手套在大腿外侧拍拍,肉眼可见的灰尘随风扬起又落下。
除了罗序没人能指使动他。
“大半夜不睡觉,序哥自从谈恋爱后作息时间都乱了。”
他随口一说,可秦月汐听来仍旧失落,强撑起嘴角,“和你分享经验了?”
赵佳乐一愣,“你虎啊。这事儿能跟我说吗?”
他现在揣着秦月汐色诱罗序这个秘密如同抱着定时炸弹,再知道点儿别的真容易被灭口。
“还不是因为这个。”
他指指永和堂的窗子,手搭在眉毛上挡住晨起的阳光。
“什么33.333333……他好像是这么说的。”他仔细回忆昨晚睡梦中仅有的片段,无奈地朝测量师傅笑笑,又问对方适不适应北城初春乱糟糟的雨夹雪和大风。
秦月汐漂亮的狐狸闪过不屑,“这是什么?单位换算吗?”刚说完,她自己就顿住了。
“你说什么?”正和测量师傅攀谈的赵佳乐抽空回了句。
“没事,你回洋行那边吧。这边有我呢。”秦月汐低头拨弄手机掩饰一闪而过的想法,“那边开工早,快走吧。”
赵佳乐不耐烦地拍拍手套。
自从秦月汐挑明后,罗序眼里仿佛没了这个人。这间接导致他和张建强肩头的担子更重了。
等南方项目结束派人过来换走秦月汐后,希望这局面能有所改观。
“记得跟序哥说我来过了啊,那边着急。”他不仅要盯着建筑修复,还有施工队,心里烦躁得很。转头和两位测量师傅道别,扣上安全帽急匆匆往洋行那边去。
寒风里的鸟鸣唤醒罗序,可罗序却叫不起姜梨。
其实是不忍心叫,难得她睡得这样踏实。听昨天女孩儿们叽叽喳喳的样子,以后有得忙了。
羽绒被间姜梨睡得像疲惫的小鸟,如若不仔细看都察觉不到呼吸起伏。长发散落枕边,一截皓腕露被子外,罗序又忍不住咬了一口,姜梨气鼓鼓地挣开,转过头接着睡。
罗序立在床边轻叹声,俯身在毛茸茸的头顶深吸一口,才整理衣着关上房门。
他不敢再逗留。这几天没吃到肉,天天洗凉水澡。
来到永和堂施工现场时,工人们正热火朝天地忙着。测量师傅见罗序来了,立刻迎上来。
“罗工,问题解决了。你放心,上午测量完毕,我们立刻赶回厂里,抓紧时间排产,争取月底就装上。”
“那太好了。”罗序随即应承下,“这次测量顺利?”
“哎呀,罗工,你手底下有这聪明人怎么不早用呢。”师傅一拍大腿,接着说,“前期测量一直用厘米做单位,就是精确到毫米也还有小数。可经小秦丫头提醒,换成传统计量尺,你看,这不正好六尺六嘛!”
测量师傅亮出新的图纸,忍不住啧啧称赞,“还是年轻人脑瓜快。六尺六,多吉利。”
罗序也笑了。
“那时许多外国设计师带来图纸,但工匠都是中国人。”老祖宗把握卯榫结构的同时也不忘注入对生活的美好期许。
他想起姜梨口中喃喃的中华巴洛克,唇角咧得更开了。
“是吉利,中国人的浪漫永远在细节与生活里。”
测量师傅喟叹道,“可不嘛,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心怀希望。你看这里,一百多年了,独属于中国人的印记还留着,这花纹、木窗、青砖……外面看是西洋建筑,里面妥妥的中式格局,可不就是中华巴洛克嘛。”
历经时间磋磨的建筑毫不畏惧在阳光下展示伤痕,目光滑过每一寸受伤的雕花和破损的窗棂,他脑海中总冒出姜梨那双漆黑的眼睛,时而倔强冰冷时而机灵调皮。
“都会回来的。”罗序莫名道出一句。
“怎么样?这下能按时完工了吧。”秦月汐不合时宜出现,罗序眉梢冰冷下来。
“我刚刚还和罗工夸你呢,这么长时间,就你有办法。我们下午就回工厂,后续电话联系。”
测量师傅退出后,罗序的神色明显更冷。
“下个月新人到位,你可以做好交接准备。国内国外两边随你挑,我的意见是回意大利。”
秦家大部分产业都在那边,对秦月汐来说回去更好。
“我要说不呢。”秦月汐摘下安全帽,一下一下抠着凸起的棱角,“她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罗序,你不可能一直装下去。”
即使阳光刺眼,罗序也愿意面对天空背对秦月汐,他的影子罩在她脚下,话一出口,秦月汐觉得那影子又黑了几度。
“我会怕吗?”罗序不屑一顾道,像对陌生人的敷衍问候,根本不在意对方的回答。脚尖一转,越过几步台阶,便往临时指挥部方向去了。
秦月汐定在原地,吹了许久的冷风,才平复呼吸,一头扎进永和堂黑漆漆的门里。
阳光照在梨予甜境的木桌上,格外晃眼。
姜梨在附近大学招了几个兼职,接下来连续几天要承接活动甜品台和员工下午茶,当然还有日常订单。
女神节活动成效斐然。订单量激增,最多的一天有三十几个蛋糕要送。
方圆圆不禁感慨,“我的妈呀,冷藏柜要放不下了。”陈阳阳则戳她头,“干活去,总找机会偷懒。”
“我歇歇不行吗,手脖子疼。”
陈阳阳把平板怼在她脸上,备忘录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订单,全都按照时间排好顺序。
“都删掉,你就清闲了。”
方圆圆两指捏住,沿唇边画一条横线,不再抱怨,转身钻进后厨。
姜梨和兼职女孩儿打包做好的甜点一起前往指定地点。预定甜品台的是一家刚开业的女装店铺。需要根据客户要求设计效果方案,再把甜品台按照预先商定好的方案进行布置,综合考虑鲜花气球颜色、甜品种类和店内环境等多方面因素。
全都布置完毕,姜梨拍了好几张照片,留作备份。返回梨予甜境临时找点吃的填饱肚子,下午又匆匆出发,为第二天上午的亲子蛋糕沙龙做准备。
罗序依旧会在天黑时来接她,如果不能来会准时在下午三点发来消息。
这就是他带给姜梨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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