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沙拢月

　　赛特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船舷上，他怎么都没想到堂堂战神居然会晕船。

　　他最初在登船并没有异常，当船慢慢远离埃及，赛特的身体感受到的随着船体的起伏带来的不适越来越剧烈。

　　赛特压抑着自己想呕吐的欲望，不想搭理任何人。

　　宙斯拿来了的青翠的果实说道：“听人类说，吃点酸的东西会好受点。”

　　“听人类说？”赛特问道。

　　“嗯，毕竟神明会晕船，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宙斯一脸无辜地说道。

　　赛特看着宙斯脸上隐隐的笑容，直想踹他一脚。

　　一个睛朗的夜晚，终于开始适应船上颠簸的赛特走上甲板透透风，抬头就能够看到天空上高挂的月亮。

　　朦胧月光照在黑暗的海面上，只泛起微弱的星点光芒，反而显得底下的黑暗更是深?无垠。

　　有风刮过，赛特遮挡面容的白纱被吹走，赛特后知后觉地伸手想去够，却己经太晚了。

　　他现在的衣服都是真实的，而不是他用沙子变化的，在他看来这些布料作成的东西确实麻烦，不像他的沙子那么听话。

　　但是这海上的天气不比在埃及，吹来的风带着一丝寒凉。

　　他现在半神的身体像人类一样会饥饿，也会生病，不得不穿上御寒遮风的衣服。

　　“赛特，外面风凉......”紧跟其后上来的宙斯好巧不巧地被吹飞的白纱捂住了脸。

　　宙斯慢慢揭下蒙住自己眼睛的白纱，正好与赛特那双如血琥珀一般晶莹鲜红的眼睛对视。

　　月光如薄纱飘落在赛特的身上，赛特原本锐利的眉眼此刻也变得温柔，没有了平日的凛冽反倒露出他心中无法散去的忧悒。

　　白色的衣摆随风飘摇几乎与月光融为一色，带着赛特消瘦的身影几乎要融于晦暗天地之间。

　　宙斯反射性的伸手抓住赛特，把他拉进自己的怀中，切实感知对方的存在才能安心。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传来，在巨大的力道之下他也只能身形不稳的后退摔地上，将一时不察的赛特一起拉了下来。

　　最后赛特骂骂咧咧地从他身上起来。

　　“你在干什么？这样搂搂抱抱的，很奇怪，好嘛？”赛特教训道。

　　“哈哈，刚才气氛那么好，忍不住上手了。”宙斯陪着笑解释道。

　　“这是什么破烂理由啊？”赛特不满道，从宙斯的手中拿过面纱。

　　“天呐，这样的美貌能够存在于世间的吗？”

　　克拉托斯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甲板之上，此刻惊讶出声道。

　　在这个时候，两人终于注意到在阴影之中，还有人躲藏着。

　　克拉托斯立刻一改平日里对宙斯各种没脸没皮行为的鄙视，无比狗腿地围着赛特转。

　　赛特只是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系好面纱，便向船舱中走去。

　　原本只是想要看看月亮，如今被这两个家伙搅和到彻底没了心情。

　　没有了战神的威名，也不能够显露神明的力量暴露身份，那些看到他面容之后粘上来的人，实在是让他烦恼。

　　一只飞鸟停在赛特的肩膀之上，赛特原本对这个侄子的纠缠很不耐烦，但是看着它被夜雾沾湿了羽毛瑟瑟发抖的样子，终究没有抬手驱赶，任由它随着自己回到房间。

　　而在更狭窄阴暗的船舱中，一个船工看着顶上低矮的船板，赛特和鸟斗嘴的声音从上面模糊传来。

　　他和其它的人类船工不同，他的身上没有被贫困生活磨出来的混沌，甚至因为手上没有干粗活磨出的厚茧而被粗糙的纤绳磨得出了血泡。

　　一阵腹鸣响起，他忍受着陌生的来自饥饿的折磨。

　　奥西里斯收回了留在他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他那被扭曲的神格。

　　再次变回了半神后，阿努比斯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类为了生存所要忍受的艰辛。

　　他听说曾经自己没有长大之前也是商队的守护神，为那些迷路的商队指引方向，只是他己经完全没有了那些记忆。

　　他听着赛特的声音，在疲惫和饥饿中入睡。

　　然而还没有睡多长的时间，阿努比斯就被叫起来工作。

　　在黎明的微光中，海面静谧而深邃。天边开始泛起淡淡的橙红色，逐渐晕染开来。

　　一个金色的圆弧被海浪轻轻托起，逐渐照亮了整个海面。

　　金色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每一波浪花都闪烁着金子般的光芒。海鸟在空中翱翔，风带着淡淡的咸味吹拂过脸颊。

　　赛特靠在窗上看着海上的日出，这是和尼罗河上不同的壮丽。

　　“这海上的日出好看吧。”宙斯看着晨光下赛特格外鲜艳明亮的红发说道。

　　“嗯，勉强吧。”赛特回道。

　　他曾经为了奥西里斯四处征战，足迹几乎遍布整个环地中海区域。

　　这样壮丽的自然之景对赛特来并没有什么可称赞的。

　　赛特见过太多的地方的风景，只是在记忆中总是充满了代表杀戮的红色和血腥味。

　　“你的态度可真是冷淡啊。”宙斯失望地说道。

　　“呵，你一个小崽子想好你要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少浪费精力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赛特则是毫不客气地回道。

　　“唉，真是没有情趣。”宙斯哀叹道。

　　“呵。”赛特哂笑一声作为回答，懒得计较宙斯那些奇怪的脑回路。

　　在同一艘船上，阿努比斯在用力划动手中的桨，汗水顺着他雪白的皮肤流下。

　　他手中结痂的伤口又裂了开来，在每次的用力中都传来钻心的疼。

　　管理这些船工的比亚看了一眼这个肤色苍白的年青人，他对于这个奇怪的年青人格外地警惕。

　　这个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长大，而且神色之中也没有落魄时该有的窘迫。

　　但是他却执意要加入这个船队，哪怕是干最辛苦的活也可以。

　　这样明显带有目的性的人，他本来是不会收的，奈何宙斯一定要把对方留下。

　　阿努比斯无意中展示出来的一切，更是让比亚诧异。

　　因为拉不下脸皮抢粮食，阿努比斯一直在饥饿之中，然而他还能有力气干活。

　　如果是一开始还能认为是他体质好，时间一长也能够看出其中的蹊跷来。

　　这不是人类的身体能坚持住的。

　　再一次发粮食，阿努比斯将手中的那一块饼捏下一小块充饥聊胜于无地安抚自己的肠胃，剩下的都送给了一个身材矮小的人类。

　　“你不吃吗？”那个人类死死抓着自己手中意外得到饼问道。

　　“我饿一会没事，还是你快点吃吧，别被人抢了。”阿努比斯说道。

　　半神的身体不会因为饥饿而死去，人类比他更需要这些食物。

　　船上的饮用淡水保存太难，更多的是食用一种称为水瓜的果实。

　　然而果实充满水分的肉，苦涩难咽。在埃及，大多数人只食用这种果实的种子，并不会吃里面的瓤。

　　比亚看着克拉托斯在船上用这个简陋的环境发挥自己那点厨艺。

　　“你在做什么？”比亚看着盘中煎得金黄散发着油脂香味的鱼排。

　　“我就是觉得宙斯带来的那个人吃太少了。”克拉托斯对比亚解释道。

　　比亚瞪大了眼睛打量克拉托斯，深刻怀疑眼前的人还是不是自己那个一切信奉力量至上的哥哥。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克拉托斯一脸傻笑地端着鱼排向船上层最宽敞的船舱走去。

　　但是，在他即将亲自送餐走进赛特的住所时，门突然被打开，一只大鸟冲了出来立刻叼走了盘中的鱼排。

　　克拉托斯怒从心起抽出了腰间的剑要劈了这扁毛畜牲，却被冲出来的赛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那只大鸟得了空立刻飞远了。

　　“这是我养的宠物，你的午餐我用我的赔你。”赛特看了一眼空空的餐盘说道。

　　克拉托斯立刻表现得绅士，收起了自己的剑腆着脸说道：“不愧是你养的宠物，就是英武不凡，气宇轩昂。”

　　赛特看着面前的大个子，神情奇特。

　　宙斯身边围着的都是什么不着调的东西，这一群乌合之众真的能争夺希腊的至高神权吗？

　　赛特不自觉得怀疑这次计划的可行性。

　　赛特将自己的午餐硬塞给了克拉托斯，克拉托斯当然不肯接受。

　　自己的爱心餐没送出来就算了，怎么可以再吃别人的午餐。

　　“那就一起吃吧。”赛特最后只能妥协道。

　　克拉托斯紧张地坐在赛特的对面，思索着和赛特聊点什么缓解自己的尴尬。

　　虽然是在海上，赛特的午餐并不简陋，甚至说得上是丰盛。

　　有新鲜打捞上来只取最鲜嫩部分的海鱼肉，还有保持着多汁美味的水果蔬菜，以及甜甜的糕点。

　　然而赛特对这些东西兴趣缺缺，只是吃了几口蔬菜叶子，他讨厌粮食粘糊或干硬的质感，更讨厌肉的味道。

　　克拉托斯看着胃口不佳的赛特，皱眉劝道：“这些东西在船上都是很珍贵的，就是宙斯要弄来这些也不容易。况且你吃得太少了，这对你的身体不好。”

　　赛特听着这带着教育口气的关心，干脆放下了餐具不再为难自己进食。

　　“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要准备的。”赛特语气带着不悦。

　　“我......”克拉托斯也感觉到自己的话惹对方生气了。

　　这时巡视回来的宙斯看到气氛僵硬的两个半神，笑着走到了赛特的身边低下头问道：“午餐还是不合胃口吗？”

　　“我说过准备一点蔬菜和酒就够了，其它的东西我不吃。”赛特声音还带着点未消的火气。

　　“为你准备这些东西是我的爱好，你尽可以选择你喜欢的东西。”宙斯说道。

　　赛特抬头与宙斯对视，因为获得了雷电之力而变为金色的眼睛微笑着看着他，带着无限的包容。

　　“不要这样看着我，这会让我想挖了你的眼睛。”赛特低头错开了宙斯的眼睛说道。

　　这样的眼神让他想起了曾经用那样残酷的手段给他沙漠的奥西里斯，而克拉托斯说那句话时的样子让他想起了曾经那些埃及的神和人在面对不断扩张的沙漠时看向他的眼神。

　　赛特闭眼平复自己的心绪，他知道他不该这样毫无理由牵怒人。

　　“在这里太憋闷了，我出去走走。”赛特站起身说道。

　　赛特离开了之后，宙斯则坐在了赛特的椅子上吃起了赛特吃了一半的蔬菜叶子，懒洋洋地说道：“克拉托斯，这位的脾气可不太好。”

　　“可他有任性的资本。”克拉托斯说道。

　　“是啊，他确实有任性的资格。”宙斯笑着感叹道。

　　赛特走上船板，海风立刻吹乱了他红色的长发。

　　赛特拢起了自己的头发，从衣服上随意撕了块布条将头发草草扎起。

　　赛特看着远处的风景，而底下那些辛苦工作的人类仰头就能够看到高处甲板上翩跹白衣包裹着的高挑纤瘦的身影。

　　监督船工的比亚此时也抬头看高处迎风而立的赛特，鲜红与纯白，这极艳丽与极清雅的颜色，在苍蓝的天与海之间吸引所有的目光。

　　白色的海鸥围着赛特飞翔，赛特伸手，一只体形更小巧的灰白色海雀停在了他的手臂上。

　　赛特严厉地说道：“只能留一只，不接受讨价还价。”

　　在赛特的目光下，最后鸟群还是慢慢散开，只留下了赛特手臂上的海雀。

　　“她真美。”一个希腊来的人类苦力感叹道。

　　“她的脸你都没看到，你怎么就知道她美的？”另外一个酸溜溜地说道：“一直蒙着脸，是丑到不敢见人吧。”

　　“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神，你们不准这样说他。”一直都习惯沉默的阿努比斯出声道。

　　比亚则听到这话来了兴趣问道：“你见过他，你是为了他来的？”

　　阿努比斯低头不答只是重复着划桨的动作。

　　宙斯再次寻视来到了底层甲板，比亚和宙斯汇报这里一切安好。

　　只是在宙斯即将离开的时候，比亚提醒道：“那个奇怪的埃及人是为你从埃及带来的美人而来。”

　　她虽然没见过赛特真容，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对宙斯的本性颇为了解的他看着宙斯这一路殷勤的样子也知道这一定是位难得的美人。

　　“这我知道。”宙斯点头毫不意外地说道。

　　“你这还让他上来。”比亚疑惑道。

　　“呵呵，不过是一个半神，怕什么？”宙斯无所谓地说道，“要是他对美人有不轨的心思，我正好可以有表现的机会。如果他们之间真有什么深情，正好送我一个好掌控的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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