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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生牛犊
“玥儿哥哥,你还好吧?”冰剑细细的童音让正在发愣的花玥心下一凛,回过头来,见冰剑一双大眼正扑闪闪的盯着他,眼中充满了关切。
花玥摇摇头,饱含歉疚地道:“好弟弟,是我累了你。”若不是为了陪自己来接人,冰剑怎么会被人抓住。离家七年,寄人篱下的日子里,他被人们当成了一只白泽,只有莺儿,给了他不同的感受。谁知有生以来第一次动心,竟是这样的结果,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了来救自己的冰剑。十四岁少年的心,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利刃切成了一堆碎片,怎么修,怎么补,也再难复元。
莺儿,你若不跟我走,我虽然伤心,也不会怪你。可是,为什么你竟要出卖我?骗我?花玥心中反复地质问着。
冰剑道:“好哥哥,为了你受点苦算什么?只是那个莺儿太过份了。她根本配不上你,也不配你对她这么好。冒着危险进城来找她。”
冰剑坦白的话语又像一把盐撒进了花玥的心里。花玥的心里一阵阵的抽痛,痛到最后竟变成了一片麻木。
冰剑见他没有回答,只是脸色由白到青,眼神一寸寸凌利外可怖起来,急道:“玥儿哥哥,我乱说的,你可千万别生气啊。”
花玥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只要你能原谅我就好了。好弟弟,你离我近些好吗?”
“好。”冰剑答应了一声,用力滚到花玥身旁。原来两人被关在刘录的书房。刘录最怕花玥跑了,除了原有的绑缚外又加了一根儿臂粗的铁链将他牢牢的锁在了书房的柱上。而冰剑却仍是用绳索捆着丢在一旁。外面守着几位禁宫高手。
冰剑滚到花玥身边,花玥淡淡一笑:“你看看我手上是什么?”
冰剑吃力的抬头去看,花玥的双手被牛筋绳捆得紧紧,哪有什么东西?两人被抓进来时,身上都被细细的搜过,不可能带任何方便他们逃跑的东西。
看出冰剑眼中的不解,花玥嘴角微微上扬,神色一肃,潜运内力,他被紧紧缚在一起的双臂竟然分开了四指的宽度,“当”一声,一把小巧的匕首竟从他分开的两臂间落了下来。花玥还想再挣开些,奈何那绳索是专拿武林高手的特制牛筋索,即坚且韧,再也挣不动分毫,口中这口气一泄,双臂又紧紧的靠在了一起。
冰剑眼见匕首落下,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去。原来花玥哥哥乖乖的将手并在一起让他们来绑,却将匕首暗暗藏在了双臂之间,双臂被捆上后,那匕首更是无法看见。这些人再搜查他的全身,又怎么可能发现呢?
其实将匕首藏在那里,也着实不是说着那么容易的。花玥刚刚十四,虽然身高已经接近成人,身体却瘦削得紧。尤其是胳膊这样的地方,细细的没有几两肉,这匕首虽小,要藏得天衣无缝也是极难。好在他自幼就修练上乘内功,多年苦练下来,早已有了相当的成就,控制气息肌肉,让两臂之间各自凹下一块,就形成了个可以包下匕首的空隙。再将双臂密合在一起,匕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了里面。
花玥道:“愣什么?快用它割断绳子。”
冰剑也醒了过来。连忙挪动身体,艰难的用绑在身后的手捡起了匕首,手腕翻转来割自己身上的绳子。好在他也是练武之人,又是个孩子,身体的延展性远胜常人,竟能达到常人难得达到的角度,没几下就割断了一处绳索。他受了鼓励,割得更加起劲,不出片刻,终于手足都得了自由。
冰剑跳了起来,低声道:“我帮你解开。”就要去割花玥手臂上的牛筋绳。
花玥却道:“我被铁链锁着,你割开了绳子我也跑不了。我刚刚想了个计策,你自己跑吧。”
冰剑道:“那不行。我们一起跑。”
花玥板了脸,正色道:“这匕首若去砍铁链,别说砍不砍得断,就算砍得断,那声音也太大了,一定会惊动外面看守的人。若是惊动了他们,我们都跑不了。何况我武艺低微,跟在你身边跑也跑不快。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跑出去一个是一个,你要将我的消息带给爹爹,爹爹才能想办法来救我。”
冰剑初时不肯,但花玥再三陈明厉害。冰剑也不是一般的孩子,知道花玥说得有理,也只好点头答应了,低声道:“玥儿哥哥,你千万要小心啊。要是有什么麻烦,你只记得义父的话,先‘忍’了再说。后面总有机会报仇的。”
花玥道:“这话还用你说,我都忍了七年了。你放心吧。”
冰剑虽有万千不舍,却也只能点头。见他在门后站定,花玥开口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门外的守卫听到声音,连忙推开门问道:“什么了?”
花玥装出痛苦万分的声音叫道:“我肚子痛得很。救命啊——我要死了!”
几个守卫都慌了,连忙进门来:“怎么回事?是不是要去请医生。”
就在这时,乘着守卫们方寸大乱,冰剑寻了个空,忽然窜出屋去。那些守卫也的确不凡,见一道小小的影子冲了出去立知不妙。正要去追,花玥却大叫起来:“齐伯伯,常叔叔,快来救我啊!救命,救命!”
几人一惊,顾不得去追冰剑,将花玥围在了中间,严阵以待。但四处看看,并没有什么高手出现,又等了一会,仍是一切正常。带头的守卫低下头来,见花玥也嘻皮笑脸地抬头笑着他,一双毛嘟嘟的大眼睛里全是狡黠之色:“禁宫高手也不过如此,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住,只有牛皮吹破天。”
强忍下这口恶气,那人道:“好小子算你狠。只是再狠也别想逃出去。从现在开始我会一刻不离地守着你,让你再难捣鬼。”
花玥用那玉葱管一样的鼻孔指着那人,道:“你要当看门狗随便你。只是最好对小爷客气些。小心惹恼了我,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心里一寒,有关这个小伴伴的种种传说都涌上心头。它是皇上的心头肉,皇宫中的小魔星,如今情况不明,还是先不要得罪它才是。
经过这事之后,这些人果真贴身看管起花玥来,无论吃饭睡觉都不离开半步,再不给他逃脱的机会。
到了第三日上午,皇上的贴身太监鱼公公带着一群人来到刘府,奉旨带伴伴回宫。这些人将花玥交与宫里来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几日与这小伴伴生活在一起,才知道永昌宫里的下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它手足被绑尚且如此,看来当初的传言真是不虚。
花玥被绑着带进了宫,一路上他一直一言不发。等到再看到永昌宫的宫门时,他才轻轻呼了口气,离开不过十数日,在他心中竟如隔世一般,当初费尽心机装病离开,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回到这里,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七年的忍耐竟然白白浪费。
承熙帝倚坐在东暖阁他最喜欢的椅子上,神态悠闲而随意,唯极了解他的人才会发觉他眸中隐忍的愤怒。花玥被绑着押进暖阁时,他的眼光在花玥的脸上停了一下,由最深的眼底泛出了点点滴滴的怜惜。
一瞬间的心软过去,愤怒立即占了主导的位置,承熙帝出口的声音冷得就像刺骨的风:“你去哪里了?”
花玥没有回答。
没有听到回答,承熙帝的怒火更盛了:“朕问你话,你为何不答?忘了朕对你的教诲吗?”
花玥坚定的沉默,嫣红娇嫩的唇瓣青白一片。
“找死吗?”忍无可忍的一拍几案,一国之君被一个少年气得浑身发抖。
花玥昂起了头,眉间的倔强和眼中的泪水形成强烈的反差,看得承熙帝一时连愤怒都忘记了,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你怎么了?”立即又明白了过来,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谁让你逃跑?受了苦也是自找。”话音刚落,忽然用力一按,花玥脆弱的肩骨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承熙帝冷笑道:“你别以为做出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朕就会饶了你。朕说过,只要你敢逃跑,朕绝不会轻饶。你是想让朕打断你的一双腿还是让朕用铁链穿透你的肩骨,把你锁在永昌殿前的铜狮子上,让你永远没法再跑。”
花玥被这一按,痛得全身都是冷汗,他挤出一个冷厉的笑。
承熙帝松开手,这孩子的笑容竟和那人一模一样!尘封多年,他自己都不愿记得的往事忽然回到心间,心口狠狠的一痛,像被人用力砍了一刀,怒道:“不许笑。”
花玥咬牙道:“你既然怕我跑,就直接杀了我吧。不管你怎么做,只要一息尚存,我就不会死了回家的心。”刚刚经历了失恋之痛,又失去了与父母团聚的机会,七年的忍耐化为乌有,他已经没有再忍耐七年的耐心了。听了承熙帝的威胁反而激起了他叛逆的心,竟然不怕死的冲撞本来就怒火万丈的九五之尊。
“先将他拖出去脊杖两百,再打断他的双腿关到地窖里去。”天子之怒,流血千里。此时虽然没有流血千里这样惨烈,激怒了皇帝的后果也是极为严重的。
刑杖如雨点无情而下,这和当年那几十鞭子的小惩已经完全不是一回事。两百的脊杖,足以打死一个强壮的成年人,何况一个刚刚长成的少年,虽然表面看来已经像个成人,实际上身体气血还弱得很,跟成人不能相比。
刚开始刑杖一下下落在背上,就像火烧一样的剧痛,花玥咬牙忍着,不肯发出半点呻吟,忍着忍着,眼前开始发黑,嘴里渐渐发苦,胸口一股股血流往上涌,嗓眼里感受得到腥甜的滋味。
“难道我真的要死了?”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话,花玥强撑了一口气,忽然记起了一件事,强运起一口气,默念内功心决护住脏腑,刑杖依然一下下打下来,花玥不知自己又支撑了多久,直到最终晕了过去。
“住手!”皇后娘娘愤怒的声音猛然响起,吓得正在行刑的太监手一抖,几乎抓不牢手中的刑杖,等他反应过来,只见一向和颜悦色的皇后娘娘表情狰狞,杏目圆睁,眼中是可以将人烧化的雄雄怒火:“大胆奴才,还不停止行刑,把他放下来。”
“皇后娘娘!”急急丢了刑杖跪了一地。行刑的太监道:“奴才奉皇上旨意脊杖二百,现在才打了一半,若不打完,奴才就是违旨。”
皇后娘娘冷哼一声:“本宫亲自去跟皇上谈,你们立即把人放下来。本宫这就去与皇上说清楚。若是伴伴真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就将你们全剁碎了喂狗。”
一向温和的皇后娘娘竟然说出这样的狠话,地上一群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苦相。皇后却不再理他们,提起篷大的裙摆急急冲进东暖阁。
一推门,就见皇上一脸严肃的瞪着她,往日温情脉脉的目光此时却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他显然听到了皇后刚才在外面说的话,此时嘴角上扬,神情似乎在笑,眼神却完全不是那回事,但声音依然温柔:“梓童来做什么?昨天听说梓童这几日操劳过度难以入睡,特地让太医给你配了两贴安神茶,你可用过了?”
皇后被皇帝的眼神看得一阵心悸,气质顿时弱了下来,蹲身起礼:“臣妾用过了,谢陛下关心。”
承熙帝的语气更柔了三分:“这几天你一定累坏了,快快回宫歇着吧。朕晚膳时再去看你,与卿一起用膳。”
“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皇后立即意识到不对,连忙挺挺胸,将自己刚进门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皇上,请你饶了伴伴吧。”
承熙帝头摇得很慢:“皇后最好不要管这事。朕早说过,他若敢逃跑,朕绝不轻饶。君无戏言。”
“他还是个孩子。”皇后嗫嚅了一下,用带着哀求的声音道:“你这样会打坏他的。若是万一。。。。。。你就不心痛吗?”
“朕看是你心痛了吧?”承熙帝只觉心口一痛,猛地跳了起来,吓了皇后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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