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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心资本家
广袤的平原,绿茵青葱地铺满了整片大地,极有生命力地生长在被人雨水、泥石打压的各处地方,包括被人的赤足践踏也无法阻止它们的求生欲望。
黑发的男子拔足往前狂奔,尽管会拖慢速度,他仍然不时弯曲着路线避过轰砸过来的魔法或锐器——只有不规则的路线才能不被后面追赶的人预测击中。
看着和这位男子相似却略微稚气的脸,却还有一张。
维特粗喘着气,始终紧跟着只有几步远的哥哥,在他每踏过的地方除了歪倒的草根还有滚烫的鲜血,不住地砸落。
施加了灼烧魔法的流箭利落地穿透了他的左侧羽翼,还没消失的魔法效果焚烧着洞穿的周围,持续地散发烧毁的皮肉气味,还把一部分流出来的血液蒸腾掉。
痛楚让维特抽搐般抽动着左羽,哀伤却撕心裂肺地对着附近的吉奥大喊:“哥,你飞啊!不用管我!”
吉奥恍若未闻,偶尔回头观察对他们穷追不舍的捕种人,还有和受伤的弟弟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免得捕种人随时掉转只集中攻击他们其他一人。
他不能飞,如果飞起来维特就会成为两人间最容易瞄准的目标。
只要逃到密林,他们就还有就有机会!
茂密的树林遮盖住天空大半的视野,到时候他会想办法把维特抱起飞在空中一段时间把追捕的人甩脱,靠着叶子和枝条阻隔隐藏他们的身影。
还有四百米......
“啊!”负伤的维特行动慢了一拍,终究还是被再次击中了——粗壮铜色的箭矢没入半截小腿,血流如注,维特跪趴着前倾在湿润的草地,脸色青白地看着回过头的哥哥。
维特痛得喊不出声了,苍白地发出嘶嘶气音:哥,快跑。
吉奥的脚步一顿。
神色怔忡片刻,居然往回走走到了伏在地上的维特身侧。
维特脸上彻底失去了血色,似乎没有想到他的哥哥会回来。
看见逃跑的猎物乖乖不跑了,捕种人的小队也停止了攻势,保持警惕地缩短着距离。
“为什么......”
“你是我的弟弟。”
维特眼睛通红,觉得心脏的抽痛比他的身体任何一个受伤的位置都难以忍受。
知晓接下来的结局的吉奥眼神沉静,“还会有机会的,我们能逃这一次就会有下一次。”
他警惕地看着快将接近到身边来的捕种人们,低声交付:“被抓回去以后,找准时机就跑,下次就不要等哥哥一起行动了,两个人太明显了。”
不让维特反驳,继续道:“哥哥的翅膀没事,要逃跑比你容易多了......记住了,不要等我。”
最后一句话逐渐飘散在维特耳边,他们被到来的捕种人擒获拉开,比以往更坚硬的熘炼石铁索套在了吉奥的脖颈间。
“哥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宛如强心剂的话语打在了维特的心间,点燃了他不屈的明亮眼神。
他一定会和哥哥逃出来的。
某个捕种人发出了难听的嗤笑声,对吉奥异想天开的保证很是不屑。
他随手拿了根枯枝残忍地撩拨着维特的伤口,不顾忌粗粝尖锐木条的刮擦会带来多大的痛楚,啐了一声:“老伯格把他翅膀弄坏了,卖出去又要便宜几个金币了。”
捕种人常常游走在各地偷盗或捕捉魔种,即不论种族拥有魔力和灵智的生物,只要有机可乘他们都会下手,再按品质发卖给不同的商人,包括黑市或奴隶商人二次转手。
把吉奥塞进临时驻地的某个笼子,惩戒般地毒打了一顿,为了维持出售的皮相他们会用质地特殊的软板作为打罚用具,疼痛不减,却不会在表面显现,也容易让下手的人不留意轻重。
终于打累了的捕种人凶恶地警告,恶臭的气息从嘴里吐出:“再敢逃,我绝对会让你后悔的!”
吉奥奄奄一息,无法点头或摇头。
虽然痛极,但是吉奥意识保持了清醒,他会在这段时机养精蓄锐,等待大致恢复了行动能力和看守的人对他放松了警惕——就会是最好的时机。
五天后,这一批的魔种商品要开始在各地轮流贩卖了,驻扎的一应用具被陆续收起。
吉奥睁开了眼,是势在必得的意志。
脖颈间的锁链发出丁零当啷的轻微声响。
他趁着薄弱的人手,用自己伪装得虚弱的表象和夹杂着劲风的蛮横□□力量制服了看守人,逃跑之际还放跑了附近几个笼子里的“商品”产生骚乱。
没有时间一个个找过去了。
吉奥只能祈祷弟弟记得他的忠告,只要自己先把这里搅乱拉拢住所有人的戒备和注意,维特就能更不引人注目地顺利逃跑。
委屈在笼子里不见天日的翅膀一展,自由地向天空翱翔,他大致在空中一览。
弟弟的翅膀不知道好得怎么样了,能飞起来吗?
很幸运地,或许是捕种人没反应过来,吉奥这次并没有接收到多少火力的追击。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也不再危险地停留,身后的肌肉一拍一振往高处飞去。
没有什么阻力的吉奥总觉得不安,直到脖子感受到被牵引的力度,他才想起来自己在混乱的逃亡中忘记了这点。
原来是锁链出乎意料地长,长到让他忘记了这个束缚人的存在。
向吉奥猛然向上飞脖子被勒得近乎窒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往高处振翅,一边肌肉壮健的手用力扯着脖环——“啪”的一下,链接着下方的铁索被力度扯至极限在半空中断开。
吉奥面露劫后余生的喜悦正要远走高飞,疏于防备的后果就是被赶来的捕种人用魔法械具毫不留情地贯穿一侧宽大的羽翼。吉奥失去平衡地一歪,又一发铁弹袭来。
在黑暗来临前,吉奥视线在空中涣散,心中低吟:维特,你成功逃走了吗?
——
麻醉效果褪去,吉奥睁开昏沈的眼皮醒了。虚晃的光影在一阵回旋中逐渐汇聚成实体,吉奥破布般地躺在地上,脸贴着粗糙的石地板,猝不及防地被一脚踩住脑袋,嘴里忍不住喷溅出腥味的血。
被这么一踏吉奥难免涣散了一下,直到他看到同样倒在眼前那张熟悉的脸,他用力地瞪大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含着血的嘴嘶哑开口:“维......”
他再也发不出后半个字,充血的眼睛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
“怎么?不认识你弟弟了?”不怀好意的声音从吉奥上方传来,正是踩住他的捕种人。
恶毒的话语像从遥远的天边狠狠掼进吉奥的耳朵里,“虽然就剩一颗脑袋,也该认得他的啊。”
“他可是被你活活勒死的。”
吉奥脖子和脸上血管难以抑制着冲动凸起,瞳孔紧缩到极致,“不...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我们能套着你的脖子当然也能套着他的脖子——嘿,你飞得时候得多用劲啊......”捕种人的声音慢悠悠地说:“箍着你的锁链另一端就套在他的脖子上,你都没看见他被你悬高卡在笼子时的脸有多痛苦。”
“你弟弟一定恨死你了。”
被猛力撕裂下来的头颅孤零零地倒在地上,躯体不知去向。充满死亡气味的恐惧眼球盯着前方,正看着和他同一水平线上的吉奥。
欣赏够了猎物颓然失败丧失希望的神情,捕种人傲然道:“我说过你会后悔的,还跑吗?”
“不。”
“听话了吗?”
“...听话。”
干裂的嘴唇嗡动,麻木着回答。
“我不该跑的......我会听话,会听话。”
——
绪晶抱着怀里紧绷的人,一声一声安抚。
“我知道了,知道了。”
悲伤的话语被吉奥断续的哭腔吐出,听得绪晶内心揪紧,喉咙干涩无比。
绪晶没有怎么尝试过安慰人,听见这样哀伤的故事彷佛窗外那些浓烈的夜色都化为了悲伤的黑色潮水把他淹没,他只得扬起头来,让吉奥的泪水不受阻碍地打湿他的颈侧。
绪晶自己也有哥哥,他无法想象自己和哥哥以这种惨烈的方式分别,感同身受恰时觉得呼吸一窒。
羽翼如同他的主人般黯然哀切,绪晶轻拍吉奥的背脊第一下确实地着落在黑羽上,手指微微顿住,瞬间愧疚道:“都怪我......非要治好你,才让你想起来这一切。”
吉奥怕是太过难以承受才会强迫自己忘掉这段回忆,浑浑噩噩地在捕种人、奴隶商人手下充当着百依百顺的奴隶,失忆般忘却那段强烈的噩梦。
可现在记忆重现,撕心裂肺的片段清晰地被剖开。
“我不该扔下他。”吉奥泪水已经流干,缺失水分的喉咙发声困难。
绪晶觉得不对劲,“你想做什么?”
“我要......去陪我的弟弟。”
“你疯了吗!”绪晶把怀里的人推起来用双手抓住肩膀猛地摇晃,大喊着。
飞艇上的路人纷纷回过头来。
跋扈嚣张的□□也掩盖不住此刻委顿的灵魂,吉奥已经生出了死意。
绪晶口气是焦急地不稳,“你就非要怪自己,把你和你弟弟抓走的人没错,折磨你们的人没错,把锁链套在你们身上的人没错,争取机会让弟弟跑的你反而错了,现在说要去死?”
他急急道:“你怎么不考虑把他们杀了给弟弟报仇?!”
吉奥灰暗的死志被绪晶一连串的质问震住了,哑口无言。
“不,就算把他们杀光了也不应该去死。”绪晶掷地有声,“你知道这条命是建立在你弟弟的死亡上,居然还要把它丢弃掉?!你想清楚了吗!”
“我......”吉奥眼神动摇,庞大的身躯被一阵见血的猛击刺得摇摇欲坠。
苦涩的声音响起,“我不像主人,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能干的本事,唯一需要我......保护的人也不在了,这样卑贱的人还有什么活着的价值。”
绪晶分出一直紧握吉奥肩膀的手,比了一个数字:“九十个金币。”
吉奥抬眼看向绪晶弯折的食指。
“这是我当初把你买下来的价格,你想死可以,得先赎身。”
绪晶扶着吉奥肩膀的另一只手也撤了回来,他双手张开在吉奥眼前伸直竖起了十根赤条条的手指。
“十......”
想了想,又干脆地把手都收起来,抱着手臂盘在胸前。
“不,我是黑心资本家,赎金要翻一千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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