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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吃街的霓虹灯像打翻的调色盘,把夜色染得光怪陆离。许祈举着鱿鱼串挤过人群,油渍在衬衫前襟洒出嚣张的印记。
“教授——尝尝这个!”他把竹签递到蔚然嘴边,“比咱高中门口那家强多了!”
蔚然微微后仰,金丝眼镜链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摄入过量苯并芘可能诱发......”
话没说完就被烤肠堵住了嘴。段宏深勾着他肩膀大笑:“蔚教授,这儿可没实验室给你测致癌物!”
五年时光把少年们扯成不同形状。段宏深西装皱得像咸菜干,领带歪到耳后;苏满旭卫衣上印着电竞战队logo,头发染成扎眼的奶奶灰;莫弦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手机屏还亮着股市K线图。
只有许祈似乎没变——除了衬衫换成骚包的紫粉色,嘴角还沾着同样的辣椒面。
“所以,”莫弦用吸管搅动奶茶里的珍珠,“蔚教授终于被我们祈哥骗到手了?”
蔚然推了推眼镜:“基于多重因素的综合考量......”
“他先表的白!”许祈抢话,手臂自然环住蔚然肩膀,“在我答辩现场!捧着九十九朵玫瑰!”
苏满旭呛出奶茶沫:“真的假的?蔚然能干出这事?”
真相其实更荒唐——那天下着暴雨,蔚然穿着淋湿的西装,手里攥着被雨泡皱的论文稿,在实验楼走廊堵住许祈。没有玫瑰,只有句:“数据模型显示,我们在一起的成功率是87.39%。”
虽然后来补上了。
但许祈显然打算把故事改编成浪漫喜剧。他正比划着玫瑰尺寸,突然被蔚然往旁边一带——串烤蘑菇险险擦过耳际。
“看路。”蔚然声音依旧平静,手指却稳稳护在许祈后腰。
段宏深吹了声口哨:“蔚教授护食啊?”
人群挤得像沙丁鱼罐头。蔚然被推搡着撞进许祈怀里,眼镜链缠上了对方衬衫纽扣。许祈低头解链子时,呼吸扫过他微红的耳廓。
“严谨点,”许祈憋着笑,“这叫护夫。”
小吃摊油烟熏得人睁不开眼。蔚然停在糖画摊前,看老人用糖浆勾勒凤凰尾羽。
“想要?”许祈凑过来,“给你画个分子式?”
最终拿到的是歪歪扭扭的“π”。蔚然举着糖画,看琥珀色的糖浆在灯光下流转:“误差太大。”
“吃的东西讲什么误差!”许祈就着他手咬掉糖画尾巴,“甜不甜?”
甜味在舌尖化开时,段宏深正讲述如何搞砸第五次相亲。莫弦分析着美股走势,苏满旭手机里传出游戏音效。喧嚣声浪里,蔚然轻轻“嗯”了一声。
拐角处传来熟悉的香辣味。许祈突然僵住:“等等,那不会是......”
“王记臭豆腐。”蔚然接话,“搬迁三次,现址距地铁口127米。”
摊主掀开油锅盖的瞬间,臭气像化学攻击般弥漫开来。莫弦捂着鼻子后退:“这比实验室氨泄漏还吓人!”
蔚然却上前半步:“两份,多加香菜。” 许祈眼睛亮起来:“你还记得!”
油锅沸腾的泡沫里,记忆翻涌而上。高三晚自习后的夜宵,总偷藏在书包夹层的饭盒,以及被班主任逮到时,蔚然面不改色说“在采样检测食品安全”的鬼话。
“其实当年那盒是我故意打翻的。”许祈咬开酥脆豆腐皮,“老班鼻子太灵了。”
蔚然擦掉他嘴角辣酱:“知道。”
“那你不拆穿?”
“数据分析显示,坦白会导致你每周少摄入150克蛋白质。”
段宏深夸张捂胸:“这就是学霸的浪漫吗?”
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五人挤在塑料凳上分食臭豆腐,像拼凑起破碎的时光拼图。苏满旭突然举起手机:“来来来!F5 reunion第一弹!”
镜头框住油腻的餐桌和霓虹灯牌。许祈笑着比V,蔚然无奈地被搂住肩膀,段宏深做鬼脸,莫弦优雅举杯,苏满旭镜头里露出半张傻笑的脸。
“发群发群!”许祈抢过手机,“让老班看看她的得意门生们......”
话音卡在喉咙里。班级群最后停留在了三年前,最后说话的是转去国外的学习委员。聊天记录还留着高考前的加油接力,像被封存的琥珀。
油锅依旧沸腾着,滋啦作响。蔚然自然转移话题:“下周校庆,受邀了吗?”
话题重新活络起来。段宏深抱怨同事抢功,莫弦吐槽甲方审美,苏满旭炫耀游戏排名。许祈踢掉皮鞋,光脚踩在蔚然鞋面上。
“累——”他拖长声音,像高中跑完三千米那样瘫靠过去。
蔚然调整坐姿让他靠得更舒服,手指无意间梳理着他后脑翘起的头发。这个动作熟悉得让另外三人同时噤声。
“哇哦,”段宏深挤眉弄眼,“蔚教授私下这么宠?”
“数据分析显示,”蔚然面不改色,“肢体接触能有效缓解疲劳。”
莫弦翻白眼:“说人话?”
“他重。”蔚然把许祈往怀里又带了带。
晚风卷着食物香气飘远。他们沿着小吃街慢慢走,像穿越一条流动的时光隧道。许祈在摊贩间穿梭,举着各种投喂蔚然。
“桂花糕!你妈以前寄过的!”
“虾扯蛋!高中那会儿咱翻墙出来买!”
“脑花!给你补补智商!”
蔚然逐一尝过去,眼镜渐渐蒙上蒸汽。最后停在小酒酿摊前,瓷碗里米粒浮沉如星子。
“其实,”许祈突然说,“你出国那年,我每周都来这儿。” 蔚然搅拌酒酿的勺子顿了顿。
“每家店吃一遍,算你陪我。”许祈笑着比划,“胖了十斤!”
段宏深起哄:“蔚教授得负责啊!” 蔚然舀起勺酒酿递过去:“现在补上。”
月亮升到霓虹灯照不到的高度。他们拐进巷子里的旧游戏厅,拳皇机台还闪着上世纪的光。苏满旭激动地拍机器:“蔚神!来一局?”
蔚然解开西装扣子:“赌什么?”
“下周奶茶!”许祈抢答,“输了穿女装上课!” 摇杆撞击声混着电子音效炸开。
蔚然手指在按键上翻飞,像操作精密仪器。屏幕里草薙京使出百式鬼烧,精准KO对手。
“卧槽?!”苏满旭摔下摇杆,“你不是从来不玩吗!”
蔚然推眼镜:“理论分析足够预判操作。”
许祈大笑:“他毕业论文就写的这个!”
出游戏厅时已是深夜。莫弦拦出租车,段宏深歪在路边醒酒。蔚然和许祈落在最后,影子在路灯下叠成完整的圆。
“所以,”许祈碰碰他肩膀,“同居体验如何?”
蔚然看着前方嬉闹的友人:“数据采集需要更长时间。”
“说人话。”
“还不错。”
出租车灯牌渐次亮起。段宏深突然回头喊:“你俩真住一起了?”
许祈得意地晃钥匙链:“三居室,带书房!”
“蔚教授能忍你乱扔袜子?”
“他收拾!”
笑声惊起夜栖的麻雀。
蔚然望着许祈亮晶晶的侧脸,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
实验室数据模型冰冷显示着成功率,而心跳声震耳欲聋。
或许重逢从来不需要数据支撑。
它藏在臭豆腐的香气里,落在游戏厅的按键上,融进共享的酒酿甜味中。
就像此刻,晚风温柔,霓虹未熄,而他们终于走到彼此身旁。
出租车门关闭前,许祈突然探头:“下周还逛?” 蔚然点头,镜片映出流转的灯火。
“嗯,”他说,“带着胃药。”
——
五年很长,长到足够让海水褪去少年眼底的沙;五年也很短,短得像跑道尽头那次未完成的击掌。
我们终将在各自的峰顶重逢——不是等一个答案,而是成为彼此的答案。
“我们在顶峰,在相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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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