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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接近
“叶子,你恢复得不错嘛!”刚从医生诊室里出来,夏今识搂着叶桁的肩膀,心情很是愉悦,“但是医生说你还是有点瘦了,你看,我就说吧,你还是得多吃点。”
叶桁看完复查结果,感觉医院今天空气里的消毒水相较于昨天都变得好闻了一些。
“我知道啦,其实一开始我还有点担心复查结果不好呢。”叶桁拍了拍胸脯,表示心安,“没想到还挺好的,看来是我多想了。”
“不要过度担心,像我们这样重要的就是放平心态!”夏今识深有同感,他看了眼叶桁。
叶桁觉得他的眼神莫名其妙的,问:“怎么了?”
夏今识转而佯装讳莫如深地说:“不过,我感觉你比我刚去你家的时候长了点肉。”
叶桁眯了眯眼,疑惑地说:“哪有?有吗?”
他敷衍地摸了下自己的脸。
“真的啊!”夏今识一脸狡黠,“可能是你男朋友做饭比较好吃吧。”
叶桁手里拿着个袋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检查报告,他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说:“你别乱说啦。”
夏今识挑了挑眉,笑道:“我还乱说呢?我有没有乱说有的人自己清楚哦。”
“我们没复合,你就是乱说。”叶桁反驳道。
“现在还没,不代表以后不会嘞。”夏今识摇摇头,“而且,看某个人的样子,‘以后’估计用不了多久。”
叶桁睨他一眼,刚准备再说点什么,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这边的方向走来。
他本想拽着夏今识躲一下,但是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在距离鹿城几千公里的北京,还是医院,碰见周临铄,叶桁他根本毫无准备!
无处可藏是一。
为时已晚是二。
夏今识莫名感觉到旁边的人身体好像变僵硬了,他不明所以地问:“叶子,你干嘛?”
叶桁收回目光,强颜欢笑道:“我看到周临铄了。”
“怎么办?”
“真的假的?他怎么也来北京了。”夏今识开始朝四处张望,“叶子!他往这边来了!”
“他看到我们了!”
叶桁:“……”
叶桁和夏今识已经走到了室外,要是在室内还好,可以找个楼道避一避,室外一片空旷,除了这一块那一块的花坛,站着的人一览无余。
躲不掉了,认命吧。
叶桁看着周临铄手里提着两份早餐粥,朝他越来越近。
“叶桁,你怎么在这?”周临铄出声问道,朝叶桁旁边的夏今识点了下头。
叶桁回答说:“我陪夏今识来看医生,他有点不舒服。”
被点到名的夏今识无辜地眨了眨眼,顺着叶桁的话笑着点了点头。
叶桁也没管他相不相信,他的心思被周临铄脸上的疲惫占据了,反问道:“你怎么也在医院?”
“倾其昨天晚上突发急性肠胃炎,人还在医院。”周临铄解释道,他的目光从叶桁的手臂上掠过,“叶桁,你跟我来一下。”
时隔多年听到苏倾其学长的名字,叶桁微微楞了一下,问:“他没事吧?”
周临铄回答说:“没什么大问题。”
夏今识反应快,说:“叶子,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好。”
叶桁点了点头,把装着报告单的袋子塞给了夏今识让他拿走。
周临铄一看就知道叶桁又在撒谎,手臂上那么明显的抽血留下来的痕迹,拿他当瞎子骗呢。
“你哪里不舒服?”周临铄目光落在叶桁身上,“你是来北京玩,不舒服来医院,还是专程来北京看病?”
周临铄之前百思不得其解叶桁躲着他的原因,现在想想,如果叶桁还喜欢他,那么躲着他的原因无非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
听到后半句话,叶桁心里咯噔一下。
“是夏今识,他家在北京,我来这玩的。”
“叶桁,你还要骗我。”
周临铄和苏倾其一起来北京参加朋友的婚礼,昨天晚上因为苏倾其喝酒喝多了,半夜突发急性肠胃炎,他陪着跑医院几乎没睡什么觉。
疲惫的表情上露出一丝不悦,周临铄托了一下叶桁的手臂,将那块区域的淤血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两个人的眼前。
“这是什么?”
谎言被揭穿,叶桁无措地咬了咬牙。
“对不起。”
周临铄轻叹了口气,揉了揉叶桁的头:“没关系。”
“你哪不舒服?嗯?”
周临铄总有一种自己几乎接近答案的感觉。
“告诉我,好不好?”
叶桁抿了抿唇,他看着周临铄手里提的早餐,挤出一个笑容来:“你先回去吧,倾其学长还在等你。”
“没关系,不急这一时,我想等你说完。”周临铄说。
叶桁摇摇头:“你去吃早餐,然后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夏今识还在等我。”
他说完就要离开。
周临铄拉了一下叶桁的手腕,制止道:“我会去找你,想好怎么跟我说清楚。”
他说完便松开叶桁,让他离开了。
叶桁双目无神,沉得快和夜里的黑融在一起,他浑身无力地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手里攥着他等了两个星期的检查结果。
忽然四五个……或者不知道多少个人影进入他的视野。
叶桁魂不守舍,毫无心情在这数人头。
吸引他注意力的是一个病恹恹且骨瘦如柴的老人,戴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被穿着白大褂的人和寻常穿着的家人共同推进了一间病房。
显而易见,穿着寻常的家人脸上的表情并不好,叶桁现在的表情和心情也同样糟糕透顶。
“目前的诊断结果是APL,也就是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不过你先不用过于着急和担忧,APL在白血病里面的治愈率可以说是相对比较高的,加上你现在发现得早,病情还处在初期阶段。你现在也年轻,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还不错,及时进行干预和治疗的话,治愈的几率是很大的,不要灰心啊。”
“你的家属呢?我建议你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去更好的医院进行治疗,毕竟这种复杂和特殊的疾病,去权威一些的医院还是更有保障,当然我们医院也会对病人负责,就看你个人的选择。”
晚上的医院比白天要寂静,灯光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敞亮,医生的话语在叶桁的耳畔徘徊。
叶桁突然觉得好冷,伸手将外套再往身上拢了拢,随着衣服的扯动,身上浮现的瘀斑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外,又被衣服遮盖。
他坐的这个位置刚好对着窗户,隔着玻璃窗和防盗网,只能看到一片浓重的黑。
从什么时候流鼻血开始变得频繁起来,身上逐渐出现不正常的瘀斑,整个人像是覆盖了一层看不见的灰白色石灰粉一样,苍白又乏力。
叶桁逐渐开始躲着周临铄,瞒着对方来医院做了检查,等待结果报告的这两周,对于叶桁来说度日如年。
一纸报告,白纸黑字。
终于,叶桁仿若被强行拖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幽谷里,刺骨的冰锥快如利剑往他身上刺,无情的黑暗仿佛要将他吞噬殆尽。
叶桁抱着身体缩成一团,泪水从眼眶里漫出,胸腔里压抑着抽噎声。
他该怎么办?
为什么他会生病?
从小到大感冒发烧的小病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扛过来的,那这次呢?
这次他要怎么办?
医生问他的家属呢,叶桁也想问,他的家属呢?
他可以告诉周临铄这个事情吗?
不知道为什么,叶桁心里自动地回避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像是落荒而逃。
他翻找着手机里的联系人,脸颊上泪迹斑斑反射着屏幕的白光,叶桁颤抖的手指最终落在那一栏的联系人上。
叶桁内心有些慌乱,他不知所措,如同无数次徘徊涉足一片地域,可他从来没有设想过,有一天他会走投无路的踏入这片区域一般。
告诉妈妈吧。
给妈妈打电话吧。
可是,妈妈会接他的电话吗?
妈妈还记得他吗?
记得吧……
妈妈愿意见到他吗?
如果是他以前那样健健康康、完好无损,不会带来麻烦的时候还好,可他现在不是,他现在很招人麻烦。
一点把握和信心都没有啊。
叶桁擦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望着天花板的灯,深吸了几口气。
他点了呼叫。
呼叫铃一声接一声,在穆静空旷的走廊响起。
“你好?”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干脆透亮中含有几分疑惑。
这就是妈妈的声音吗?
叶桁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无比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握了握不自觉颤抖的双手,将手机贴在耳边。
“妈妈。”
叶桁鼓起勇气,用轻缓的语气叫了一声。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愣了一会。
叶桁抿了抿唇,双手握着手机,顾不上眼睛的酸疼,继续小心翼翼地说:“我是叶桁。”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叶桁的心开始往下沉。
“不、不好意思,我打错……”
叶桁几乎想要挂掉电话,而那边终于再次传来声音。
“没有打错。”
云里雾里的,叶桁感到那道原本干脆透亮的声音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他有点害怕是自己听错了。
电话打通了,叶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妈妈现在在做什么呢?她现在在哪里?她那里是白天还是黑夜?她过得好不好?
“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那边先问道。
妈妈知道他这里是晚上,叶桁心想。
“嗯,还没有。”叶桁轻声说:“妈妈你呢?”
“我这边还是白天。”
“嗯嗯。”
“怎么了?”
这么久以来,叶桁第一次电话联系母亲白琼仪,以前他会在白琼仪生日或者过新年的时候用短信给她发祝福。
母子二人的交集仅仅于此。
叶桁内心很挣扎,因为他知道这份看起来似乎血浓于水的关系,其实淡泊如水。
母亲当年丢下他,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不喜欢自己,而自己这么多年来也不曾对母亲尽一些儿子的责任,叶桁不知道他现在开口说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正确的。
就像很久不联系的亲戚,突然上门找人借钱一样,让人唾弃。
白琼仪久久得不到叶桁的回应,继续说道:“叶桁,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可以跟妈妈说。”
叶桁的心颤了一下,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表现得平静一点,说道:“妈妈,我、我生病了……”
“有点严重,你愿意回来陪陪我吗?”
“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医院吗?”叶桁听见妈妈的声音变得有些担忧,电话那边的声音继续传来,“是什么病?”
叶桁将报告单上写的名字给白琼仪念了一遍。
“你现在住哪里?在学校吗?”白琼仪问,“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找最近的航班回去。”
“微信号就是这个电话号码,你直接添加就好。”
叶桁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他的心情,眼眶里的泪水直往下流,内心的恐惧却被抚平了很多,他揉了揉眼睛,回道:“好,谢谢妈妈,辛苦你了。”
“没有,你等我,先不要担心。”
一通相隔万里的通话似乎粘合了断掉十几年的关系。
叶桁恍然在做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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