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性失忆不是借口

　　人是很容易被诱惑的，无论是金钱利益还是名声权利，但最让人欲罢不能的是温暖，特别是那些处于寒冰之中长期远离温暖的人，他们总是能对那一丝丝的难以捕捉的气息轻易察觉。
　　他还记得小时候，一向要强骄傲不屑于与人有亲昵动作的自己某次摔倒后，母亲那个安慰的拥抱。那个拥抱不是那种短暂的搂着肩膀就完事儿的敷衍，而是完完全全，整个人都被拥入她的双臂之中的温柔。
　　他是男孩子，家里的教育很是宠爱和严格，一向少有这类举动，不论是他还是他身边的人。所以，他总觉得与人过于亲昵的举动是很失礼的，主动做出这些动作更是显得卑微无比。
　　林天穆知道自己便是这样的人，所以，张燎的这个令他猝不及防的举动，使他顿时感到十分焦躁。
　　他伸手推开了张燎，有些漠然的从肩上把毛巾取了下来，说到：“我还是去吹一吹吧。”
　　见到他一脸的冷漠，张燎觉得是不是自己做的使他不高兴了，或者，他根本就不喜欢被人不经允许的触碰，哪怕只是很小的举动。
　　他只好回到厨台的位置，继续准备一顿好的饭菜。
　　他一边切菜，一边把切好的食材整齐的放进盘子里待用。说来也奇怪，张燎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以后会十指沾阳春水。以前的他总觉得自己将来会是一个不做家务的人，因为他的这些事情都会由自己喜欢的，或者喜欢自己的人来做。
　　但是自从李林森不见之后，他时常在吃东西的时候，都会想起他往嘴里塞一些奇怪的植物的样子，尤其是大学时代那次写生的中毒事件。
　　后来，不知不觉，他就报了一个厨艺培训的机构，然后，渐渐就学了一手不错的手艺。但之后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他还是很少下厨，家里自是用不着，单独在公寓的时候，也是在外面吃了回去。他很少加班，偶尔一次也是随便在冰箱里翻出一些陈智给他放在里面备用的水果或牛奶，全当宵夜加餐了。
　　但他跟林天穆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就想着要给他做一顿好吃的。
　　看来自己学这些东西，果然还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做给他吃啊。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才真实的有想下厨的欲望。
　　林天穆很快就从浴室出来了，他的头发已经吹干了，刚洗完的发丝柔软的扫过脸颊和耳朵，看起来软绵绵的，张燎看着他，硬是忍住有伸手抚摸的冲动。
　　“已经差不多了。”他举了举手里的盘子，说。
　　林天穆看着只“唔”了一声，便什么也不说的站在那里。
　　张燎只好把煎好的牛排先夹到盘子里再说，可他被林天穆这么看着还真的有些不自在，他又举起那个刚才装好的盘子，示意他赶快去餐桌那边坐好。可林天穆根本不理会他的示意，他隔着厨台，直接伸手往张燎手上的盘子里去。
　　他捻起一粒胡萝卜送到嘴里，又舔了舔手指沾上的沙拉酱，细细品味了一会儿，才对张燎说道：“看不出你的手艺还不错。”
　　张燎见他刚才的动作，心里说不忐忑是假的，他才把他惹到，生怕做的东西又不和他的胃口。听到林天穆这么说，他心里算是放心了，但这算夸奖吗？看他的吃的时候那副样子也不像是客套。
　　“你喜欢？”他的心里有些期待的问。
　　林天穆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直接结过他手上的那份牛排后，才缓缓说到：“不讨厌，挺好。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中餐。”
　　张燎看他说完就端着盘子朝餐桌边去了，心下很是高兴。毕竟也算是得到了认可，这学一阵的花费也没有白费。他赶紧把自己那份也装盘，然后拿了两副刀叉，跟了过去。
　　他们坐在餐桌处吃东西，两个人都没有话说。张燎倒是想说，但又怕说出来林天穆根本不接。好在，这一次他们坐得离前几次都要近，他就坐在林天穆旁边的位置，那么多位置空着，他选了这里坐下，却没有感到林天穆的排斥。
　　林天穆不怎么善于找话题闲谈，他跟谁都是，如果没有正事要说，几乎都是对方先开口的。结果这张燎也不言不语的。
　　他到不觉得安静点有什么不好，但心里莫名的不爽。他想，不是你张燎要说来的吗？来了却连话也不说。索性他也难得开口，赌气似的吃的很快。
　　林天穆吃完了就把盘子撂在那里，自己跑到冰箱拿了罐啤酒到客厅的地板上坐着，喝了起来。
　　张燎吃东西本来也不是那种慢吞吞的人，不一会儿也吃好了，他正要收拾，就听讲见林天穆隔着老远喊话。
　　“搁在那里吧！明天有人来打扫自然会收拾。”
　　因为明天那个负责打扫的佣人会来，他才会直接放在那里不管的。
　　“还是我来收拾，也不费事儿。”
　　听他这么说，对方也只是冷冷回了一句：“随便你。”
　　张燎洗干净杯盘，又把厨台收拾的原先一样，最后把冰箱里的东西也摆的整整齐齐，方便林天穆直接拿出来使用。
　　他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林天穆拿罐啤酒还没喝完。
　　张燎想起他并不怎么喝啤酒的。
　　“你常喝酒？”
　　“上次没喝完的。”他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上次？是大家聚在一起喝酒那次？张燎一下子想到那天聚会后的事，他觉得如果自己的感觉没错的话，现在的林天穆就跟在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
　　他也盘腿坐了下来：“喂，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生气？生什么气？”林天穆这次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到别处。
　　这不就是在闹脾气嘛！张燎直接扳过他的肩膀，面朝自己。
　　“以后，你不同意，我不会偷偷吻你了。所以，别生气了。”
　　林天穆这才注意到，他们俩的距离很近很近，张燎棱角分明的那张脸就在自己眼前。他注视着他，眼神是认真的。
　　林天穆不得不承认，这张脸是很考验他的忍耐力的。也不知是不是出于自己的专业，他向来就喜欢相貌俊美的人。
　　他躲开了他的注视，把头转向一边，说道：“你......”
　　“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小，张燎没听清说的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别靠这么近。”
　　张燎才往后挺直了背，拉开了和他脸的距离。
　　“哦。”
　　林天穆看他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还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足足一个傻样。他也坐直了身体，右手放到旁边的茶桌上。他握住那半罐啤酒的瓶身，脸颊微红。
　　“你喝吗？”他递给他手里的半罐啤酒。
　　“你已经醉了吗？”
　　他微红的脸看起来像是有些醉意，特别刚才吃饭也喝了红酒，但是他的朋友不都说他的酒力非常吗，张燎觉得这么问话的自己真的挺蠢。
　　“我这是喝酒上脸型的。你到底喝不喝？”
　　张燎这才慢慢结果啤酒，喝了一口。他喝酒从来不上脸，酒品也好，所以很难有谁看得出他是否喝醉了，连那些生意场上的老手也难下判断。
　　林天穆其实是不喜欢喝啤酒的，他喝了一半就不想喝了，就递给了他。看他喝了自己递过去的啤酒，他故意的说了出来。
　　“啤酒实在难喝，下次要是讨厌谁，就给他喝啤酒好了。”说的时候他还睨着眼睛看坐在旁边的张燎。
　　“觉得不好的或不喜欢的，就离得远远的好了。要是非不得已，就交给我。毕竟我是个有钱人，应酬这些最擅长了。”
　　张燎说出了心里话，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他总是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那敢情好！”林天穆指着冰箱说：“里面的啤酒，你都喝了吧。”
　　张燎愣住了，他倒没想到林天穆突然说这个。
　　林天穆觉得一般人被这么得寸进尺，就算只是口头上的都会心里不爽吧，他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尤其受不了这种指手画脚。结果，对方顿了顿，眼神突然有些异样的光彩。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喝醉了走不掉吧？”
　　这奇异的思维，到底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呢！林天穆无语，听到这话，嘴上还没有来得及澄清解释一番，居然先本能的摇了摇头。
　　“我的酒量很好，喝不醉的。”张燎把剩下的啤酒全干掉了，将空罐子放回桌上说到：“跟你相反，我是喝死了也没差别型的。所以，以后你得要会看我和没喝醉才行！不然我装着来吃你豆腐，你都不知道。”
　　林天穆一点都不觉得这话俏皮，他说：“一点也不好笑。”
　　张燎听了，只是莞尔一笑：“不过，我也得学会看你才行，不然也不知道你是真害羞还是假醉酒。”
　　这下林天穆心里没那么淡定了，他心想，他该不会早就看穿了吧！
　　刚才他们俩离那么近的瞬间，他确实有些，嗯，类似心跳加速的错觉。所以才马上坐直了身体保持距离。
　　他的身体突然有些僵硬，不知所措的样子。这次换张燎斜着眼睛瞅他，在他眼里，林天穆的样子简直像一只假装一本正经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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