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X的故事

　　X氏一族当代族长X德贤，正面临侽几十年来最荣耀、也最焦灼的时刻。
　　哎呀，至于姓为什么要用X表示，这个无关紧要。X可以是任何姓，毕竟这事儿肯定还会再重演几千几万几亿次——如果男社不终结的话。
　　侽为什么这么紧张呢？
　　因为全族斥巨资启动的“至圣先师血脉基因鉴定工程”终于到了揭晓结果的时刻。
　　这当然不仅是关乎家族荣誉了，还关乎一个绵延两千多年的信念——侽们，是圣人最纯粹、最正统的血脉延续。
　　祠堂里，灯火通明，族中德高望重的男丁们齐聚一堂。
　　空气里弥漫檀香和紧张。
　　基因科学家团队派出的博士，站在侽们身前。
　　阿X：“经过对X氏族长提供的、三位最具代表性的样本进行Y染色体高精度测序分析，我们得到了三个截然不同的单倍群类型。”
　　侽们面前，三条色彩迥异的基因序列光带呈现，像三条无法交汇的河流。
　　一个冰冷的现实。
　　祠堂死一般寂静。
　　X德贤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侽干咳一声：“博士，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样本污染了？”
　　“样本无误，”阿X说，“科学结论很清晰。这意味着，在可追溯的父系遗传层面上，这三个男人，其生物学上的父系祖先，并非是同一个人。”
　　“胡说八道！”一旁一个男人怒发冲冠，“我们家族谱记载清晰，世代传承，怎会有错？！定是你们的机器出了毛病！”
　　“族谱记录的是你们的……文化传承，和社会关系，”阿X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语气依然平静，“你们的这种现象，在历史长河中非常普遍。常见原因包括入赘、过继，或是女性成员后代继承了姓氏等等……”
　　“住口！”X德贤终于爆发了。
　　侽感到一阵晕眩，身旁人投来的目光如芒在背。
　　侽引以为傲的传承、家世、正统，维系了一生的尊严，在这三条光带前，摇摇欲坠。
　　侽忽然想起家族里的确有一些秘而不宣的传闻：清末战乱时，曾祖母在乱军中失散，一年后带着身孕回来；那位没有子嗣的叔祖，从远房抱养了一个聪明伶俐的男孩记在名下……
　　每一个可能性都像一记耳光抽在侽心上。
　　阿X：“喏。从纯生物学角度看，严格意义上的‘传宗接代’——百分百传递父系染色体，本身就是个概率游戏。你们满盘皆输。任何一代，只要发生一次非生物学父亲的……事件？哈，整个后续的Y染色体谱系就会彻底改变方向。而母系线粒体DNA，展现了惊人的连续性和稳定性。”

　　男人们拼死维护的“香火”“血脉”，原来如此脆弱，像一个建立在沙滩上的碉堡，经不起任何潮水冲刷。
　　而侽们一直视为附属、外人的女性血脉，却如同沉默坚韧的地下暗河，静静流淌，从未断绝。
　　并且，碉堡也只是空虚的幻觉。
　　所有的血脉都是女人的，这无可置疑。
　　不过，这也不是女人们精神胜利法觉得“和谁姓都无所谓”的理由——如果真的觉得姓不重要，不至于连这种“不重要的东西”都握不住在手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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