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沧海未深

作者:文心载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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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双生子,这意味着什么?庄栀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一个惊人的核心秘密。
      “你没事吧,小庄?”邱约见她脸色发白,忙用扇子给她扇风。
      “我没事。”庄栀摇摇头,甩开令人眩晕的冲击感,她扶住身旁的梨花木椅背,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定神,“我要赶紧回鸣松山庄告诉我师父。”
      “黎掌门也来啦?”邱约说了句废话,重点是接下来这句,“楚翘来了没?”
      “没,在太和山呢。”庄栀答道。
      “我这趟真算白来。唉,回家算了。”邱约大叹一口气,走到门边为她开门,“走吧。”
      庄栀甫一下楼,焦灼等待的陈伯立刻走上前来,求她劝劝邱约。
      邱约也走了下来,见状无奈地摆弄扇子,“陈伯你别为难人家小姑娘,我回去就是了。”
      “太好了王爷,老奴这就去准备!”陈伯如蒙大赦,麻溜地跑出了天闻楼,看起来巴不得马上启程。
      “邱楼主,封刀会你不去了?”庄栀讶异,停住脚步。
      “不就一个传承仪式么,我要是秦放,想都不用想下任掌门肯定选秦横川。”邱约合上扇子,用扇骨敲着掌心,“但新掌门不会是秦横川。”
      “为何如此笃定?”
      “直觉。”邱约神神秘秘地吐出这两个字。
      庄栀一时也懒得深究,她作了一揖,“今日多谢邱楼主。”
      邱约颔首,“若有血魂师的消息,我会再知会你们太和山的。”

      回鸣松山庄的路上,庄栀脚步虚浮,反复咀嚼着“形”与“影”这两个字。
      被黎渊带回太和山的是赵影,被血魂师带走的是赵形。
      楚嵩是赵影,他自己也承认了。楚嵩说后山那具白骨是他最后的亲人,那么白骨的身份就是销声匿迹多年的赵形。
      可是赵形死前为什么要写一个“形”字,给自己题墓碑吗?
      赵形的尸体在那结合后山风水的封门阵中尘封了十几年,直到庄栀机缘巧合领略畏楼禁术后才得以发现与破解。
      毫无阵法造诣的楚嵩怎可能走出这封门阵?
      彻骨的寒意蔓延了庄栀全身,冷汗从额角滴落下来。
      她又想了一遍方才冒出来的那个可能,眼泪瞬间溢出眼眶。
      除非楚嵩是赵形。
      在那场不为人知的变故里,活下来的是赵形。他杀了自己的双生兄弟赵影,取代他成为了楚嵩。
      十七年前,赵形成为了楚嵩。而庄栀这十六年来朝夕相处、视为亲人的楚嵩一直就是赵形!
      那么,梦里太和山的血阵是楚嵩所为。
      庄栀无法相信,更无法接受杀害三师叔楚岑、杀害自己的那个黑无常就是楚嵩。
      泪水止不住地流,庄栀怕引起旁人注意,只能捂着脸咬牙走路。
      鸣松山庄门口仍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庄栀努力调整成正常的模样,用袖子狠狠擦干泪痕,特地避开了蒋庭梧在的那处入口,怕被看出异样。
      鸣松山庄加强了戒备,不再随意放入游客,只接待有拜帖的武林人士。
      庄内的游人相比庄栀离开的时候少了大半显得空旷了许多。
      一队巡逻的弟子迎面走来,庄栀连忙上去询问:“打扰了,请问你们知道太和的人在何处吗?”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领头的面无表情答道:“我们只知道中午他们在松涛厅,你最好别乱走。”
      “好吧,谢谢。”庄栀只能自己去找了。
      前堂后寝,左武右文。庄栀回忆着蒋庭梧的介绍,往处理事务的厅堂方向走去。
      每个重要的路口都有弟子站岗,见她靠近便伸手阻拦,“抱歉,这边不对外人开放。”
      庄栀平生头一次摆谱,“我是太和黎掌门的女儿!”
      然而鸣松弟子态度坚决,“掌事吩咐过了,谁都不让进。”
      庄栀只得退开,再找路径,她忍不住小声骂道:“可恶的秦润堂,架子真大!”
      谁料前面忽然从房顶落下一个鸣松弟子,庄栀吓得捂住了嘴,刚刚骂了他们掌事,好尴尬!
      那落下的女弟子约莫二十出头,看起来挺面善的,她上下打量了庄栀一番,目光在她微红的眼眶上顿了一瞬,随即挑眉道:“你想进去?跟我来吧。”
      也不等庄栀回话,她又跳上房顶。
      “你为什么要帮我,不怕我是坏人吗?”庄栀连忙提气跟上她的脚步。
      “讨厌秦润堂的能有坏人?”女子头也不回,语气讥诮。
      仿佛听到庄栀内心的疑问,女子一边在屋脊上轻巧跳跃,一边低声道:“我不是鸣松弟子,我叫绛露。”
      既然对方自报名号了,那庄栀也礼尚往来。
      “我叫庄栀。”庄栀话音刚落,前面的绛露突然停下,蹲下身,并迅速打了个手势,庄栀犹疑地照做,看到一队巡逻弟子正好从下面经过。
      片刻之后,绛露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我花了好久才摸清他们巡逻时间和路线,跟着我准没错。再躲过一次,前面那片院子你就可以进去了,那边看守松一些。”
      “太谢谢你了!”庄栀真心实意地道谢,但心里还是在思考这个神秘女子的来历和目的。
      仿佛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亦或是原本就有此打算,绛露从随身带的粗布挎包里掏出一沓纸,递给庄栀,“那你帮我去东北角那片弟子宿舍发了吧,扔地上就行,我还要去别处张贴。”
      庄栀接过,纸张只有巴掌大小,质地粗糙,上面写的内容却让她触目惊心。
      上面详细书写了秦润堂十三年前在外地犯下的罪行。
      秦润堂为了附庸风雅装点自己,在外地一个小地方办了一个学堂,最初一切正常,而后歹念渐生,收费逐渐高昂,他给学生分为三六九等,只对送过礼的学生和颜悦色。
      父母望子成凤的心被秦润堂无耻利用,他联合当地恶名昭彰的放贷人,诱骗学生父母签下高额贷款,一个个平凡的家庭就此堕入万劫不复之中。
      催债的人凶神恶煞地找上门,早已交不起学费退学良久的绛露去学堂求秦润堂,却得到他轻飘飘的一句“时也命也,我帮不了你。”
      待绛露万念俱灰回到家,只见到父母悬挂在房梁下两具伤痕累累的尸体。
      而作为秦润堂得意门生、收了厚礼的县令不管不顾,放任始作俑者秦润堂捞足油水之后离开。
      受害之人的惨状被一个个罗列出来,字字如刀。
      庄栀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再次狂乱起来,握着纸的手微微发抖,抬头再看绛露已在百尺之外,只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庄栀绕过巡逻弟子,终于离开了被严加看管的区域。
      来到宿舍区域,因为封刀会这等大事,所有弟子都被派了出去,此时静得可怕。
      虽然此时寻人心切,但绛露的遭遇实在令人同情,况且对方带她进来,她自然应该帮这个小忙。
      庄栀将秦润堂的罪状一张张分开,或塞入门缝,或放在晾衣绳显眼处,或直接撒在大路中央。纸张落在干燥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她要做的不多,只需让这些罪状,被更多人看到。
      做完这一切,庄栀不敢耽搁,立刻往前厅方向疾走。
      鸣松山庄比太和山大得多,屋舍连绵,路径复杂,找路的这会功夫在太和山都能走穿了。
      庄栀隐约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什么人会在这么僻静的地方谈事?
      未免节外生枝,庄栀按下好奇心继续赶路,但捕捉到到“太和”这个字眼使她不得不停住脚步。
      又关太和什么事?庄栀竖起耳朵,轻手轻脚地摸到传来声音的偏僻小院边上。
      “反正你们太和的人也在,要不要我顺手帮你一把?”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轻佻。
      对面没有说话,男人继续道:“不会在太和山待久了,就以为自己是真的名门正派了?”
      “呵。”
      对面终于回了一个字。
      一个短促、冰冷、充满嘲弄的冷笑。
      庄栀瞬间头皮发麻,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如果说之前她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那么此刻,随着这声冷笑,她那微末的希冀已乍然破灭!
      那冷笑的声音与梦中夺她性命的黑无常一模一样。
      音调严丝合缝地对上了她记忆深处最恐惧的烙印。
      庄栀猛地握紧腰上的剑,摩挲剑鞘上的花纹来让自己清醒。不能慌!先找到师父最重要。这个念头成了支撑她快要崩溃的意志的唯一支柱。
      “诶?你是谁?在这转是迷路了吗?”后面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道疑惑的女声。
      庄栀僵硬地回头看了出声的女弟子一眼,无暇去想她是从哪冒出来的,拔腿便跑。
      “你跑什么呀!这垃圾是不是你扔的!?”弟子手里捏着出门时在地上捡的还来不及细看的纸,想也没想就追。
      两道身影如鬼魅般自屋里疾掠而出,提刀的一人一个闪身就到了庄栀面前。
      刀光在庄栀面前一闪,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庄栀提剑应对,电光石火之间看清对方:身形魁梧,皮肤黝黑,眼如鹰隼。
      是秦放那位出身边陲、气质冷冽的私生子秦汉东!
      “十三……”弟子还未说完便被出来的另一人打晕。
      秦汉东不给庄栀喘息的机会,直接使出了杀招!他手中厚重的大刀发出沉闷的呼啸,刀势狠辣,直取庄栀要害!
      庄栀心下骇然,她的武功本就不及对方,最初一击已受震荡,此刻面对这毫不留情的致命杀招更是难以为继。
      她甚至有点不合时宜地想:早知道自己也跟着五师叔去打铁好了,只是打水锻炼不了多少力气。
      短短几瞬,死亡的阴影清晰沉重地彻底笼罩了她。
      终于,庄栀再也支撑不住,秦汉东的刀尖刺入她的小腹,殷红的鲜血溢出,她却没觉得有多疼,只是觉得刀尖好冰。
      “够了。”一道剑光挑开秦汉东的刀,秦汉东“啧”了一声收回刀,带起一溜血珠和破碎的布料。
      庄栀卸了力连连后退倒在地上,无助地抬起头望着来人。
      “小栀,为什么这么害怕地看我?”
      这语气,这姿态,与记忆中那个会与她斗嘴抢零食、会同她一起逃三师叔的罚、爱笑她的六师叔一样。
      楚嵩脸上挂着惯常的随意笑脸,在庄栀身旁蹲下,阳光被他的身影完全挡住,一片浓重的阴影投在庄栀涌出泪水的脸上。
      往日欢笑的情形与眼前的阴影令人绝望地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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