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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尾巴漏出来了
一连数日，在霁寒霄的照料下，悦吟的身体总算有了好转。
然而，她感冒是好了，眼睛却是尚未恢复。
悦吟嫌弃霁寒霄给她用的白纱布不好看，用压制得所剩无几的灵力给自己换了个流光溢彩的飘带。
见自己的纱布被换了，霁寒霄先是一愣，随后眼神黯淡，怅然若失地垂眸。
也许，他不应该成为她的选择，也不会成为她的选择。
霁寒霄若有似无地摸向胸口空落落的血洞，凄凉一笑。
也好……
没了这累赘，他便可以毫无顾忌。
坐在一旁烤火的悦吟像是感受到霁寒霄的情绪，抬手捉住霁寒霄的手，顺着手往他的胳膊、脖颈，到苍白的脸颊蜻蜓点水般拂过一遍。
最后，她温柔地用指腹摩挲那张精致的脸蛋，缓缓道：“阿霁是不是在伤心？”
霁寒霄像是被人抓到心事，心虚地侧过脸，只留一点余光瞥身旁人。他矢口否认：“没有，已死之人，哪来的情绪？”
“嗯？”悦吟伸出另外一只手，两手轻轻用力，掰过霁寒霄侧着的头，言语柔和又充满力量：“什么死人不死人的，以后不许说！有师尊在，你死不了。”
“乖徒儿。”旋即，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露出一个坏坏的笑，“你总说自己是已死之人，可是死人是不会说话、不会行走、不会有思想……受此重创，你却是一点事都没有。”她停了停，继续道：“你是故意暴露自己，让鬼咎杀你的吧。”
闻言，霁寒霄凝视悦吟。
悦吟：“没人会蠢到在自己仇家面前暴露自己，除非~”她温热的指尖缠绕在霁寒霄耳际，一遍又一遍的摩挲霁寒霄的耳垂，“阿霁你想拉为师下水。”
她可不蠢。
霁寒霄深知悦吟不会对他的生死置之不理。当他到了生死关头，她肯定会出手救他。
可悦吟是神，就算用魔气掩盖气息，经人仔细调查，必会被寻到些蛛丝马迹。
他是想让有的人知道，她跟他是一伙的。
霁寒霄淡淡吐出一口冷气，不紧不慢地握紧悦吟的手腕，眼神游离：“你不是我师尊吗？我们本来就是一伙的啊。”他扑闪着眼睛，用意味深长地口吻道：“怎么？难道师尊从来没把我划为承泽殿的一员？”
“你说会救我，都是假的？”
悦吟不怒反笑，一个侧身将霁寒霄压在身下。
刹那间，霁寒霄脑子一片空白。
悦吟抬手覆上霁寒霄的眼，侧耳感受他身上的气息。霁寒霄不明所以，挣扎着要推开她。
“阿霁别动。”她制止他。
“你要干什么？”霁寒霄问。
“干什么？”悦吟顿了一下，伸手摸向霁寒霄的腰带，利落快速地解开他的衣带。
霁寒霄脑中瞬间被一团黑雾笼罩，一团灵力悄然凝聚在他掌心。
他已经下定决心。
若她发现他的秘密，他立刻杀了她……
悦吟似乎感受到了他手中的灵力，心中一时酸涩，忧愁如潮水般涌来，一遍又一遍地撞击她的心脏。“阿霁，师尊现在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你动动手，就能要了我的命。” 她指尖轻轻蹭过他腰侧的衣料，声音里裹着几分自嘲之意：“唉，可惜师尊看不见啊，不知道你会不会可怜我，把我安安全全地带回去。”
霁寒霄浑身一僵，掌心凝聚的灵力像被戳破的泡影，瞬间散得无影无踪。
他刚刚是怎么回事？
脑中一闪而过的……是什么？
在他沉思的几秒，悦吟已经摸了一遍他的腹部，甚至已经开始给他系衣带了。
霁寒霄：“你要干什么？”
悦吟坐正身子，指尖勾着霁寒霄的手腕，将他拉了起来，旋即拿出藏在手里的水晶兰，在霁寒霄面前晃：“阿霁真是厉害，竟能从十渊手里夺回阴山神女历劫成功时肉身化成的水晶兰。”
霁寒霄瞳孔微缩，顿时明了：“师尊的灵力没有被苦溟山的禁制给压制吧。”那水晶兰他是种在身体里，要想拿出来，得有灵力催动才行。
悦吟没回他的话，而是把手里的水晶兰收起来，转而取出先前蓝眸女子赠予她的另一株水晶兰：“给你。”她将水晶兰递到霁寒霄面前，“阴山的东西我得带回去，这一株是属于你的。”
霁寒霄嘴角动了动，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情。“给我？”他不可置信极了，水晶兰的稀有他不是不知道，现如今，就算寻遍水晶兰生长之地阴山，也未必能寻得了十株。然而，她竟然跟他说这株属于他！
此等稀有之物，他认为她会留到必要时刻使用……没想到，她就这样给了他。
悦吟：“我知道你以谢霖的身份接近柳清离为的就是水晶兰，可那是阴山的东西，我不能把它给你。”
“可是，这一株不一样，它不是阴山的，是属于你的。”
她都知道了……
他以谢霖的身份前往京城，为的就是夺取柳清离历劫成功后肉身化成的水晶兰，用来重塑自己这破烂不堪的躯体。
这些隐匿在黑暗中的计算，她全部知晓……
“属于我……”霁寒霄呢喃着，指尖颤抖轻抚悦吟手心晶莹剔透的花，“师尊当真要给我？”他不相信，又问了一遍。
“就是给你的。”悦吟的语气温柔又坚定。
这一瞬间，埋在他身上数万年的雪，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地融化。
一滴泪水从他右眼滑落，掉在悦吟的指尖。
悦吟：“阿霁，你是不是哭了？”
哭了？
他回过神，指尖下意识抚上右眼，触到那片湿意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敢相信，盯着指尖沾上的泪痕看了又看。
一切如悦吟所言。
他确实是哭了。
只不过，他为什么会哭呢？
他都没有感觉到。
霁寒霄面不改色道：“多谢师尊赠予我水晶兰。”
悦吟：“你将它炼化融入身体，看看能不能起效！”
霁寒霄迟疑道：“可是，我还没有摘到赋灵草……”没有赋灵草，就算重塑肉身，他的魂魄回到体内，会把他的身体给撑破的！
悦吟像是料到了，神神秘秘地从手脉掐出一株溢满绿色光芒的草，神气地递给霁寒霄，明媚且鲜活地杨扬下巴：“师尊是不是很厉害？”
霁寒霄顿时咯噔一下，漆黑的瞳中燃起一抹清晰的火光。
天上地下，他找不到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像悦吟这样为他做到此等地步。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么多？究竟是真的为了他这个人，还是为了他体内的玩意，他一无所知。
算了，当务之急他得先把命续下去。若大仇得报，上天怜悯，愿意给他时间去探寻，他自会向悦吟问清楚。
霁寒霄接过赋灵草，简单粗暴地将其同水晶兰揉碎，直接朝着胸口的洞扔了进去。
他想了想，不太对劲，又用双指夹出一点，给已经没有眼球的左边眼眶敷上……
“阿霁，希望师尊眼睛能看见的时候，你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温度、有心、有脉搏的人。
***
“阿霁，魔界的饭不太好吃，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啊？”悦吟跪坐在饭桌前，指尖轻轻划过青玉碗的边缘，开心道：“偷偷告诉你，礼可做饭可好吃了，下次让她给你露一手。”
她眼上覆上一层薄薄的轻纱，将盛满春水的双眸藏得越发朦胧。随手一抬，堆叠的藕粉色衣服层层铺开，裙摆绣着的暗纹铃兰花在光下显了形，嫩白的花瓣沾着若有似无的光泽。如此模样，活像个美的不真实的瓷娃娃。
霁寒霄一时看呆了，直到悦吟唤了他的名字，他才缓过神，默默给悦吟的碗里夹了一块肉。
“阿霁，你还要在魔界待多久啊？”悦吟单手撑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霁寒霄：“师尊若是不想待可以回去。”
从苦溟山回来，霁寒霄的身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虽然说不是改头换面，但是可以明确的说，他的左眼快要长出来了。
他害怕悦吟视线突然恢复，看见自己如今半人半鬼的模样。于是，他索性戴了个可以遮住半张脸的面具。这样，就算她能看得见了，也不会看见他丑陋的一面。
悦吟：“阿霁不喜欢跟我在一起吗？”
霁寒霄：“为什么要喜欢？”
悦吟：“为师如此貌美，阿霁舍得离开为师吗？”
“咳咳~”霁寒霄没想到悦吟会说这种话，惊得他差点被嘴里的饭给噎死。他抓起杯子，倒了点水，喝入口中，这才缓解一二。
悦吟疑惑：“怎么？阿霁不觉得我漂亮？”
霁寒霄语塞。他放下杯子，望向悦吟。阳光从窗口泼洒而来，打在悦吟身上，她身上金灿灿的一片，仿佛那光是从她身上散发的。
他的眸中，映着她的身影。
“师尊……很好看。”他缓缓道。
悦吟：“那你说，我和你谁好看？”
“……”
她又在打趣他。
然而，霁寒霄却是认真回她：“师尊好看。”
师尊好看。
他不过是世间最微不足道的浮尘，而她堪似明月，怎能相比？
可是，悦吟给了他不一样的回答：“可是，我觉得阿霁好看啊。谁都有自己的发光点，阿霁也不例外。”
“阿霁，你同我回去吧。”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霁寒霄垂眸，嘴角抽动。许久，他才道：“师尊，我需要的不是这个。我只是想要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悦吟：“可是你要的公道可能会死很多人。你……难道不在乎吗？”
霁寒霄苦笑：“我在乎他们，谁又来在乎我？”
“我在乎你啊！”悦吟毫不犹豫道。
“不。”霁寒霄摇头，抬眸看向悦吟，“师尊在乎的不是我，而是那些会因为我报仇死去的人。”他握紧拳头，食指和拇指来回摩擦，“你是神，我是魔，神魔天生就是宿敌。兴许哪一天，你便会因此而杀了我。”
悦吟：“你是这样想我的吗？”
“阿霁，为什么这么久了，你还是要对我冷言冷语？”
“我是真的想要救你！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霁寒霄淡淡道：“相信你？我相信啊，我没有不相信你。”她为他做的他都看在眼里，他怎么能不相信。
不过，他对她还保留一丝怀疑。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另外一个人好。
悦吟：“你到底要怎么样吃愿意听我的呢？”
霁寒霄：“你替我杀了鬼咎他们，我就心甘情愿跟你走。”
悦吟皱眉：“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那师尊让我放下过去的一切不也是在为难我吗？”他反问。
抽筋拔骨之痛，他铭刻在心，记入骨髓，忘不了。
“师尊要是不想被我连累，就应该离开离开。否则，他们把你当成我的同伙，我可管不了。”
悦吟：“我是不会走的。”
她的事还没完，她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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