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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霁—空役
那天,马场突然收到紧急通知:伯爵的贴身男仆保罗由于家里妻子病重,又要回家很长时间。
由于这个变数,本属于保罗的工作不得不暂时交给别人。
……
“我负责帮伯爵穿护具?”莱米卡调饲料的手顿住了,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高兴吧,之前教过你的东西终于派上用场了。”汉姆扬了扬下巴。
“不是……为什么?”莱米卡搞不明白,“为什么不是……呢?”他指了指一旁冲洗食槽的马丁:马丁比自己来的时间长,肯定比自己更有经验。
“没有为什么。”汉姆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我们一致决定派你去。”
莱米卡还处于懵圈状态,一旁的马丁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莱米卡,相处了半个多月,我们都知道你是一个很踏实肯干的人,学东西也快,人也机灵。仆役餐厅开饭要比伯爵早,怕你吃不上早饭,所以我们一致商议,以后伯爵回来的时候我帮着卸护具,你只用负责穿戴就好了。我住得不远,平时在家里吃过饭才来的,不用担心我。”
汉姆摘下莱米卡头发里插着的干草屑,脸上带着久违的慈祥:“而且,有资格为伯爵穿护具的人,必须看起来体面。咱马仆里属你形象最好,我相信你,你一定能胜任这个职位的。”
汉姆拍了拍他的肩,眼睛里闪烁着欣慰与期许的光芒。
莱米卡看看汉姆,又看看马丁,只感觉鼻尖一酸,重重点了点头。
然后就被坑了……
……
第二天天还没亮,莱米卡艰难地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大脑一阵晕眩,困得灵魂像是被粘在昨夜的枕头上没扯出来。
今天是他负责给伯爵穿护具的第一天。
深秋的天亮的很慢,凌晨五点半的天黑得像蒙了层厚密的墨布。
莱米卡克制住困意,轻手轻脚地出了宿舍楼。
路边草叶上薄薄的白霜,在马灯光里泛着冷光,连草茎上的细绒毛都被霜裹成了白色。秋风一吹,带来刺骨的凉意,像细针似的往衣领、袖口缝里钻。
——莱米卡彻底被冻醒了。
……
大步快走还抄了个近道,十分钟后,莱米卡终于到了马场。
他把马灯挂在马厩的铁钩上,再把冰凉的头盔、护腿、缰绳放在炭火边烘暖,顺便烤烤自己冻僵的手,最后直奔霜啸的单马间。
问:为什么非要起这么早过来遭罪。
答:为了保证伯爵骑马到山头刚好能看到日出。
首先遇到的问题就是检查蹄子。
这是门细致活,特别考验技术,操作的人稍有不对惹急了马就可能被一脚踹破相。
莱米卡盯着霜啸满是肌肉的腿,陷入了沉思……
自己好说歹说也是养过马的,也对付过不少倔脾气的马。霜啸是伯爵的马,肯定不能性子太急躁,不然总不能一撒脾气就给伯爵甩下来吧……
可万一这马很有个性,只对伯爵温顺而对自己急躁呢。如果自己以为她很温顺结果却惹毛了她被一脚踹死,那不是蠢么……
但是看平时她跟马丁和汉姆相处得还行啊……
可自己又不是他们,跟这马不熟啊,她不给面子怎么办。
但自己这一个半月天天跟她见面,虽然没怎么接触,但怎么着也能混个脸熟了吧,这马不是有灵性吗,该给点面子也得给点面子吧……
莱米卡抱着侥幸心理慢慢凑过去,站在霜啸跟前,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结果是……没啥反应。
这匹不羁的黑马斜着左眼睨他,鼻子里“呼哧呼哧”喷白汽,蹄子跟钉在地上似的纹丝不动。
“……”套近乎计划失败。
莱米卡忽然想起汉姆之前说的话:“马通人性,得让它觉出你是好人”。
说得对啊……
莱米卡尝试性地轻声哄道:“配合一下,看完蹄子就有温草料吃”,一边抬手试着顺它的鬃毛。
可手刚碰到马颈,霜啸突然甩了甩头,眼神里满是嫌弃,前蹄往地上“嗒”地一跺。吓得莱米卡往后趔趄半步。
不吃这套?
莱米卡又想起小时候在雅克郡学的法子——伸手挠马腹软肉——据说这样能让马放下戒心能乖乖抬蹄。
结果他手刚碰到毛,霜啸就“啪”地甩了甩尾巴,差点抽他脸上,还附赠一个大白眼,一脸嫌弃。
很好……
以前莱米卡在雅克郡给人养马,不听话的吼两句抽两下就老实了;这个月在庄园的马场给伯爵养马,不听话的哄两句就老实了。
可眼前这匹……
“软硬不吃是么……”
莱米卡盯着霜啸那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牙一咬,邪恶一笑:
“这是你逼我的……”
……
五分钟后,霜啸硬邦邦的蹄子乖乖抬起,一动不动的任凭莱米卡用小铁钩挑里面的石子。
莱米卡半蹲在地上,头上顶着个木盆,盆里盛着温乎乎的草料。
霜啸低着头,嘴巴凑在盆边美滋滋地嚼着,鼻子发出愉快的哼哼声,尾巴还轻轻晃着。
确保蹄子干干净净,莱米卡拿下头上的盆,站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脸不屑道:“跟我斗,你还嫩了些。”
他瞥了眼马灯,油面下去了小半。这个点儿,寻常的仆役起床都有一会儿了。
——自己动作还是太慢了。
莱米卡深吸一口气,先把马牵出去,套上马具,牵到马场边的拴马桩上拴好,然后找水井打个水。
他刚把手泡进水里,就发现不对劲了:手上沾了不少马具的油垢,清水洗一遍根本洗不掉。
莱米卡心一狠,眼一闭,就着凉水就是狠狠地搓,保证指甲缝干干净净一点草屑和尘土都没有后,才把泡得冻僵的双手拿出来擦干。
苦是苦了点,但准备工作起码完成了。
莱米卡按照马丁的吩咐,牵住霜啸的缰绳,在拴马桩旁边站好,等待伯爵的到来。
……
天边透出极淡的青灰色,像墨水里掺了一点水,连空气都跟着褪了些寒意。
没过一会儿,北边的石板路传来脚步声,一个黑色身影徐徐走来。
——来了!
莱米卡顷刻屏住了呼吸,手心里的汗瞬间冒了出来。
黑色骑装的下摆随着脚步轻晃,伯爵高大的身影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像是团浓墨浮在淡青的天色里,穿过了从模糊的地平线朝他而来。
莱米卡深吸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腰背挺得笔直,膝盖绷直往下弯,行了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脚步声从远到近,靴底踩在结霜的石子路上,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直到那声音骤然停在跟前,带着点皮革和冷冽气息的阴影,完完全全罩住了他。
“大人早。”莱米卡恭敬地开口。
他慢慢直起身,目光先落在对方擦得锃亮的靴尖上,再一点点往上抬——掠过束着宽皮带的腰,再到挺括的肩线,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占满视野时,突然一愣。
——好高。
直到离近了,你才能直观地意识到这个人到底有多高。按莱米卡认知来说,这身量几乎能和他那魁梧的老朋友菲利普不相上下。
莱米卡手指攥紧了早就备好的马具,他低着头上前,开始给伯爵穿戴马具。
但是过程……跟他想象的差的有点多……
莱米卡做好了全程保姆式服务的准备,结果……
他递护腿,伯爵微微屈膝配合套上,还自己扣紧了腰侧的搭扣;
他递手套,伯爵直接抬手接过轻松戴稳;
他递头盔时,伯爵顺手调了内衬位置,还扣了下巴扣……
全程动作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一个正眼也没给他,硬生生的把莱米卡一个“帮穿护具的”架空成了“递东西的”。
所以自己紧张半天是为什么……?
莱米卡嘴角无声地抽了抽,再次按礼节弯腰九十度鞠躬。
伯爵左脚一踩马镫,右腿一扬,黑色骑装下摆划过道利落的弧线,人已稳稳落在马鞍上。他熟稔地攥住缰绳,连莱米卡攥了半天的马鞭子都没接。霜啸打了个响鼻,踏着晨雾扬长而去,蹄声很快融进淡青的天色里。
……
……
“能把手洗干净的东西?”凯西仔细思索了一下。
“对,最好洗完还能带点香味,而且比较容易得到的。”莱米卡补充道。
刚才摸完满是油污的马具,害他洗了半天的手,冻得快没知觉了才勉强洗干净。真的不想每天都体验一次了。
“这样啊……”凯西看了一眼旁边的佐伊,想了想,“我们女仆平时用草木灰洗脸和清洁牙齿,洗的也很干净,但是没有香味。”
“草木灰?”莱米卡心中一喜。
凯西点点头,指了指城堡的方向,“都是我们平时在厨房攒的,烧完的柴灰筛掉杂质就行。你要的话我们明天给你拿点。”
“那再好不过了。”莱米卡高兴地笑了笑。
“而且……如果想留香味的话,可以试试杏仁油。”佐伊从围裙的暗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平常擦脸擦手都能用。防干,还能留下杏仁香。”
莱米卡本想拒绝,因为它的本意是洗油污,涂了杏仁油好像又弄巧成拙了。
但是他转念一想:这小东西貌似……能派上别的用场啊!
这么一想,他冲佐伊笑了笑:“谢谢了,那我就收下了。这一瓶大概多少钱,我找个机会还你。”
“不用。”佐伊看着他帮忙拎了半路的牛奶桶,微笑了一下,“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这一小瓶不值什么钱,你能用上就好。”
莱米卡听完,笑着点了下头,没有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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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关于保罗不在,让马场的人帮忙穿护具这件事:
之前都是马丁负责的,但是莱米卡来了之后大家都觉得他比较合适,一致决定他去了。
至于私心也是有的,这活儿推给了莱米卡,马丁他们早上就不用(顶着寒风)特别着急地从家里赶过来了

莱米卡:又被做局了……
2.问:马场平常烧炭火也可能有草木灰,为什么莱米卡不直接用就在手边的东西,反而找厨房的女仆们要呢,是不是有点刻意了?
答:厨房的草木灰相对较纯净,但马场的草木灰可能混入干草和马粪渣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