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番外]临渊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柴愔的担忧还是成了现实。放眼远望，但见辽人队列有序，军容盛大，一看便知是久经战阵。自来以少胜多的战役，往往是靠着巧妙精算，趁对方不明己方真正实力之时忽然偷袭，才有一举成功的可能。此刻青天白日之下，数万人马汹涌而来，势力远远大过宋军，首先声势上就输了一筹，更不要提自家手上的兵员多为没上过实战的新军，谁将胜利已经一目了然。此刻幸好依靠地势便利，边打边退至高处才能勉强维持一时，但终非长久。乐韫几次三番施计，想要压制对方的前部锋锐，但对方却极难上当，即使偶有小败，主力却丝毫不乱。
　　“契丹人骁勇，的确是天下精兵。”柴愔手下一名副将感叹。
　　慕容明珠站在乐韫身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前方局势。这是他第一次亲临两军对峙的场面，心底既紧张又兴奋。在为己方担忧的同时，却也不禁佩服起敌人的训练有素和进退自若，跟自己手忙脚乱的指挥比起来，实在是天壤之别。
　　“他们的主帅是谁？”
　　乐韫低声回答：“南院大王萧辰中，是小王爷最头痛的对手。”
　　慕容明珠微微皱眉：“连柴大哥都觉得棘手，看来这人的确本事不小。”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对面有人叫喊：“柴愔！今日你我难得相遇，你一再退后，不觉得羞愧难当么？”即使在万军马蹄的混乱中，语音依旧清晰可辨，足见得此人内功精深。
　　被点名的人不说话，只是眉角微微一挑，攥住马缰的手指凸显出白色的骨节。
　　“大宋朝廷难道已没有人了？就连你柴大将军都开始做缩头乌龟了。”那人继续大笑，充满了讥讽之意。
　　慕容明珠心想这家伙大概就是那个什么大王主帅，居然敢如此羞辱于人，以柴大哥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气怎能忍受，只要一声令下，自己一定要冲出去好好教训教训那混账。扭头却见柴愔虽然脸色阴沉，但却依旧平静不语，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府内还是没有消息来么？”
　　身边副将摇了摇头：“看样子，他们是要按兵不动到底了。”柴愔脸色更是难看，似是想要下什么命令，被乐韫抢先一步阻止。
　　“你不用想了，我跟明珠是绝不会离开的。”
　　慕容明珠惊讶：“先生你说什么？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走啊。”
　　乐韫向柴愔一笑：“听到了没？”
　　“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柴愔叹了口气，“中央不肯增兵，恐怕败局已定。你们新收的厢军训练不易，白白折损在这里又是何必？”
　　“那就让明珠带着新兵撤走，我还是留下。”
　　三人争执不下，谁也不肯先行离去。眼见情势惶急，柴愔不得不厉声喝斥：“你们休再啰嗦，要想让我同意你们留下，除非谁能拿出办法退兵。”
　　“谁说没有办法？！”
　　这个声音一出，三人齐齐回头，看到一人单骑从后方上来，依旧是全身白衣，腰携长剑，看上去满身尘色，想是因急切赶路到此，连甲胄都未及更换。来人近前先对乐韫匆匆点头示意：“希望我没有来迟。”
　　乐韫像是松了口气：“还算及时，看来在下那封信总算没有白写。”
　　慕容明珠看到他是既惊且喜，一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之下结结巴巴：“你，你来了。”
　　石惊天脸色苍白，竭力躲闪他的目光：“在下总算也是食君俸禄之人，阵前交兵自是也要出力。”他转头对柴愔拱手道：“小王爷，惊天有一建议，不知可行？”
　　“请讲。”
　　“敌众我寡，正面冲突我们肯定没有胜算。不如兵分两路，以一队诱使对方进入山谷狭道，再遣精锐进行围堵。”
　　“辽军势大，我方力孤。若他们源源不断增添兵力，就算暂时堵住又有何用？这方法只能拖延得一时，却改变不了局势。”
　　“就是要拖延才好。只需争取得两个时辰，辽人自会退兵。”
　　此话一出，身边众人全都向他望过来，目光中尽是惊诧之意。但石惊天神色坚定，毫无惊慌敷衍之态，若换了第二个人，当此恶劣情形前口出类似妄言，只怕早已被当做疯子。
　　柴愔看了一眼乐韫，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当即决定自己带队留守埋伏，慕容明珠等人想办法引先锋前往西侧坡谷。白衣人领命后匆匆道别：“多谢小王爷信任。”
　　“看来这场莫名其妙的仗不用担心了。”乐韫面露微笑。
　　慕容明珠临去前忍不住问：“先生，这样真的可以？”
　　乐韫的笑容意味深长：“你比我更应该信任他，不是么？在这方面，他可从来没令你失望过啊。”
　　慕容明珠眼中波光一闪，翕动嘴唇似是想要回答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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