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下的緣分

　　Alva踏進公司時，正好是周一早上八點，空氣裡還殘留著清潔劑的味道，燈光明亮而不刺眼，牆上的時鐘還在滴答作響。
　　她提著兩個紙袋，朝掃地的阿姨打了個招呼，走進辦公室，脫下羽絨服掛在門後，按下電腦的開機鍵，然後拿起其中一個紙袋，轉往茶水間。
　　幫香薰機換上新的生命後，淡淡的梔子花香在空氣中散開。她將幾瓶補充液和幾包咖啡豆歸位擺整齊，再從旁邊的櫃子取出自己的馬克杯，沖上一杯咖啡，返回辦公室。
　　重新坐上辦公椅，電腦啟動時跳出的畫面是例行的週會簡報檔，一切似乎都沒變過。
　　她低頭喝了一口咖啡，溫熱在體內慢慢擴散，驅散了殘存的寒意，桌上堆著的幾份文件有翻動過的痕跡，紙角微翹，顯然有人在她不在時代為處理。
　　Alva突然覺得有些慚愧，就因為自己的意氣用事，害別人的工作量增加不少。她順手拿過，眼神快速掃過內容，邊翻資料邊想著，等等要不要訂點下午茶慰勞助理們。
　　時針向前走了一格，電腦螢幕的會議通知彈出來，上午十點整，預約的部門整合會議，她打開記事本，寫下自己的工作安排，思緒清晰、節奏穩定，彷彿從未崩潰，也從未逃避過。

　　她的視線不經意掃過另一個紙袋，裡面是洗好的馬紹齊的衣服，摺得整齊，還有些餘溫，像是昨晚剛從烘衣機拿出來就被塞進袋子。
　　她原本打算一早就還他，現在卻遲疑了。
　　放他桌上?太刻意。
　　叫他來拿?好彆扭。
　　裝作沒這回事?倒是沒那麼無情。
　　思緒未定，訊息跳了出來，是群組的提醒，「會議地點改到七樓的簡報室」，她把紙袋塞進抽屜，先把這件事暫時擱著。

　　“Alva姐!是你嗎?”蘇芷萱清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是。”
　　門被推開，一張笑臉探了進來。
　　“Alva姐今天這麼早啊!要拿下第一打卡寶座啦?”蘇芷萱手上還端著一杯剛微波過的牛奶。
　　Alva注意到她臉上控制不住的笑意，“你今天怎麼這麼開心?”
　　“很明顯嗎?”蘇芷萱笑得有些靦腆，又馬上露出閃閃發光的眼神，“今天辰哥要拍廣告，會跟一個我超喜歡的藝人合作!我超想見到本人!”
　　“原來如此。”Alva笑了笑，“但你不要一見到偶像就忘了自己家的藝人欸。”
　　“怎麼可能，辰哥可以照顧好自己的。”蘇芷萱講完才發覺不太對，趕緊補了一句，“不對不對，我是說我會一邊顧辰哥，一邊偷看。”
　　“可以，可以。”Alva點點頭，“去準備吧。”
　　“那我先走啦!”
　　蘇芷萱說完輕快地離開，門再次被關上，辦公室頓時多了幾分人氣。

　　九點五十五分，Alva準時出現在簡報室門口，推開門時，裡面已經坐了幾位同事，交頭接耳聊著週末趣事。
　　馬紹齊坐在靠牆的位置，手裡翻著簡報資料，眼鏡被擺在桌上，臉色有點差，似乎是沒睡好。
　　她走過去時，他抬頭，兩人視線正面交鋒。
　　只有一秒。
　　然後他點了點頭，“早。”
　　她也平靜地回應，“早。”
　　像兩個普通的同事，在辦公室日常中自然問候，波瀾不驚。
　　但他們心裡都知道，那一秒，有點奇妙。
　　不是情緒太濃，而是彼此太熟，熟到任何一句話都可能打破平衡。

　　她坐在他右側兩個位子的地方，剛好隔著設計組的組長，距離不近也不遠。
　　會議開始了，專案、人員調動、接下來的提案計畫，一項項快速推進，Alva專注地做筆記，偶爾發問補充，馬紹齊則維持他一貫的節奏，靜靜聽完大家的報告，等著最後收尾。
　　他始終沒再看她一眼，但他話語間隱隱約約的異樣，她聽出來了。
　　像是......每一句話都被修飾過。

　　中午時分，Alva照例一邊處理信件，一邊啃著三明治，耳機裡放著會議錄音。訊息突然跳出來，是公司內部系統通知，「下午兩點，廣告提案討論會，與合作方連線。」
　　她皺了皺眉，這場會原先不在她日程上。
　　滑開看備註，是馬紹齊加上的，還附了一句，「臨時會議，大合作商」
　　她想了想，打開行事曆重新安排時間，回覆，「OK，我會準時上線。」

　　兩點整，她進了會議室，筆電開好，連線等待中。
　　馬紹齊也到了，坐在她對面，低頭調整簡報檔。
　　畫面接通，對方一開口就是機關槍似的提要求，幾次措辭甚至略顯無禮。
　　Alva剛要開口，被馬紹齊按住話筒，嘴形示意，「我來。」
　　他一如既往的淡定，在幾個關鍵點上明確劃出底線，既不讓合作方反感，也讓Alva能有片刻喘息。
　　她一邊聽，一邊記錄，內心卻泛起一絲莫名的感覺------
　　這是熟悉的節奏，他們太習慣一前一後地處理這類突發狀況，一個攻堅，一個補位。
　　她現在才意識到，原來在共事方面，他們這麼有默契。

　　會議結束，她闔上筆電，正準備站起來，馬紹齊忽然開口，“早上那個袋子，是我的嗎?”
　　Alva一怔。
　　他沒抬頭，補了一句，“外套露出來了，不給我是想繼續當抱枕嗎?”
　　她有些無奈又有些氣惱，“觀察力什麼時候這麼強了?”
　　他終於看向她，“我不想你為這種小事猶豫太久。”
　　不知道是不是Alva的錯覺，她總覺得他最近很常這樣，不帶情緒的輕輕捅人心口。
　　她深吸一口氣，帶他回自己辦公室，從抽屜裡拿出紙袋遞給他， “洗好了。”
　　馬紹齊接過，兩人之間短暫靜默，如果此刻有人走進來，畫面會像一場無聲的對峙。
　　馬紹齊轉身準備離開，剛踏出兩步，忽然停下腳步，面對著門的方向，低聲說了句，“謝謝。”

　　Alva抬眼看他的背影，那個總是站得筆直、在會議上滴水不漏的男人，也有這種支支吾吾的時候?
　　她走回桌前，繼續整理檔案。
　　習慣性的不讓情緒佔據太多空間，但這次她發現手指在鍵盤上的速度慢了些。
　　她分了個眼神給窗外，天還沒完全暗，今天似乎過的有點慢。
　　最後喝下一口已經冷掉的咖啡，她將視線拉回螢幕，繼續她熟悉的節奏。
　　只是心裡那一絲微妙，還沒來得及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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