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志

作者:三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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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3 章



      聊,自然是聊关于钱的事。

      虽然结了婚,可他们从没有正儿八经聊过关于钱的事。现在住的房子沈蒲蘅只拿了八十万,其余的都是他出的。他贷款了多少钱买的沈蒲蘅至今不知。他从来没提过,她问过一回他也含糊应过去了。

      不清楚房贷,房子每个月的水电费都是他绑定好自动划扣的。平时出去吃饭什么也都是他付钱,能让沈蒲蘅花钱的就生活物资和偶尔买些菜。

      既然已经结婚,在两人生活上你多花些我少花些,沈蒲蘅其实也没太大心理负担,毕竟她现在还在读书,没有经济收入是事实。但也仅此而已,沈蒲蘅没从想过要他给她花什么大钱或者把工资上交。

      他买车给她,她心理负担就大了,尤其在查过价格后。他太忙,她才压着没说。她更希望把车卖了,去还房贷,让他压力小点。结果,扭头他又往她卡里打了这么一大笔钱,还让她去买房。

      “这钱,我不要。而且,虽然赚钱了,但还是要有危机意识。这钱不能随便乱花。”

      沈蒲蘅很严肃,陈青野却很随意。
      “不想买房就存着,随你喜欢。”

      沈蒲蘅张张嘴还想说话,被他打断。
      “放我这儿可存不住,说不定明天就拿去买房了。”

      沈蒲蘅到嘴的话立马咽下去。
      “那……那还是放我这吧。”

      沉默一瞬,沈蒲蘅又问他。
      “房贷你还了吗?”

      陈青野漫不经心点点头,沈蒲蘅沉思片刻后从茶几上拿了一张纸坐到他对面。

      “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对家里的钱有个规划。医疗、投资、保险、理财、还有宝宝基金、教育费、储备金……”

      她坐在办公桌后,一板一眼。陈青野刚开始还煞有其事听着,她在纸上写下宝宝基金的时候,他就看着她的脸出了神。

      宝宝……
      她都已经想到宝宝了。

      “什么时候生?”

      沈蒲蘅写字的手一顿,抬头:“你说什么?”

      “宝宝,什么时候生?”

      “我只是说预备宝宝基金……”沈蒲蘅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头也垂了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笔帽,“而且我还在上学……”

      她在他面前永远藏不住事,也藏不住心。陈青野一看她的脸,就看透了她的心。他没有期待,所以也说不上失落,只是“宝宝”这两个字在刚才的一瞬间触动了他心底的某一处,很柔软。

      “嗯,预备。还有什么?继续。”

      他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沈蒲蘅暗暗松了口气。她是喜欢宝宝的,可现在太早了些。他们两个都还年轻,又忙碌,家里也没个长辈,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沈蒲蘅继续和他说着,开始计算比例,最后聊到投资理财:“这个我不是很懂,要不然我还是把这部分钱给你,你来吧。”

      陈青野看着她笔下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的规划表,唯一念头就是:当年没白教她数学。

      新年第一天的清晨,小夫妻俩没亲吻也没拥抱,反倒隔着办公桌对坐,冷静又迅速地定下了未来的家庭资金分配方案。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陈青野根本不在意。钱都给她了,她想怎么安排都好。

      天亮了,陈青野看清了她眼底的红丝,就猜到她昨晚估计都在为这钱辗转反侧。这不是他的本意,这钱本来就是要给她的,他也以为她会开心。

      把她手下的那张纸抽走,陈青野赶她回家睡觉,沈蒲蘅也知道她在回会打扰他工作,所以也没有挣扎。走之前,沈蒲蘅想起来一件事。

      “那个宋先生真的没有再送过花来了,你和他说了什么?”

      接踵而来的事,让陈青野完全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他神色不变只回了句“没说什么”。

      沈蒲蘅以为他是不想说,也没有再问就走了。沈蒲蘅走后,陈青野掏出手机打开和宋康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是宋康回的:【查了回复你。】

      隔了这么多天了,这回复还没有……
      宋先生?

      陈青野冷了冷眼,打去电话。电话接起,对方似乎还在睡觉,言语间还带着困顿,陈青野毫不在意,直接冷声问:“给我老婆送花的人,和你什么关系?”

      *

      春节假期匆匆而过,沈蒲蘅迎来了大学最后一个学期。身边的同学要么忙着收尾实习、修改毕业论文,要么在准备考研复试或投递医院找工作,只有早早确定保研的她,成了最清闲的一个。

      但这份清闲也只是相对的。除了自己的事,她剩下的精力几乎都放在了陈青野身上。

      他太忙了,从年前突然加班开始,加班成了就常态。而且都是接连好几天不回家。沈蒲蘅担心他身体,劝过两回,他却说,不止是公司的事。

      她隐约听他提过一次,在和政府部门接触,提供一些技术支持,但具体是哪个单位、做什么项目,他没细说。沈蒲蘅猜可能涉及保密协议,便没再多问。既然他说“不止是公司的事”,她就更不好再劝,只能变着法给他做药膳、熬些药。

      一连几个月,临近沈蒲蘅毕业答辩准备毕业时,他突然说要出个差,要一段时间。沈蒲蘅问他是去做飞测吗?他也讳莫如深。

      沈蒲蘅没再问,只是让他注意安全。

      毕业答辩很顺利,至于毕业典礼,没有他的参与,沈蒲蘅兴致并不高。身边同学不是沉浸在即将步入社会的惆怅里,就是陷在即将毕业分别的悲伤里,只有沈蒲蘅一心想着他。每天简短几分钟的通话,让这想念日渐加深。

      沈蒲蘅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他只说快了。

      就在沈蒲蘅情绪渐渐低落时,师兄找到了她:“师妹,暑假你也没什么事,妹夫又出差了,要不要跟我们去义诊?”

      沈蒲蘅去过一次义诊,那次也是陈青野不在身边。她顿了顿,问:“师兄,是去哪里义诊?”

      师兄回:“还是云南。”

      沈蒲蘅想了想,答应了。晚上给陈青野打电话说这件事时,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到了给我报平安,每天发定位。”

      挂电话前,他突然道歉:“对不起,没能参加你的毕业典礼。”

      这好像是他头一次向她道歉,还是这么郑重的道歉,沈蒲蘅莫名一慌。

      “你突然和我道歉做什么?”

      “没能送你上大学。又没能陪你毕业。”

      她垂着头,声音轻下来:“没关系的。我们的人生还那么长,一两个时刻而已,不重要。”

      *

      把麦冬托付给教授夫人照顾后,沈蒲蘅跟着师兄和两个师姐坐上了去云南的飞机。下午落地丽城,吃过晚饭,两个师姐拉着她去逛古城。

      “要是义诊顺利,应该能多留几天,到时候我们组个车,在附近自驾转一圈!”

      说这话的师姐是第一次来云南义诊。已经来过一次的沈蒲蘅沉默没接话。心底只想:一圈义诊结束,感受过云南的山路,别说自驾了,师姐估计连车都不想坐。

      她的预料没错。离开丽城进山区的第一天,第一次来的师姐就吐得厉害,下车时腿都软了,歪靠在沈蒲蘅身上直呼“受不了了”。

      看着虚,语气也弱,可真正坐到就诊桌后的时候,师姐又腰板笔挺,神情也格外专注。而和上次打杂不同,沈蒲蘅这次也坐到了就诊桌后参与诊疗。

      山路蜿蜒的尽头,藏着一个又一个贫瘠的小村。沈蒲蘅遇到了把脉时缩瑟着手觉着自己脏的枯瘦老人,也见到了拽着她的衣角眨着清澈双眸喊她妈妈的懵懂孩童。这些老人和孩童,是这一个个小村里沉默的根,也是希望的光。

      义诊没两天,和沈蒲蘅同住的师姐就红着眼圈跟她说:“看着他们,我心里好难受,总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常年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乍到这样的环境,最初的新鲜感很快会变成心疼,最后只剩无力。尤其是他们这些学医的。

      一次义诊,其实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脏乱的环境、匮乏的物资、稀缺的药品,就算查出了病症,后续呢?

      沈蒲蘅想起第一次来义诊时,师兄带了很多中草药,义诊前先教村民辨认。她当时不解,师兄解释:“这样就算我们走了,他们也能在自家附近找到能治病的药。”

      收回思绪,沈蒲蘅正想安慰师姐,师姐却抹了把眼泪,语气坚定:“师妹,我们回去组织个募捐吧,帮他们一把!”

      师姐家境优渥,想法也简单。沈蒲蘅沉默了会儿,说:“募捐可以,但最后捐的得是物资,不能是钱。”

      师姐愣了:“为什么?”

      第二天,现实就给了她答案。

      出村时路过一片菜地,很少到农村的师姐先认了会儿菜,又眼尖地在杂草里发现几株草药,正感叹“云南真是种中药的宝地”,脚步突然顿住,拽着沈蒲蘅的胳膊小声道:“那是……罂粟?”

      沈蒲蘅的视线扫过去,也僵了一下。师姐刚要开口,远处突然有人跑过来,边跑边喊:“医生!医生!救人啊!”

      突如其来的呼救声惊动了准备上车的一行人。领队的师兄最先冲过去,沈蒲蘅也被师姐拉着跟了上去。

      破败的屋子、双眼无神缩在角落抽着大烟的老人,满头是血躺在地上的人,用途不明的散落在地的几个针筒……

      沈蒲蘅刚要跨进门槛,就被走在最前面的师兄喝住:“别过来!”

      她顿在原地,看着师兄一步步走近,蹲下身子探了探地上人的脖脉,又把了把脉,之后转头对他们无声地摇了摇头。

      一个摇头,引发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那些议论声来自围观的村民,都是方言,沈蒲蘅一行人听不懂。还是随行的当地翻译给他们解答。

      “地上的那个,沾了毒,为了吸毒,把孩子卖了。那是他阿爸,就是孩子阿爷,发现孩子不见后……就这样了。”

      一行人沉默,翻译又道。
      “吓到你们了吧,不过在这,这都是常事。”

      翻译云淡风轻,沈蒲蘅一行人可只觉震惊。没多久,公安来了,抬走了尸体,带走了老人。

      看着老人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跟着警察上车,而警察全程态度温和,丝毫没有对待犯人的严肃,一直贴在沈蒲蘅身边的师姐才轻声开口:“我好像懂你昨晚说的话了。”

      贫穷落后只是表象,无知背后的人性深渊,才可怕。

      到了晚上,沈蒲蘅很想和他说说话,可给他打电话,却没打通。挂了电话,沈蒲蘅给他发了消息:【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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