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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在地铁口站立许久,眼睁睁看着一对又一对的人从他身边经过,而蒲远却始终盼不来一个可以陪伴他的人。
他立马选择掉头离开这个悲伤的地方。
夜色渐渐吞没了最后残存的云霞,等到蒲远再次来到校门口时,已经看不到一点来自天空的亮光了。
校门口摆了很多香气扑鼻的小摊贩,蒲远没吃晚饭,肚子有些饥饿,便打算在这些纷杂的小摊之间凑合一顿。
他随便买了张手抓饼,便准备回寝室独守他的孤独。
然而,却在他扫码付钱时,他突然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很是高大,却只能在他眼前匆匆闪过。
蒲远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身影便消失无踪了。
他朝着那身影最后出现的位置张望了许久,却还是找不到他渴望的目标。
“小伙子,你的手抓饼好了。”小摊的老板轻声提醒了蒲远好几遍,才得到回应。
“好的,谢谢。”蒲远急忙接过热腾腾的手抓饼,却在慌乱之间不小心触碰到了手抓饼最烫的地方。
蒲远的手掌顿时生出一股剧烈的刺痛感,但他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便强装镇定地走开了。
一路保持着沉默,蒲远回到了依旧空荡无人的寝室里。
这已经是他数不清第几次独自一人在寝室度过夜晚了。
曾几何时,这间狭小的寝室里也充斥着欢声笑语。
可如今,那些欢乐的画面却只成为了蒲远无法触摸的回忆,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蒲远脑海里残存的颜色,越来越浅,越来越浅。
或许再过几年,蒲远便会彻底遗忘这些美好的回忆。
他呆呆坐了很久,方才想起来起身去开灯。
寝室恢复了光亮,纸袋子里装着的手抓饼也尚且温热。
蒲远仔细嗅了嗅,并没有闻到周围还有什么刺激的味道。
走进卫生间检查几番,洗手台是整洁干净的,并没有做过饭的痕迹。转身再看,江骛做饭用的锅子还安静放在原本属于陆然的那张桌子上,好像还未用过。
如此看来,蒲远方才在校门口捕捉到的那个身影,应当是江骛没错了。
这个家伙今晚没有留在寝室里吃饭,而是选择出去吃了。
他明明厌倦了隔壁商城的餐厅,若是独身一人去更远的地方吃饭的话,肯定是会叫上蒲远一起。可事实却是,江骛出去吃饭,并没有跟蒲远知会一声,那么便可以说明,他并非独身一人。
可除了蒲远,他还能跟谁一起呢?
自然是隔壁班那几位。
想到这里,蒲远不禁冷笑几声。
隔壁班那几个,蒲远并非不认识。尤其是那个叫做汪城的,蒲远和他打过几次交道。
蒲远知道他也来自西北,跟江骛好像还是老乡。
两人远离家乡,来到青州城这般遥远的地方来上大学,无依无靠的。老乡见老乡,可谓是两眼泪汪汪。
蒲远本该为此替江骛感到高兴,可不知为何,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一想到江骛此刻跟别的男生一起,蒲远胸中便翻涌起一股浓烈的醋意。
细细想来,从迈入这座大学,和江骛成为室友以来,除了那次和赵毅、陆然一起去崖城游玩那几天,其他时间,蒲远好像都没怎么跟江骛单独出去游玩过。
这早已成为遗憾,深深烙印在蒲远心口,留下触目惊心的伤口。
蒲远原以为不喜欢外出游玩、只喜欢留在学校里刻苦训练是江骛的性子,却不想,原来是并非是他不喜爱外出,而是跟他一同外出的人不对。
蒲远算是顿悟了,原来猜测到最后,都是自己的原因。
若是自己在江骛心目中,也是一个重要的人该多好。
只是他终究不是。
终究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
手抓饼快冷掉了,蒲远强忍着憋屈,啃完了一整块饼。
一顿简易的晚饭过后,蒲远趴在阳台上发呆。
站在熟悉的位置朝着寂静的夜空眺望,蒲远不知不觉又陷入了回忆当中。
还记得上学期期末,大概是元旦过后的几天,青州城迎来了一场百年难遇的特大流星雨。
得知消息的几人几乎在阳台上蹲守了一整晚,好在最后消息没有欺骗他们,他们的期盼也没有落空。流星雨真的如约而至了。
那晚的流星雨的确是件值得纪念的事,蒲远就站在江骛身边,陪着他一同许下心愿。
蒲远不知道江骛许了什么愿望,他只知道,自己的愿望,是想和他所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
不过现在看来,他的心愿似乎快要落空了。
就像那晚的流星一样,飞速划过夜空,最后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再也看不见。
往后的人生中,蒲远恐怕再也没法跟这样一群单纯美好的伙伴一起,共同欣赏一场浪漫的流星雨。
***
这一晚,蒲远又早早睡下了。
江骛不知是何时回来的,反正等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蒲远听到了对面床铺传来的呼噜声。
翻开手机一看,距离上课铃声响起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蒲远叹口气,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全然没有抓紧时间赶去上课的心思。
他果断选择撒了小谎,跟班主任请个病假。
班主任也是通情达理,很快便批准了假单。把假单发送给班长后,蒲远便心安理得地继续埋头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着实踏实又漫长。
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中午了。
此时他也听到了从江骛那边传来的动静。知道他也清醒后,蒲远这才睡意朦胧地下了床。
简单收拾收拾,蒲远便准备去吃午饭了。
他已然放弃了跟江骛一同吃午饭的念头,果断选择了独自离开。
***
等到他再度回到寝室时,打开寝室门的一刹那,一股热辣刺鼻的味道迎面袭来。
蒲远被狠狠呛到了,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擤了擤鼻涕,抹去眼角受到刺激冒出的泪水,然后壮着胆走进了寝室。
江骛不在寝室里,但蒲远看见了被放在陆然桌子上的、还留着食物残渣的不锈钢大碗。
想来江骛也是刚吃完饭没多久。
蒲远长长叹了口气,坐回座位,跟前几次一样,试图忍耐度过这个煎熬的中午。
奈何天意偏要让他难受。
蒲远坐下没多久,便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这熟悉的动响,应当是江骛没错了,蒲远正想着跟他好好聊聊这件事,却不想一个回头,对上了一个陌生人的眼神。
这人是谁?
蒲远没见过。
蒲远起初以为是他走错寝室了,正要开口提醒,却见他好像跟回自己寝室似的,在江骛跟陆然座位的抽屉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
找了很长时间,他方才拿着一堆瓶瓶罐罐开门出去。
蒲远一整个呆滞在原地。
他心中顿时有股怒火燃烧,蔓延至脸上。
不用多想都知道,这人一定是江骛在外的朋友,只是……江骛居然把寝室的钥匙交给了他,还准许他在别人的寝室里面随意翻箱倒柜。
他不知道江骛是怎么想的,但对他来说,一个陌生人在别人的寝室里面如此行事,是不能够接受的。
蒲远很想再跟从前一样,选择默默忍下来。但他闭上眼睛,压制怒火的同时,又联想到这些天来他所经历的各种憋屈,他的怒火便无法得到控制。
他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
蒲远带上手机和钥匙,摔门跑出了寝室。
***
好在陆然今天有空,陪着蒲远度过了晚饭时间。
吃饭的过程中,蒲远向陆然倾诉了这件事。
陆然给他的建议,便是让他直接向江骛说明。
蒲远自然是想跟江骛交流交流的。他在走回寝室的路上,便在心中打好了草稿。可一走到寝室门口,听着从隔壁寝室里传出来的刺耳的欢声笑语,心里好不容易坚定的决定便又开始动摇。
他的行为虽然过分,可再怎么说,他也算是江骛的朋友。若是江骛更加偏心于他们,届时蒲远又该怎么办。
他虽然很生江骛的气,但与此同时,他又很不争气,他还没想跟江骛彻底决裂。
若是最终的结果,真是蒲远败了,蒲远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江骛是他最后残存的希望,他不愿这一点星火再被熄灭了。
***
一直犹豫煎熬到夜深。
江骛回来了。
他捧着香气扑鼻的锅,嘴里还哼着歌谣,看来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蒲远表现出来的不对劲,他没有丝毫的察觉。
蒲远有些失落,但也没乞求江骛多看他一眼。
他还是鼓起勇气,跟江骛说明了中午的事情。
江骛耐心听完之后,便急匆匆出门了。
蒲远又被舍弃在了寝室里。
他无力地趴倒在桌子上。
隔着好几堵墙,蒲远总是听力再好,也听不清隔壁寝室的声响。
他等了江骛好久,才等到他的归来。
蒲远不知道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如何,他只知道他跟江骛接下来又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交流。
他现在上课也不跟江骛坐在一起了。两人间隔很远,蒲远原以为自己可以心无旁骛地上完一节课,可细数下来,他看向江骛的次数要比抬头看黑板的次数多得多。
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翘课。
蒲远无奈,也没了继续听课的心思,也收拾收拾提前离场。
***
这样地,持续了两周的时间。
而在这两周时间里,江骛依旧在寝室里自食其力,却再也没有允许陌生人进到寝室里来过。
蒲远有些欣慰,但也仅仅只是欣慰了。
这么多时间过去了,按道理来说,这场冷战早该结束了,可蒲远却迟迟没有得到江骛的回应。
蒲远迫切想要跟江骛有所交流,可那家伙总是对他视而不见,一转头,又投入到了隔壁寝室的欢声笑语中。
如此偏心,又狠狠中伤了蒲远几下。
蒲远也没办法,所幸失落的时候,偶尔还能得到陆然的陪伴和安慰。
然而,真正让他心寒的,是那次江骛的不告而别。
***
学期快要过半了,任课老师也纷纷开始布置作业。而大学里的作业,也是奇怪,非得组个小组合力完成。
和小组成员沟通,算是蒲远最不擅长的事情了。
不过幸好,他跟江骛是一组的。
也因为作业的机遇,他难得跟江骛有了些许的交流,但也只是点到为止。
江骛平时忙碌着训练,蒲远也体谅他,大部分的任务都是他独自一人完成的。
可时间紧迫,蒲远一人再怎么加急赶工,也没办法按时完成。
他本想趁着周末时间跟江骛商量商量,把作业完成了。
却不想周六一大早,天都还没亮,蒲远就听见了江骛收拾行李的声响。
蒲远起初以为他是出去比赛的,便也没过多想。反正周末还有明天一天的时间,完成作业,应该也能来得及。
可他一直等到了周日中午,却依然没有看见江骛归来的身影。
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想发个消息打探打探江骛的消息,可刚点开微信,一个手滑,便点进了朋友圈。
一组醒目的照片,立马吸引住了蒲远。
“这是……”
这是汪城的朋友圈,他应是出去玩了。
可照片上并非汪城一人,竟然还有江骛。
看到这里,蒲远彻底心灰意冷了。
原来他昨天大早起来并不是出去比赛的,而是出去跟汪城他们旅游了。
蒲远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他一时迷茫,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看待这件事。
他只觉得委屈,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委屈。
汪城他们跟江骛,的确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可自己呢?
自己又算什么?
想起上个学期,在崖城跟江骛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晚醉酒,江骛喝得很疯狂,因此也难受了一整晚。
而那一整晚,都是蒲远忙着照顾他。
蒲远寸步不离地陪伴在他身边,陪着他度过了一个难受的夜晚。
也是在那晚过后,江骛对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他们开始慢慢熟络。
蒲远原以为他们的得此机遇成为了相伴相依的朋友,是能够互相倾诉的朋友。毕竟蒲远无意间得知了江骛的小秘密。
可蒲远怎么都不敢相信,原来在江骛心里,他还只是个若有若无的小角色。
江骛后来对他的亲近,或许只是为了报答那晚的照顾而已。现在欠下的人情已经彻底还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又恢复了正常。
而蒲远如今感受到的疏远,这才是他跟江骛相处,正常应该保持的距离。
蒲远理顺前因后果后,便发出了自嘲的冷笑。
他嘲笑着自己的天真,嘲笑着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永远都走不进江骛的心里。
李杰当初一句诅咒的威力,还真是惊人。
诅咒宛如一道天雷,不偏不移就霹中了蒲远的心头。
蒲远蹲在空荡寂寥的寝室里,一个人捂着脸哭泣。
这次,再也没有愿意站在他身边了。
***
他一直心痛到了夜深。
江骛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了。”浑然不知的江骛还跟蒲远打着招呼。
“嗯。”蒲远冰冷冷地回应着,语气里早就没了从前的热烈。
“我给你带了礼物。”江骛不紧不慢地从包里取出东西,放到了蒲远的桌子上。
蒲远遮掩着红肿的眼睛,打量了一番。
这是一只银灰色的手表,很合适蒲远。
可蒲远在悲伤中沉浸了好久,还未缓过劲来。
他只听见江骛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我本来打算周末不出门的,谁知汪城他们说订的酒店多出了一个床位,硬拉着我凑这个人头。好巧不巧的是,我们去的地方最近一直在下雨,我们淋着雨玩了两天,我现在浑身难受。唉……”
说完,江骛便深深叹了口气。
蒲远从他的话语中听到了懊悔。
因而,他也稍微有了几丝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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