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死对头不能谈恋爱

　　四十三、

　　从公寓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因为行程匆忙，抵达病房的时候，徐渡的头发还散发着些未干的潮气。

　　柯粒和小樽看到他来了，和他还有周墨斓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他不知道他们在他离开之后都说了什么，不过，从三人平和的表情以及柯粒对他和善了不少的态度来看，谈话内容应该不负面。

　　周墨斓的行李也归置好了，估计是柯粒小樽接手做的，于是，他开始安置起了自己的东西。

　　现在稍微安下心来了才注意到，周某入住的是私立医院，病房不仅是单人的，条件也非常好，布置得都比一般病房更温馨。

　　周末这两天，他打算好好陪陪周墨斓。

　　收拾陪护床的时候，外面忽然开始下起了雨，凉雨和风都从窗户的缝隙飘进来了，徐渡见着，走过去关上了窗，顺便拉紧了窗帘。

　　耳边霎时只剩星星点点的沉闷雨声，回头时，徐渡发现周墨斓正在看他，思绪似乎有些飘荡，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走到床头柜前，拿起空调遥控，“滴滴”几声，调整了下空调的温度和风速，进洗手间洗干净手，回来坐到病床边的时候，见到对方还在看，不由问：

　　“看什么？想什么呢？”

　　“啊，”周墨斓这才回神，失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下雨天能和你待在一起挺好的。”

　　难道只有下雨天好吗？

　　不知为何，徐渡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的是这个念头，有点不开心，可转念想到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是喉结轻颤，将冲动咽了回去，却又没忍住去摸摸对方温热的颈侧，转口问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困吗？”

　　“感觉还好，不困，”周墨斓说着，已经是惯性似的开始蹭他的手，神态看着好像舒服极了，“我现在体力已经恢复点了，不是要紧到时时都得监护的，伤的也是左手，过阵子不用挂水了我右手就能动了，到时候就能自己干点事了的，而且出院后还会转进康复机构继续住一个月做复健呢，那家机构我以前就去过，治得很好，你不用这么担心。”

　　就算最后能恢复得不错，受伤期间的痛苦和伤害就能忽略不计了吗？徐渡抿嘴无言，只是心脏被绞得生疼，周墨斓总是喜欢轻率地对待自己的身体。

　　他想着，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他绝对要把对方这个不懂得爱惜自己的毛病连同其它毛病一起连根拔了才行，现在光吐槽已经没有用了。

　　所以他转口平静道：“但这阵子你还是要好好休养，别逞强了。”

　　“嗯，我知道了，”周墨斓又把眼睛闭上了，脸颊依偎着他的掌心，热乎乎的，柔软得很，“不过就算我现在想干也拼不动啦，高邈柯粒他们也不会让我做的。”

　　淅淅沥沥……雨水拍打在窗沿上的声音很是细腻，绵长得惹人胸闷心焦，雨却逐渐开始下得越来越大了，徐渡抚着对方的脸，对方闭目养神的样子恬然，惹得他情难自禁地用拇指触了触对方的眉毛和眼帘，柔软的绒毛惹人酥麻，让人很难不去想起对方灵动的双眼：

　　“周墨斓。”忽的，他唤道。

　　“嗯？”对方应着，抬眼看向了他，刹那间，好像漂亮的星光照进了心田。

　　徐渡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对方这双灵动的眼睛和弯弯的嘴唇，蕴含的生命力旺盛得，哪怕不存在真实的画面，都能叫他心潮澎湃。

　　徐渡想，他或许真的愿意为了保护它们，付出一切。

　　而现在，就是一个适合行动的时刻。

　　于是，他开口问着：“工作室和项目组那边现在怎么样？舆论战处理到什么程度了？”

　　“不是很乐观，”周某倒是一点不瞒，“正在一边找证据一边溯源，两边都很忙，工作室这边有些项目都被牵连了，高邈还得安抚客户，唉，我还倒下了，现在估计更忙了吧。”

　　“缺人手吗？”徐渡问。

　　对方点了点头：“说不缺是不可能的，主要是因为我不行了，很多事项都会跟着卡住。”

　　果然，他想着，不由蹙起眉，以周某的能力，不用想都知道周某的存在有多关键。

　　掌心的柔软和温热都像欲.望生成素，催促着，徐渡终于说出了心中最极度的渴望：

　　“周墨斓，把你能交给我代理的项目组和工作室的管理权给我吧。”

　　不出预料，周墨斓怔住了：“……什么？”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郑重地计划说出：“我说，把你能交给我代理的项目组和工作室的管理权给我吧。”

　　“我想在你住院期间，成为你的代理人，替你进行舆论战方面的工作，”他不管周墨斓的呆滞，坦然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知道对方在听，“包括其它需要你亲自交接的内容，只要不是美术技术相关的，我都可以做，而涉及美术技术的决策，我会整理好，然后带来让你决定，就像你的私人助理。”

　　“我大学时有结交不少法律系和公共管理系的同学，”他娓娓说起可以胜任的理由，“其中不乏有人正在从事相关工作，而我本身也是战略规划师，知道怎么进行长期统筹规划，当然，我知道你们已经联系合作团队了，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证明我对这些事并非什么也不懂。”

　　“并且，我很了解MoLD，有一个能对馍粉、甚至其它相关博主产生广泛影响的账号，认得MoLD所有的作品，熟知他的发展轨迹，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又在为什么而努力。”

　　“还有，我也很了解你……”

　　说到这，徐渡抿了抿唇，望着对方怔愣的双眼，又忍不住抚了抚对方的眉毛和脸颊，酥麻柔软使得守护的心更是坚定了：

　　“我和你住在一起，可以照顾你的起居，知道你需要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如果是处理事情，你会怎么做，你想怎么做。”

　　“甚至，我公司和工作室、游戏方也没有竞争关系，只要手续正当，我如实报备，不会不合规。”

　　“所以，我认为，当前情况下，没人比我更适合成为你的代理人，”他看着周墨斓，目光如炬，“我想请你把你能交给我管理的《五州》和默邸漫想的相关管理权限交给我。”

　　可说完，周墨斓还是一脸恍然，半晌，才张了张嘴，不可思议地问：

　　“可是，你、你的工作呢？你工作能、能脱开身吗？”

　　“嗯，”徐渡点头，“理论上很艰难，但并非没有实践的空间。”

　　“我前面说了，”他解释，“公司现在是淡季，我现在有双休，离下一轮项目规划开启也还有段时间，我现在的工作不算繁重，并且我也已经转正了，请假不会再影响到考核，所以我决定从下周一开始申请五天年假，年假期间替你进行你的工作，然后，用年假衔接至下周周末，周末结束后，我再会申请五天弹性工作，按需求完成公司的工作即可，空出来的时间，可以继续为你工作，用弹性工作再衔接到周末。”

　　“再加上这周周末就是三个周末，再加申请来的十天时间，总共就是16天，完全可以覆盖你的住院期，还能陪你转院，且不影响我个人的工作内容和公司考核。”

　　“16天后，我正常坐班，你转入康复中心，那时，你虽然可以自己动手照顾自己，也可以自己处理工作了，但我想，既然你还要在康复机构住一个月，那应该意味着你还需要继续静养，所以，在你转院后，我还是会继续在下班后去到康复机构陪你，帮你处理、分担些工作上的事物。”

　　“这样，就既能让你得到更多休息时间，也不影响我自己的工作......”

　　说着，徐渡顿了顿，其实他还有些愧疚于自己工作性质繁重和一些特殊原因无法脱岗，无法申请居家办公全程看护周某呢，可是他又实在无法放任此事不管。

　　“总之，你不需要在意我工作方面的事，”他转口道，“我已经将所有时间线都规划好了，我只希望你可以同意我的请求。”

　　可周某却还是整个人都懵了，看着他，震惊了许久，才又开口问：

　　“可、可是......你、你为什么要替我做这些？”

　　“我看不下去，”徐渡说得斩钉截铁，“我绝对不能放任这次舆论的幕后黑手气焰如此嚣张。”

　　“让你累倒、伤到你的手，影响到你事业的人，就该‘死’。”

　　说着，他甚至咬住了牙，才忍住了怒火，以免自己在周某面前眼露凶光。

　　周墨斓是多热爱自己的事业啊，而那些也是周墨斓倾尽了一切、能代表周墨斓灵魂的东西，怎么可以任由别人践踏？就算不说周某，只说他自己，他也绝不允许任何人玷污MoLD，伤害他心爱的人。

　　然而，周墨斓再次沉默了，看着他，又呆滞了许久。

　　最终，不知想通了什么，周某逐渐露出个莞尔的笑：“啊......我知道了，”但没等他说话，就又笑着说了，“可是这样你身体撑得住吗？可别把自己累倒了啊。”

　　“我可以，”他回答得果断，“这方面你也不用担心，我对自己的身体、作息也进行了严格的规划......但这也是唯一不好的地方，我不能全天陪护，白天我去处理你的工作的时候，你需要找护工陪着你，我只能下了班再过来。”

　　“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给我这次机会，”徐渡望着对方的眼睛，恳切道，“如果你答应我，我明天就会开始准备申请年假。”

　　说完，周墨斓又沉默地看着他，许久，才又笑说：“徐渡，你现在可是在跟我要一个严重程度很高的东西诶，你知道吗？但凡你出现一点差池，我这辈子积攒的名气和声誉就全完了。”

　　“我知道，”徐渡说着，仍旧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但我绝不会做伤害MoLD这块招牌的事，也绝不会背叛你，相信我。”

　　“哈……”周某说着，叹息一声，状似纠结道，“就算你说得很恳切，可光靠说的也还是很难为人诶，你想让我怎么相信你呐？”

　　“我会跟你走正规程序，签协议，但凡我出现一点事故征兆，你随时可以解除我的权责，”他坦言，“有法律文书保障，我没有犯事的可能，再有，我认为，凭我们对彼此底细的了解程度，你也完全没必要担心我会对你做坏事，无论如何我也逃不掉。”

　　说着，他顿了顿，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恐有疏漏：

　　“剩下的，如果还有我说不到的让你不信任的地方，你可以提，你希望我做什么，你才能感觉到安全和信任。”

　　“啊……”

　　周某惆怅感慨一声，却一下就勾起了嘴角，笑盈盈地看着他：

　　“那，宝贝，你以后就每天都在我睡觉之前主动亲亲我、摸摸我，就当哄哄我呗？好不好？”

　　！呃、

　　徐渡一听，胸口又像中了一箭。

　　“然后，”结果还没完，周墨斓还说呢，“你就算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也要记得时常给我报备、不要忽视我的消息哦，毕竟是这么大的事，我肯定要随时查看情况的嘛，嘻嘻嘻。”

　　“而且，”说着，周墨斓又眨起了眼睛，噘起嘴来了，一副委屈样，一看就是装的，“我现在都住院了，还没有你在身边陪着我，我肯定会更想和你说话的。”

　　徐渡：……

　　他一本正经地说事儿，结果周某这厮倒好，居然在这儿谋划着占他便宜......

　　太长时间的紧迫严肃和对方虚弱的模样让他都忘了，周某的本质就是个调皮捣蛋的“恶魔”，稍不注意，就会立刻掉进对方的陷阱。

　　“可以不，宝贝？”或许是看他一直无言，周墨斓又开口了，笑嘻嘻的，“哥哥不白占你便宜，你的代理费是多少？开个价呗？”

　　徐渡：......

　　“可以，”他回答着，同时庆幸话题的跳转，让他得以遏制住不让热气攻上大脑，“但我不想要钱，我只想要你先同意我做这件事。”

　　“诶，别这样嘛，”周某游说着，“我已经同意了，但你这样我也不好意思、有负担啊，你就当成是MoLD在给你发工资呢？哇~MoLD给你发钱诶，你不想要吗？”

　　徐渡：......

　　该死，好诱人。

　　“好吧，”许久，他艰难开口，“那等我算完再告诉你价格，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而且不能算成工资，否则会增加法律风险。”

　　“哈哈哈哈哈......咳、咳！”

　　没承想，这下居然真让周墨斓乐了，却又笑得猛咳起来，徐渡心都要吓蹦出来了，尽管对方忙说自己没事，他还是没法不骂对方大意，急忙帮着顺了顺气，喂喝了口温水，才喝下去，周某就又咯咯笑起来：“哈哈哈……”眼底虽然透着些强撑的清明，但病气看起来都消散多了，又轻咳又要笑说着，“咳、咳、你笑死我了，徐渡，MoLD有你真是我的福气，你说的那些我当然都知道啊，瞧你整得，真跟谈判似的。”

　　但看着已经开始有心气和体力插科打诨、玩梗吐槽的周墨斓，徐渡心口也情难自禁地温热许多了，像是爱河汹涌，也让他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站起身，抚着对方的脸，俯身，分别在对方的唇、额和耳畔分别落下一个吻，履行着交易成交的诺言：

　　“休息吧，明天我们再商量一下怎么弄这些内容。”

　　说完，看着对方望着自己的波光粼粼的眼睛，太喜欢了，他受不了，又没忍住，亲了亲对方的嘴唇和眼帘，他想，今夜的雨声或许能成为对方最好的助眠音：

　　“有需要就叫醒我，晚安。”

　　从明天开始......

　　他准备好背水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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