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造反日志

作者:尺璧非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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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败露


      春猎盛事因这场变故戛然而止。圣驾并一众惊魂未定的宗亲勋贵,提前拔营返京。

      銮仪依旧煊赫,但队伍气氛却压抑凝重,再无来时的轻松欢愉,只余下车轮碾过官道的沉闷声响和无声流淌的暗涌。

      三皇子李诚寻了个由头,特意来到丽嫔的车驾内。母子二人相对无言,车内只闻车轮辘辘之声。

      良久,李诚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不甘与孤注一掷的疯狂,“母妃,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若是父皇查清真相,我们就是刀俎下的鱼肉。”

      丽嫔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声音带着惊惧与一丝侥幸,“诚儿!你莫要再行险!说不定…说不定皇上查不出来呢?那白虎已被杀死,线索或许已经断了!我们此时若再轻举妄动,岂不是自露马脚?”

      李诚眼神阴鸷,声音更低,“那周望舒险些丧命虎口,父皇命周翀主查,冯晟又断案如神,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等他们查到我们头上,就一切都晚了!不如我们现在……”

      “不行!”丽嫔厉声打断,眼中已盈满泪水,她再次死死抓住儿子,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能动!什么都不许再做!诚儿,你想想,四皇子不是没事吗?只是受了场惊吓罢了!陛下就算…就算查到些什么,看在父子情分上,最多也就是申饬一番,闭门思过罢了!绝不会重罚的!你若此刻再惹事端,那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她的话语又快又急,既是劝说儿子,更是在拼命说服自己,试图用这渺茫的希望来压下心底那不断滋长的恐惧。

      李诚沉默下来,阴鸷的眼神微微闪烁,似乎被丽嫔这番话语动摇了些许。他仔细咀嚼着母亲的话,越想越觉得似乎……颇有道理。

      自己是父皇唯二康健的皇子之一。李谨这次不过受了场惊吓,皮毛未损。那周望舒虽拼杀勇猛,说到底也只是个臣女,受了些伤罢了,难道承恩侯还敢拿他这个皇子如何不成?

      父皇就算再生气,等查明真相,最多也不过是雷霆震怒之后,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申饬、禁足、削些用度……这些惩戒,他并非承受不起。只要保得住皇子身份,就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若此刻再行险招,一旦败露,那才是真正触怒天威。

      他心底那点孤注一掷的疯狂,渐渐被这份侥幸压了下去,转而生出一种扭曲的自我安慰。对,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父皇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回京之后,信德伯府气氛凝滞。

      信德伯独坐书房,面色灰败如纸,眼神惶然闪烁。良久,他似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起身,招手唤来一名跟随他多年的心腹老仆,掩上门窗,压低声音急促地吩咐起来。

      他这番鬼祟异常的举动,没有逃过一直心神不宁、暗中留意着他的信德伯夫人钱氏。猎场惊变后,不详的预感便如阴云笼罩在她心头。听闻丈夫归来后立刻秘密召见老仆,她再也坐不住,径直寻了过来。

      她推门而入,目光如炬地质问:“老爷,你方才想做什么?你打算把那个小……七,送去哪儿?”她艰难地将“小杂种”之类的恶语咽回喉中,但提及那庶子时,语气里的嫌恶与不满依旧泄露无遗。

      近年来信德伯在朝中不得志,后院里倒是添了好几房年轻妾室,这“小七”便是最得宠的那个刚生下的儿子。

      信德伯颓然坐下,苦涩道:“夫人……大势已去。三殿下行事不密,此番恐难逃干系。我叶家大祸临头,总得……总得为叶家留一丝血脉香火啊!”他声音哽咽,充满了绝望。

      钱夫人如遭雷击,虽然有不祥的预感,但亲耳听到丈夫承认,仍是惊得倒退一步。她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却猛地摇头,语气异常坚决:“不行!那是贱婢所出的庶子!我叶家嫡脉尚在,何以要保全一个庶子?要送,就送明德走!他是嫡长子,才是叶家真正的希望!”

      “糊涂!明德早已长成,多少人认识他?一旦事发,他首当其冲!唯有无人注意的庶子尚有一线生机!”信德伯沉痛道,“这是断我叶家根基的大罪,陛下盛怒之下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男丁!”

      夫人听完,浑身一软,瘫坐在垫子上,泪水终于决堤而出,“我的明德还没娶亲……”无边的悔恨瞬间淹没了她。当年因晋元长公主一事,明德的亲事多有不顺。以往那些属意的人家都拒绝了她,她心里憋了一口气,立志一定要给明德说一门好亲事,谁知蹉跎至今……竟可能再无日后了!

      想到此处,一股尖锐的恨意冲上心头,她凄厉道:“凭什么?!三皇子许的好处半点没见到,如今却要我们全族陪葬?!”

      信德伯叶宣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扑上前死死捂住钱夫人的嘴,“住口!你疯了不成!隔墙有耳!这种话也是能喊的?!”

      他紧张地侧耳倾听门外动静,急促地低声道:“事情还未到绝境!三殿下毕竟是皇上的亲骨肉,陛下盛怒之后,未必不会重拿轻放!如今唯有紧紧依附殿下,盼着他能渡过此劫,这样还能看在这点情分上,设法保全我叶家一丝血脉!”

      他试图用这渺茫的希望稳住几近崩溃的妻子,却未曾低头看见,钱夫人被他捂着嘴,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里,最初的惊恐和绝望迅速被一种怨毒至极的寒光所取代。

      重拿轻放?保全血脉?

      她的明德前途未卜,那些贱妾所出的庶子凭什么得保全?要死就一起死!

      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念头瞬间缠紧了钱夫人的心脏。

      这天夜里,信德伯府偏院接连传出噩耗。

      二公子、三公子晚间用了厨房送来的甜汤后,突然腹痛如绞,口吐白沫,不过半个时辰便相继没了气息。

      紧接着,更为骇人的是,其余四名年幼的庶子,包括尚在襁褓中的“老七”,竟也在一夜之间莫名夭折,症状皆似急症,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府内顿时乱作一团,哭声震天。信德伯看着庶子尸身,尤其是那个他才寄予希望的婴孩,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内宅深处,钱夫人面无表情地坐在妆台前,听着外面的悲声,嘴角勾起扭曲的弧度。铜镜中映出的脸苍白如鬼,眼中燃烧着骇人的疯狂。

      既然她的明德活不了,那大家就一起为叶家“殉葬”吧。

      外界,周翀与冯晟正雷厉风行地彻查此案。冯晟精于刑狱断案,承恩侯手握兵权且刚正不阿,两人联手,效率极高。

      那白虎并非野生,而是早已被秘密捕获,以药物和饥饿刺激其凶性,再通过精心设计的路线,用诱饵将其引至预定地点。

      驯兽人、经手的侍卫、采购药物的小吏……线索很快被一一挖出。

      不过两三日,所有证据便如同链条般,清晰无误地指向了幕后主使,三皇子李诚与信德伯!

      证据确凿,呈报御前。

      皇帝看着那累累供词与物证,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逆子!”皇帝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狠毒至斯,连亲弟都要残害!还有信德伯!朕待他不薄,他便是如此回报朕的?!”

      盛怒过后,巨大的疲惫与失望如潮水般袭来。他猛地向后一靠,重重跌入龙椅之中,方才挺直的脊背仿佛瞬间被抽去了力气。御书房内死寂一片,只闻他略显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他抬起手,无力地挥了挥,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倦怠与痛心,“带那个逆子来见朕。”

      三皇子在见到来带走他的羽林监时,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紫宸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皇帝冰冷的面容。三皇子李诚甫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叩地,声音带着哭腔。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只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他抬起的脸上涕泪交加,“儿臣是见父皇平日对四弟那般疼爱,心生嫉妒,才…才一时想不开,做出了这等糊涂事!求父皇看在父子情分上,饶了儿臣这一次吧!儿臣再也不敢了!”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年仅十四岁便如此虚伪与狠毒的儿子。良久,皇帝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李诚,你直到此刻,仍在朕面前作戏。你是否觉得,无论如何,朕都不会严惩于你?”

      李诚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皇帝已然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片冰冷。他当即下旨,一字一句,砸落在死寂的大殿中。

      “三皇子李诚,品行不端,心术歹毒,谋害亲弟,罪无可赦!即日起,废为庶人,圈禁宗正寺,非死不得出!”

      “丽嫔教子无方,纵子行凶,即日废黜嫔位,打入冷宫!”

      “信德伯叶宣,主谋从逆,罪同谋反!夺其爵位,查抄家产!七岁之上男丁,尽数处斩!女眷没入教坊司!”

      这判决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李诚头顶!

      “不……不可能!”李诚猛地抬起头,脸上所有的伪装顷刻崩塌,只剩下扭曲的震惊和无法理解的疯狂,“父皇!您不能这么对我!我是您的儿子!您为了李谨,就要这样绝情吗?!为什么?!为何对儿臣如此狠心?!”

      他声嘶力竭地质问,试图从龙椅上那冷漠的帝王眼中找到一丝动摇。

      然而皇帝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仿佛连再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厌倦,更无意解释半分。

      “带下去。”

      羽林卫应声而入,一左一右架起几乎瘫软的李诚。在被粗暴拖离御书房的那一刻,李诚挣扎着回头,看到的仍是父皇那张毫无表情、甚至带着一丝厌弃的脸。

      待殿内重归寂静,皇帝挺直的脊背终于微微佝偻,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与伤怀。

      孙得福犹豫片刻,上前轻声道:“陛下,长公主已在偏殿等候多时了。”

      皇帝眼中掠过一丝诧异,随即泛起些许温情,“让她进来。”

      李乐安步入殿内,一眼便瞧见皇帝眉宇间的疲惫。她加快脚步,无声地走到皇帝身后,伸出手轻轻为他按压太阳穴。

      “父皇,我帮您按按。”

      皇帝闭上眼,并未说话。殿中只余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良久,李乐安才温声开口:“父皇,别太难过了。您还有大皇兄,还有我,还有四皇弟和四妹妹呢。”

      皇帝缓缓睁开眼,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困惑与痛心:“他才十四岁……为何就能如此歹毒?”

      李乐安心说,三皇子从小就作恶多端,折在他手中的宫人不知凡几。但她知道皇帝在意的并非这些。此次兄弟阋墙,才是真正触痛帝心的根源。

      “许是年纪尚轻,一时冲动,走了极端。”她语气柔和,带着宽慰,“父皇不妨请几位大儒和高僧,日后慢慢为三弟讲授经义道理,时日久了,或许他能醒悟。”

      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长叹一声:“如今,也只有你能与朕说几句贴己话了。”

      李乐安声音愈柔,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憨:“人家都说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我这件棉袄,肯定是最暖和的那一件。”

      皇帝终是被她逗得露出一丝笑意:“在偏殿等了这么久,饿了吧?”转头吩咐孙得福,“传膳。”

      李乐安摸了摸肚子,笑吟吟道:“是有些饿了,父皇也要多用些,待会儿我陪您一起吃!”

      膳后,李乐安又温言劝皇帝早些安歇,方才告退。

      走出殿门,她回身望了一眼身后的紫宸殿,目光沉静,这才缓缓离去。

      殿内的皇帝想起沉着冷静、在此事中再次立下大功的李乐安,又想起缠绵病榻的长子和年幼受惊的幼子,心中那个模糊的念头终于变得清晰且坚定起来。

      丽嫔在宫中得知消息时,正在对镜梳妆,听闻儿子被废、自己将被打入冷宫的消息,手中的玉梳“啪”地一声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没有哭闹,只是怔怔地看着镜中依旧美艳却瞬间失了魂的脸庞,喃喃自语:“怎么会……诚儿明明该是太子…”

      直到内侍上前要剥去她的珠钗冠服,她才猛地惊醒般,死死抓住桌沿,尖利的指甲几乎掐进木头里,眼中涌出滔天的不甘与绝望:“陛下!臣妾不服!诚儿是您最为康健的儿子啊!您不能这样对我们母子!”然而无论她如何哭喊,昔日恩宠已如镜花水月,冰冷的命运无情地降临。

      朝野之间对于皇帝的旨意一片哗然,都没想到皇帝竟然对三皇子如此狠心。

      相比之下,皇帝命晋元长公主带队查抄信德伯府的诏命,反而未掀起太大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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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5天前 来自: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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