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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雪(五)
结巴把男人摁在地上,他的拳头又凶又猛,砰砰直落,发出清脆的裂响。
——骨头好像碎了。
瞎子冲上去一把拽开了结巴,他是从背后抱住他的,像给了他一个柔软的拥抱。
瞎子的嘴唇贴在结巴的后脑勺上,刺剌剌的头发,像一些针,扎得他有点痛。
不要打了,你打死他会害了自己,瞎子说。
结巴松开拳头,他很听瞎子的话,所以他在这一刻看了我一眼。
我没有说话,但我们彼此都明白。
你看,这就是我,这就是你,这就是你们的关系。
结巴拽住男人的头发,拎起他的脑袋。
男人醒了,他睁开眼来,但是目光混沌。显然,他意识不清,杀戮的刀还握在手里。
等他看清了瞎子的脸,手就开始发抖,剧烈地发抖。
结巴站起来,狠狠踹了男人一脚。男人呜咽一声,没有动,他喃喃自语,说钱,说瞎子的眼睛,最后又念瞎子的名字。
走,别别别理他,结巴跟瞎子说。
楼道里昏暗,潮湿,水汽氤氲,在黑暗中形成一团白雾,夜色中的雪。
结巴牵着瞎子的手在这片白雪中走,往上走。
203的门口放着结巴买的牛肉丸,快要冷了。
瞎子的脚踢到塑料碗,汤洒出来,结巴说,不不不不要了,我等等等下再给给给你去买。
瞎子说不用了,他摸索着把碗端起来,端进屋里,放在了桌上。
起先,我们三个谁都没有说话。后来,瞎子开始吃东西,发出一点咀嚼的声音。再后来,瞎子不吃了,他问结巴,你怎么来了?
结巴没回答,他又在剥指甲,很紧张,很羞赧。最后终于说,我想你,所以来找你。
你为什么想我,瞎子说。
结巴愣了,他没想到瞎子会这么问他。
答案难道还不够明显吗,他以为他知道的。
结巴看我,想要我帮他。我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这时,雪下大了,还带着雨,落在铁皮屋顶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像拳头的捶打,很小,很稚嫩的拳头,打在了瞎子的心上。
瞎子在不安,在期待,期待一个答案。他看不见我,所以伸出手来,想要摸到我。
我躲开了,心想,你们这两个胆小鬼。
我有些气愤,又很急迫,我不知道我现在是站在哪一边的。但是都无所谓,总之,我是在他们之间的。我知道,他们在这段关系里很快就要不分彼此。
吻他吧,我跟结巴说。
我不是在玩闹,在怂恿,刁鸿,我叫结巴的名字,我让你做坏事,做这世界上最美妙的坏事。你要不要做呢,你要不要呢?
结巴在迟疑,我想,没有时间了,爱一刻都不能迟。
于是,我按住了结巴的后脑勺,用力推。
他们的嘴唇碰撞在一起,很凶猛,很热烈,很甜蜜地碰撞在一起。舌头纠缠着,无师自通地互相勾引。
瞎子忍不住伸出手,他死死攥住了结巴的衣服下摆。结巴搂紧瞎子的腰,他抚摸他的背,挺拔,笔直,都是硬邦邦的骨头。
他们的吻了好久才停下来,额头抵在一起,嘴唇也还是没有分开。
结巴几乎不敢看瞎子的眼睛,他只是喘气,感受瞎子的呼吸。
瞎子在舔舐,像初生的不安的动物一样舔舐。他慢慢地,细细地,紧张又带着疯狂地舔结巴的嘴唇。
他压抑已久,也渴望已久。
瞎子在这个时候告诉结巴,你救我的那天,后来我又回大路上去了,我在等你。
为为什么等等等我,结巴问。
因为我捡到了你的校牌,我叫妈妈念给我听,妈妈说,你叫刁鸿。瞎子说话时把结巴搂紧了,结巴整个人都化成一滩水,他彻底倒在瞎子怀里。
瞎子说,你那天没来,可校牌我没丢,到现在还藏着。
结巴问他,那我今天来,晚了吗?
这一回,他没有再犯口吃病。
而我,已经病得不轻,我的两颗心都怦怦跳,我感觉到自己的轻盈,像要飞起来,一直往上,往上,像死前的高潮。
在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爱情是这样的,原来,我是这样的。
当我快乐得像要碎掉的时候,我听见瞎子对结巴说,不晚,一点都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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