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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攻会稽
暮春的风卷着紫藤花香掠过回廊,乔蔓牵着孙匡的小手,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孙尚香和孙权,刚转过月洞门,便望见堂内暖黄的烛火。孙策玄色衣袍半笼在光影里,正俯身与吴夫人说话,案上摊开的舆图边缘,几枚青铜镇纸泛着冷光。
"这次我还想带着仲谋。"孙策忽然直起腰,烛火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眼底跳动着兄长特有的期许,"他已满十五,该见见沙场风浪了。"话音未落,吴夫人鬓边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她嘴角噙着笑点头,指尖却将帕子绞出细密的褶皱:"这些事你拿主意便好。孙家的儿郎,本就该在刀剑里闯出名堂。"
乔蔓跨进门槛的瞬间,孙策的目光正巧扫来。他伸手接过孙匡扑进怀里的力道,腕间的玉螭纹佩轻撞出清响:"来得正好,我正与阿母说我们明日启程攻打吴郡会稽的事了"
乔蔓身后知道错了的孙权喉结滚动,声音闷得发沉"长兄…"
“哼,这次我要带着你。别以为装鹌鹑就能躲过去——十五岁的雏鹰,该学怎么在箭雨里振翅了。"他故意说得狠厉。
吴夫人道:“听说那严白虎为人狡黠,王朗又颇有谋略……”话音落下,屋内一时陷入沉默,唯有烛火在案几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乔蔓挨着孙尚香坐下,思绪不禁飞远,想着王朗,莫不是和诸葛亮对骂,被骂死的那个厚颜无耻之徒?
网络上这个梗实在太火了
但或许只是同名的人也说不准
至于严白虎,她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但“白虎”二字,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山林间的猛兽,威风凛凛,煞气腾腾。而这白虎,又莫名与眼前的孙策重叠起来。好像孙策的父亲孙坚也有个诨号叫“江东猛虎”虎父无犬子,孙策他周身散发的气势,何尝不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只等时机成熟,便要在江东大地掀起惊涛骇浪。
————
建安元年的初夏,江口蒸腾着暑气,却压不住两万江东儿郎沸腾的热血。近百面“孙”字大旗如赤色云霞铺展天际,阳光穿透猩红绸缎,将粼粼江面染成流动的琥珀。雕花楼船破浪前行,船首青铜兽首衔着的铜铃震碎薄雾,与整齐划一的摇橹声应和,仿佛战鼓在天地间擂响前奏。
甲板上,年轻士卒们的笑声比蝉鸣更热烈。有人把玄铁甲的护心镜擦得锃亮,映出同伴挤眉弄眼的鬼脸;有人将弯刀抛向半空,在寒光乍现时稳稳接住,引来阵阵喝彩。几个胆大的踩着船舷边缘摇晃,吓得同袍们笑骂着拽住衣角:“当心栽进江里喂鱼!”吴侬软语的调笑中,不知谁突然吹起竹笛,清亮的曲调掠过船帆,瞬间点燃整片船队。
“朝辞富春渚,暮宿会稽山——”领头的士卒扯开嗓子高歌,青铜护甲随着动作碰撞出清脆声响。两百艘战船的甲板上,此起彼伏的和声冲破云层:“男儿执长戈,踏破九重天——”歌声中,几个少年将军解下腰间酒囊抛来抛去,溅出的酒水混着江风,甜丝丝地钻进每个人的喉咙。
成群的白鹭被声浪惊起,如雪浪翻涌着掠过船队上空。有人伸手去够低飞的羽翼,惊得白鹭扑棱棱升高,却又引得更多笑声炸开。
孙策立于主舰高台,玄色披风猎猎作响,望着甲板上翻跟头的士卒、比刀的汉子、追逐白鹭的少年,眼底映着朝阳与旌旗,嘴角扬起的弧度比吴钩弯刀更张扬。
孙策踏着青铜台阶疾步而下,玄色披风猎猎扫过雕花栏杆,惊起船舷栖息的鸥鸟。他跃上主舰甲板时,腰间玉佩撞出清越声响,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此战若胜,我孙策请大家痛饮三月!”
“好——!”欢呼声震得船帆鼓胀如雷。有人将酒囊抛向空中,二十几个士卒同时跃起争抢,落地时滚作一团笑闹;几个善射的将士张弓搭箭,箭矢破空惊散云雀,引得众人齐声喝彩。角落里,两个老兵将青铜盾牌扣在头上,模仿王朗严白虎军阵前龟缩的模样,滑稽动作惹得新兵笑倒一片,手中竹矛都握不稳。
“听说王朗老儿的胡须比城墙还厚!那严白虎就是一贼盗!”不知谁大喊一声,甲板顿时炸开锅。有人高举弯刀比划:“我这刀专削老贼胡须!”“不如我的枪头快!”另一个士卒踩着盾牌摇晃,“定要在他城门上刻‘孙’字!”吴侬软语的调笑中,不知谁又吹起竹笛,激昂的旋律里,数百人齐声高唱:“会稽城门开,美酒迎豪杰!踏碎千重浪,江东归孙家——”
孙策笑着接过抛来的酒囊,仰头饮尽时酒水顺着下颌滴落,在玄甲上溅起细碎银花。他突然跃上瞭望台,数百面“孙”字大旗在身后翻涌如赤色火海。
黄盖程普吕范等人也在旁边笑着
正所谓:
“战旗翻涌蔽长空,士卒欢歌意气雄。
笑闹声中筹壮志,誓将吴越入囊中。”
第二天晨雾未散,船队就已经到了会稽,孙策身披玄甲立于蒙冲战船之首,身后三万江东儿郎齐声高呼,声浪震碎江面薄雾。王朗早有准备,把固陵守得滴水不漏,城头的弩车泛着森冷的金属光泽,连每一块城砖缝隙都插着的箭只。赤色“孙”字大旗猎猎作响,与城头翻飞的“王”字旌旗遥遥对峙。少年将军数次猛攻不行,猛地抽出佩剑,剑锋直指城头:“王朗老儿!缩在龟壳里算什么英雄!”
回应他的是一声悠长的号角。王朗立于女墙之后,只露出鹰隼般的眼睛。他缓缓举起令旗,霎时间,千张硬弩同时发出嗡鸣,箭矢破空的尖啸撕破晨雾。江东军阵中响起此起彼伏的闷哼,盾牌手们死死顶住如雨的箭簇,木屑与血花飞溅在潮湿的甲板上。
“擂鼓!继续推进!”孙策的怒吼混着战鼓轰鸣。战船劈开浊浪向前,王朗军的水军霎时万箭齐发,利箭破空,如乌云蔽日般压向江东船队。
江东士卒们高举盾牌,组成坚盾阵。箭矢如雨点般密集地射来,叮叮咚咚地撞击在盾牌上,木屑纷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尽管盾牌手们竭力抵挡,但仍有不少箭矢穿透缝隙,射中士卒,鲜血顺着盾牌边缘流下,染红了甲板。
孙策眼神如鹰,紧握佩剑,高声喊道:“弓弩手还击!”江东军的弓弩手迅速张弓搭箭,箭雨朝着王朗的战船射去。然而,王朗的楼船高大坚固,江东军的箭矢大多只能射在船身,难以造成有效杀伤。
就在这时,王朗军的投石机轰然启动。巨大的石块被高高抛起,如陨石般裹挟着风声呼啸而下。“小心!”孙策大喊。但为时已晚,一艘江东战船被巨石直接命中,船体瞬间破裂,江水汹涌灌入,战船开始倾斜下沉。船上的士卒们惊慌失措,有的被石块砸中,当场丧命;有的落入水中,在波涛中拼命挣扎,却被漩涡迅速吞没,只留下一串串气泡。
程普突然指着城头大喊:“快看!”只见王朗军将火油呈扇形泼洒而来,江面瞬间燃起三丈高的火墙。江东战船慌忙转向,却有几艘躲闪不及,烈焰瞬间吞噬甲板,士卒们带着满身火苗跳入江水,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
“不好!是火油!”程普大喊。火油如红色的瀑布般倾泻而下,沾到战船和士卒身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江东战船顿时陷入一片火海,烈焰冲天,浓烟滚滚。士卒们被大火灼烧,发出凄厉的惨叫,有的跳入江水,却因火油漂浮在水面,依旧无法摆脱火焰的纠缠,在痛苦中被活活烧死。
孙策抹了把脸上飞溅的火星,玄甲被烤得发烫。他望着城头冷笑的王朗,剑锋在阳光下划出复仇的弧线:“传令下去,所有战船结成雁形阵!”
黄盖挥舞着铁鞭,在另一艘战船上大声指挥:“保持阵型,不要慌乱!”程普则率领丹阳锐卒,驾驶战船试图靠近王朗的楼船,进行近身肉搏。可王朗早有防备,待江东战船靠近,楼船上又泼下一波又一波滚烫的火油。
孙策望着眼前惨烈的景象,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怒吼一声,亲自率领精锐战船,朝着王朗所在的主舰冲去。战船劈开重重火浪,孙策高举佩剑,大声喊道:“江东儿郎,随我杀!今日定要让王朗血债血偿!”
江东士卒们见主帅冲锋在前,士气大振,纷纷高呼着冲向敌船。当战船与王朗的楼船相接时,孙策纵身一跃,率先跳上敌船。他身形矫健,佩剑挥舞如电,瞬间斩杀数名敌兵。随后,江东士卒们如潮水般涌上,与王朗军展开了惨烈的近身肉搏。
刀光剑影中,鲜血飞溅。王朗军凭借楼船的高度和防御优势,顽强抵抗。孙策在敌阵中左冲右杀,尽管身上多处受伤,但越战越勇。黄盖、程普等人也率领部下奋力拼杀,试图突破王朗军的防线。然而,王朗的水军训练有素,防线固若金汤,江东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战斗持续了许久,双方伤亡惨重。江面漂浮着战船的残骸和士卒的尸体,江水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孙策看着久攻不下的局面,心中明白,今日想要取胜绝非易事。他无奈之下,只好下令鸣金收兵。
接下来,孙策多次发起与王朗攻击均败下阵来。
乔蔓看着运来的伤兵一波又一波,心里一下子就沉重起来,这些日子她几乎不眠不休地救治伤员,可新送来的伤兵永远比抬走的活人更多。
这一场仗比她经历的哪一场仗都更难打,整个营里都保持了沉重的气氛,孙策整天忙于排兵布阵,和程普他们开会,乔蔓治理伤兵。
乔蔓刚给伤员换完药,沾着血污的双手还在微微发颤。远处突然响起的鸣鼓声刺破死寂,她猛地抬头,看见军旗在狂风中猎猎翻卷——新一波攻势又开始了。
"乔医官!将军高热不退!"传令兵的嘶吼裹挟着寒气撞进医帐。药碗从她手中跌落,碎瓷片溅起的药汁在泥地上蜿蜒成暗红的溪流。乔蔓赶忙跑过去看。
营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与血腥气,只见孙策半倚在榻上,额间的汗巾早已浸透,苍白的脸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潮红。
因营中医官稀缺,乔蔓连日奔走救治士卒,孙策总说自己能应付,那些深浅不一的伤口,全是他咬着牙自行包扎。此刻绷带下渗出的脓血混着草药,将染血的衣襟黏在溃烂的皮肉上。
孙策突然撑着案几起身,脚步虚浮却执意往帐外走。乔蔓慌忙扑过去,双臂张开拦在他身前:"你想干嘛?!"
"没听见鼓声?"孙策的嗓音沙哑如砂纸,染血的手指死死抠住腰间剑柄,连日的焦灼让他眼底布满血丝,"王朗的火船阵又压上来了,再不出击......"
"你都成这样了怎么去?!"乔蔓攥住他冰凉的手腕,触到皮下凸起的嶙峋骨节,"伤口都开始化脓,高热烧得你说胡话!"她突然扯开他的衣襟,露出那处因胡乱包扎而红肿溃烂的伤口,"这就是你说的'自己能行'?!"
"小小高热而已,这又算什么!"孙策猛地甩开她的手,却因眩晕撞得立柱摇晃,铜灯里的火苗随之剧烈跳动,"当年我…”
"你看看自己,连站都站不稳,又如何骑在马上,站在船头?"乔蔓双臂如铁钳般抵住孙策胸膛,感受到他剧烈起伏的心跳混着灼人热气。
孙策突然挥开她的手,"将士们正在江心与敌血拼!"沙哑的嘶吼震得帐顶簌簌落灰,"没了主帅的战旗,那些泡在冰水里七昼夜的弟兄,拿什么守住最后一口气?!那些愿意跟我出生入死的弟兄那什么信任我?!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弟兄?!"
“难道非要你不可吗?打一场仗,整个孙氏就非得你不可吗?!主帅从来就不应该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你若倒下,江东才是真正没了主心骨!”
乔蔓看一时间震慑住了他,放轻了声音“让仲谋去,好不好?他也是孙家少主,一样的”她继续道“你不是要锻炼他吗?让他去,不会出什么事的”
……
乔蔓紧急召集孙权、黄盖、程普等人。韩当匆匆掀帘而入,铠甲碰撞声打破凝重的寂静:"将军呢?马上要开战了,怎么不见人?"
"韩将军稍安勿躁。"乔蔓道
黄盖眉头紧皱,沉声道:"我听说了,伯符是病了?"
乔蔓缓缓垂下眼睫,营帐外的风声呜咽着灌进来。"没错。"她声音发颤,"各位都清楚伯符的性子,发着高热也要披挂上阵。我实在没办法......"说到这里,她握紧腰间药囊,"只能给他用了安神药,让他先睡下。"
众人神色各异,帐内一片死寂。乔蔓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孙权,目光坚定:"我提议,让仲谋代替伯符出战。"她环视众人,"仲谋足智多谋,再加上诸位将军的经验,定能稳住军心。"
孙权猛地抬头,青铜烛火在他眼底映出慌乱的涟漪:"我?"喉结不安地滚动间,他瞥见乔蔓染着药渍的指尖死死攥着披风下摆,又扫过程普按在剑柄上的手掌——那些追随兄长多年的老将,此刻竟都将目光聚在自己身上。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众人议论道
营帐外的战鼓声突然密集如雷,震得孙权太阳穴突突直跳。乔蔓上前一步,温热的手掌按住他冰凉的手背:"江东儿郎需要孙家的战旗,而你......"她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是唯一有资格扛起它的人。"
“我不行吧…”孙权后退半步,撞得身后案几上的兵书哗啦作响,"我、我从未独当一面,连排兵布阵都......"他的目光扫过沙盘上密密麻麻的标记,突然想起兄长挥剑时的英姿,喉间泛起苦涩。
“现在不是慌的时候!”乔蔓猛然抓住他的双肩,指尖几乎要嵌进少年单薄的甲胄,“你长兄躺在帐内高热未退,外面王朗的战船正不断逼近!”她摇晃着他的身子,声音因急切而发颤,“整个孙氏满门、三万江东儿郎,这个时候能扛起战旗的——只有你!”帐外传来的喊杀声突然清晰起来,混着战鼓轰鸣,震得牛皮帐篷簌簌作响。
孙权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的瞬间,少年人单薄的肩膀仿佛突然撑起千钧重担:“好!我去!”
江雾如浓墨翻涌,孙权立于战船最前端,“王朗老贼!缩在楼船里当缩头乌龟?!”
对岸敌阵传来一阵骚动,王朗:“乳臭小儿,也敢口出狂言!”
他眯起眼打量少年染血的甲胄,突然冷笑出声,"你又是谁?孙策呢?怎派个黄口孺子来送死?"
“你管我是谁?今日就让你尝尝我孙家的厉害!”少年将军的怒吼撕破江面死寂,染血的剑尖直指王朗主舰,"江东儿郎听令——"
"在!"众士卒齐声暴喝
"随我杀——"
"杀!"前排持盾的士卒突然齐声呐喊,盾牌相撞声如沉雷滚动。船舷边的弩手同时扳动弩机,破空声撕裂雾霭;藏在船舱的火油队举起陶罐,猩红的火焰在江面蜿蜒成游动的赤蛇。孙权握紧染血的剑柄,看着江东战旗在硝烟中猎猎招展,身后传来的激昂战吼,比任何兵法都更让人心潮澎湃。
少年将军的声音混着战鼓,化作最锋利的号角
孙权带领着士卒们一直杀向前去,但他毕竟是刚上岗的领导,并不会指挥人,也不会排兵布阵,正当他不知该如何做时,老将黄盖跨前一步,铁鞭在甲板上重重一敲,惊得少年浑身一震:“仲谋,末将已按原定部署,令水军左翼佯装撤退,诱敌深入!”
程普也抱拳朗声道:“骑兵随时待命,只需敌军战船一动,便可从西岸突袭!”孙权张了张嘴,那些昨夜背得滚瓜烂熟的兵法条文,此刻全化作浆糊堵在心头。
“好好好,都听各位叔伯的”
最终这场仗还是意料之中的败了,不过却守住了阵地,乔蔓替士卒们处理伤口,回来拿东西的时候,看见孙策醒了。
孙策猛地撑起身子,染血的绷带在动作间绷得笔直,沙哑质问震得帐中铜灯晃出细碎光影:"我怎么睡着了?现在什么时辰了?"他踉跄着要往帐外冲,却被乔蔓慌忙拦住。
"别担心,仲谋已经替你去过,幸不辱使命。"乔蔓将温热的药碗塞进他颤抖的掌心,目光掠过他泛红的眼眶,"火攻破了王朗的楼船阵,将士们正在清理残敌。"药香氤氲中,她看着孙策紧绷的肩膀突然松弛,又在瞬息间重新绷紧。
孙策猛地将药碗重重砸在案上,溅出的药汁在沙盘上蜿蜒成暗红溪流:"谁准你们擅作主张?!"
话音戛然而止,帐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还有孙权清亮的军令声穿透雨幕。
少年将军染血的披风扫过帐帘时,孙策的斥责僵在喉间。他看着孙权虽脚步虚浮却仍挺直脊背,额角未愈的擦伤下,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长兄,江东军旗未倒。"孙权单膝跪地,染血的佩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好小子”孙策喉头滚动,粗糙的手掌重重落在孙权肩头,指腹摩挲着少年甲胄上凝结的血痂“真是出息了”
“好,好,好”孙策看着孙权眼里全都是骄傲
孙权走后,孙策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下次在用这种方式,可别怪我翻脸”
乔蔓抱拳行礼道“瀼瀼知错"她直起腰时,目光坦然撞上孙策的视线,"但若是还有一次,我还是会如此。"
眼看着孙策马上又要变脸,乔蔓道“你总说要历练仲谋,却又把他护在羽翼下——如今他能独当一面,你却只顾着恼我越俎代庖?"
这句话噎的孙策说不出话来。他别过脸,喉结剧烈滚动着将滚烫的药汁灌进喉咙,灼烧感从舌尖蔓延到心口。破碎的陶碗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呻吟,"下不为例......"他的低语混着蒸腾的药气消散在帐中,不知是说给乔蔓,还是说给自己。
晚间孙策攥着羊皮地图的指节发白,烛火在会稽郡复杂的山脉河流间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要是姑母在就好了,"他突然将竹简重重拍在案上,震得墨砚里的残墨溅上袖角,"她必然知道会稽这部分的地形地势!"话音未落,少年将军猛地起身,铠甲碰撞声惊飞帐外夜枭。
夜风卷着细沙扑进营帐,孙策望着天际残月,忽然想起孙静束甲执戈的飒爽英姿。当年父亲带着姑母和叔父一同征战……对了,还有叔父呀!他抓起狼毫在竹简上疾书,墨汁未干便叫来亲兵,"快马加鞭送去富春,务必让叔父三日内收到!"
孙策数十次与王朗水上交战均未能取胜,伤亡残占孙策军一半。
这一仗打了一年,这一年已经建安二年了。
秋风裹挟着血腥气掠过固陵城头,枯黄的草叶打着旋儿,沾着未干的血渍。去年初夏时,孙策意气风发地誓取会稽,那时江面还漂着嫩绿的浮萍,战船扬起的白帆像云影掠过碧波。谁能想到,三百多个日夜过去,江水早被鲜血染成暗褐色,破碎的战船残骸层层叠叠,在浅滩上堆成白骨嶙峋的“礁岛”。
乔蔓攥着绷带的手止不住发抖,她还记得两万江东儿郎举着“孙”字大旗启程时,旌旗蔽日、战船相连,年轻士卒们在甲板上唱着吴歌,笑声惊起成群白鹭。可如今,营地空出的半数营帐在风中呜咽,篝火堆里未燃尽的甲片泛着冷光,像极了江面上漂浮的森森白骨。
“瀼瀼,西营又送来二十七个!”老军汉的喊声带着哭腔。乔蔓踉跄着冲进营帐,腐肉与草药混合的腥气扑面而来。满地伤员或蜷成虾米,或双目无神地盯着帐顶,其中几个少年的面容还带着稚气,却已永远合上了眼睛。她颤抖着为断腿的士卒包扎,那人突然抓住她手腕,气若游丝:“乔医官...帮我给娘带句话...”话音未落,喉间涌出的鲜血便染红了她的袖口。
乔蔓还来不及帮他瞑目,那边就又传来急促的呼唤声“瀼瀼!快!张二牛又烧起来了!”
乔蔓忙跑过去,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那个总爱唱吴地小调的少年,此刻面色青紫地蜷缩在草席上,右腿肿胀得发紫,蛆虫正从溃烂的伤口里钻出来。她为他收拾伤口,却听见少年在昏迷中喃喃:“阿娘...稻子该收了...”
秋风卷着腐肉气息掠过医帐,断肢残骸堆在角落已积成小山,白骨茬上还挂着暗红筋肉。乔蔓的衣摆浸透脓血,她颤抖着按住伤员暴起青筋的小腿——那腿骨断口狰狞外翻,碎骨刺破皮肤扎进掌心,温热的鲜血顺着指尖汩汩涌出。
"忍着些,马上就好了!"话音未落,张二牛突然弓起脊背嘶吼,震得帐顶草屑簌簌掉落。乔蔓被这声惨叫刺得耳膜生疼,却死死按住挣扎的躯体,另一只手抄起烧红的烙铁。当烙铁触到伤口的瞬间,皮肉焦糊的青烟腾起,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张二牛两眼一翻昏厥过去,嘴角还挂着未及吞咽的血沫。
帐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像无数恶鬼在撕扯喉咙。某个营帐突然爆发出尖利哭喊:"我的手!我的手啊!"乔蔓冲出去时,正见医官挥刀斩下血肉模糊的残肢,断口处喷涌的鲜血溅在他苍白的脸上,凝成诡异的红痕。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躯体,有的膝盖骨碎裂如齑粉,有的半截断臂还攥着染血的兵刃。
暮色渐浓,火把亮起的瞬间,整个营地化作修罗场。缺腿的士卒爬在地上拖拽自己的残躯,拖出长长的血痕;断手的汉子用牙咬着布条试图止血,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乔蔓踩着满地血水穿梭,每走一步都能听见骨头碴子在鞋底碾碎的声响。远处传来收尸人的木铎声,惊起一群啄食腐肉的乌鸦,黑压压的羽翼掠过天际,遮蔽了最后一缕血色残阳。
营帐外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乔蔓掀开帐帘,只见血色残阳下,孙策的战船再次冲向固陵。这次王朗军改用了新的火攻——浸满桐油的芦苇束裹着硫磺呼啸而来,瞬间点燃三艘战船。火焰中,有人抱着燃烧的桅杆纵身跃入江水,在江面拖出长长的火痕;有人被箭矢钉在船板上,随着燃烧的船体缓缓下沉,最后的挣扎搅动着猩红的浪花。
这与她此前跟随孙策经历的小规模遭遇战截然不同,此刻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台真正的绞肉机。
此前那些战斗,不过像是偶尔遇到的严重外伤病例,虽有危险,但凭借她现代医学知识,总能找到应对之法。可现在,数以千计的伤员如潮水般涌来,缺胳膊少腿的、被巨石砸得血肉模糊的、被火油烧得皮肤焦黑的,各种惨状远超她的想象。
士卒们的惨状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曾经爱唱吴地小调的少年,那个豪情壮志要打倒王朗的士兵,此刻正被感染与高热折磨得奄奄一息。她颤抖着为他清理伤口,蛆虫蠕动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几乎令她尖叫。
乔蔓在满地的血水与残肢中穿行,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她终于明白,这才是战争的真面目,枪响之后没有赢家,不是史书上轻飘飘的几句记载,而是无数生命的消逝,是数不清的伤痛与绝望。泪水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她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也从未如此迫切地希望这场噩梦能够快点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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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一些关于孙策平定会稽的史料:
- 《三国志·孙破虏讨逆传》:“策遂引兵渡浙江,据会稽,屠东冶,乃攻破虎等”。
- 《三国志·吴书·虞翻传》:“孙策征会稽,翻时遭父丧,衰绖诣府门,朗欲就之,翻乃脱衰入见,劝朗避策。朗不能用。拒战败绩,亡走浮海。翻追随营护,到东部侯官。侯官长闭城不受,翻往说之,然后见纳。朗谓翻曰:‘卿有老母,可以还矣。’翻既归,策复命为功曹,待以交友之礼,身诣翻第。”
- 《后汉书·郡国志》注引《交州记》:“东冶城破,三日不封刀”。
- 《三国志·孙破虏讨逆传》裴松之注引《吴录》:记载了孙策在进攻会稽时,采用了叔父孙静的计策。孙静建议孙策从查渎道奇袭王朗后方,孙策听从其计,分兵夜袭高迁屯,王朗大惊,派周昕等人迎战,周昕被孙策斩杀,王朗军大败。
此外,《建康实录》中也有相关记载,编者许嵩感叹“伯符定江东,其艰百倍于父破董卓”,可见孙策平定江东包括平定会稽的过程十分艰难。
此外,《吴历》统计孙策平会稽大小战役47次,耗时一年三个月(196年秋至197年冬),折损兵力近万。占孙策军半数。在攻破王朗防线的夜袭中,孙策折损精锐数百,连贴身侍卫宋谦都身负重伤。此外,攻打王朗部将周昕据守的城池时。
“顾不顾将相王侯,管不管万世千秋~”
这里乔蔓想的是为了江东基业和孙策自己,所以不让他去,孙策是为了江东基业,必须去。
孙权现在不当家,现在他觉得有人帮他出招是好事,但一旦他当家,他就发现被有能力的人掣肘的难受了,就有疑心了。
其实,钱塘江上游的富春就是孙策的家乡,这一段江水又称为富春江。不过,也许孙策一直在外做官,对钱塘江一带不是很熟悉。好在他的叔叔孙静熟悉地形,发现了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