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

作者:清风凉凉晚枫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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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危为安


      男人赶忙转身对身后官差拱手道:“各位官爷辛苦,这个小乞丐就不劳烦官爷们了,我们带回去自行处理就是。”他朝着旁边使了个眼色,小厮连忙上前往领头的人手里塞了些碎银。

      官差掂了掂分量,又朝他们身后看去,站满了神色愤恨的商贩,不等他开口,那男人转身喊道:“大家平日都是街坊邻居,我春风楼也多得诸位照拂,今日各位的损失,我春风楼会如数赔偿。”

      话音刚落,几个离春风楼近的商贩立马散开了,余下的人仿佛什么事都未发生般,收拾起地上的残局。

      人影散开。

      阿乔心中猛颤,官府不管、商贩不追究,她真的要这么被带走?
      她埋头垂眸,捏着拳头,酝酿杀意。

      她不能去,去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沈宜之会为了名声,以忠孝之名为她立碑。

      阿乔.....阿乔是谁?沈府的养女名唤沈清姿,为救养母和哥哥,独自引开追兵,坠崖而亡。

      她轻笑出声,似是嘲弄,眼泪也不争气的涌了上来,心房酸胀,原来被放弃她也会难受,然后愤怒又再次占据高地,泼天的怒意和不甘如火般燃烧着她:

      她正在议亲,她本可以有大好的人生,却被人硬生生折断,她不甘心!

      一想到那害她的人或许正坐在高处嘲笑着她,她就想把那人狠狠的拽下,踩上两脚,一起滚在泥泞之中,杀个你死我活!

      她手背青筋膨起,头却埋的更低,她不甘心....可又能如何?

      是啊,她能如何?

      可能连那人的面都没见着,就死于乱箭之下.....

      她拿什么去报仇?拿一腔孤勇?

      权势之下,命如蜉蝣。

      她渐渐冷静了下来,这件事并非没有转机,春风楼看中了她的容貌,但若利益到位,放过她并非没有可能,只要她能说服掌事的去给沈宜之送信。

      被人捏了把柄虽痛,但也好过什么都不做等死强。

      她打定了主意,头顶男子也发了话:“来人,把这乞丐给带回去”,她慢慢爬了起来,平静道:“我自己走。”

      刚走出两步路,一声“慢着”,引得春风楼的众人回头,一下子暴露在这么多不善的目光中,妘默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小跑到男子身侧,低声道:“大人,这姑娘我认识,我答应了帮她进城寻亲,你看....”他掏出那支青松明月簪递给男子,赔着笑:“今日春风楼破费不少,这簪子仅是聊表心意,等这姑娘寻到了亲,少不得要感谢大人今日的恩情。”

      男子打量起这商贩,明显是被他说动了。
      商贩这话说的半遮半露,簪子明显是女子之物,价值不菲,说明这姑娘家世不凡,他若硬把人带进去,万一事后被她家人找到了,就算是弃子也少不得要报复春风楼。可他若做了这个顺水人情,又握着簪子做把柄.....

      男子冷哼一声,收下簪子,提声道:“人我可以不带进春风楼,但也不能让你带走,既然收了姑娘的簪子,我春风楼也应当出出力才是。”

      男子一挥手,十几个打手瞬间将二人围住,他往后退了几步,冷声道:“我会为二位安排住处,姑娘的家人姓甚名谁、样貌特征也请告知于我,我才好帮姑娘找人啊!”

      阿乔咬唇,眼下的局面已比刚才好了不少,至少她有了谈判的余地。可这商人为什么孤身前来?她可不信古道热肠菩萨心肠这种假话,他方才离开那么久,八成是去打听沈家哪位夫人有侄女、家中还遭灾了,他既然来了,那便是打听到了。

      阿乔装作害怕的朝妘默身侧挪了挪,扯着他衣袖,轻声道:“你敢一个人拦他们,应当是搬了救兵?”

      “拖住他们。”男子未直接回答,但阿乔心中已有了底,虽说跟着春风楼的人回去是个选择,但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她才不愿和春风楼沾上半点关系。

      簪子日后找南宫大哥来偷就好,或者干脆说坠崖前丢了,他们能奈她何?

      “姑娘,走罢!”男子已然不耐烦,围着她们的打手准备上手绑人,其中一人借着绑人的由头已经摸向阿乔,她稍稍侧身拗过这人手臂,一声痛呼,周边氛围骤变,打手们提着棍棒朝二人袭来,阿乔大喊:“那个谁,拔剑!”

      她左闪右避,身姿轻巧,盯着打手们三寸之地踹,一时间竟无人敢近身。

      “我有名字,叫妘默!”妘默剑已出鞘,虽然是花架子,也逼得手拿棍棒的打手不敢近身。“姑娘,咱这可算过命的交情了,礼尚往来,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阿乔。”阿乔侧头,见他身形一顿,便知他不信。“没骗你!我叫阿乔。”
      阿乔,是她身生父母给的名字,望她如乔木,傲立风雨之中,不摧不折。

      两人后背相靠,虽说短暂的打了个平手,可这么打下去迟早把官府的人引来。

      “你说的援兵什么时候到?”阿乔有些喘,她不能杀人,可女子力弱,踹了几个她早就有些累了。

      “快了。”妘默鬓边已经沁汗,握剑有些僵硬,他当然没那么好心,去帮一个素昧平生且疑点重重的女子,若非有了十足的把握,这趟浑水他才不会淌。

      “来了!援兵来了!”妘默喜道。

      阿乔转头,撞入她眼帘的是一袭白衣,他离她越来越近,她的心倏地安定了下来,她垂下握着匕首的手臂,不再警戒,悄悄整理起衣服来。

      只是这衣服实在没什么好整理的,破衣烂衫,满是油污,为了自保她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还带着些许令人不悦的味道。

      阿乔有些慌乱,就算他见过她杀人的模样,见过她所有的狼狈,她还是想以一个更好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身影清晰起来,身旁跟着乌黑黑一片,似是人影。妘默松了口气,揉了揉握剑的手腕,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援兵可算到了。”

      江逸拱手和春风楼的男子说了什么,以她的耳力应当是听得到的,可此刻,所有声音如春风般从耳畔划过,那些被强行封藏的心事,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芽尖,她想过来的人可能是沈清云,可能是官府,还可能是与她议亲的夫君,唯独没想到,是他最先出现。

      那些人都有来的理由,她是沈府的小姐、是魏弈宸的未婚妻,但他们没有来,说不定连衣冠冢和墓碑都早已立好。

      她之所以来临泽,就是因为沈清云同她说过会来这里视察生意,魏弈宸派来的死士临死前曾告诉她去临泽。

      所以,她来了。

      妘默一介商人,拿着簪子打听点消息不难,如果他们也在找她,自是不会错过这条消息,可最终来的人却是江逸。
      他们弃了她。

      江逸已同男子交涉完毕,也拿回了簪子,提步向她走来。

      她缓了口气,笑的却比哭还难堪,笑道:“你来了啊。”

      他顿了顿,不再靠近,轻声道:“走吧。”又看向妘默,拱手道:“妘公子,舍妹今日受了惊吓不便久留,改日江某必当登门道谢。”

      妘默拱手回礼,她瞄了一眼身旁的女子,终究没有再问她的名字。

      上马车时,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隔了锦帕,也依稀可见修长的手指,甚是好看。阿乔微微侧身,不让这好看的手触碰到自己。伸手的人继续摆在那里,不过悄悄的挡在她的后背,变成了回护的姿势。

      阿乔自觉的坐在车板上,缩在一隅。

      “车板上凉,坐上来。”虽是命令,他语气却很温和,只是阿乔刚刚才接受被抛弃的事实,实在不愿惹人不快,她知道,她很脏。

      “不。”

      被果断拒绝了。

      江逸不再勉强,看着地上这一团,此情此景,和一个月前刚从钱家出来时莫名的相似。那次她做了错事,他罚的重了些,上车时还委屈的不行,坐在车板上赌气。要是她能自己走回吟水村,恨不得立马和他划清关系。

      江逸起身向前迈了一小步,又蹲下身,戳了戳地上的一团,道:“起来”
      少了些温软,多了几分命令。

      “以为我会劝你坐上去?“

      阿乔有些迟疑,还是点了点头,毕竟出于客气,总会邀请个一两次。但这反问,真不像是邀请....

      “你爱坐哪坐哪,不嫌冷想坐外面都行。”江逸抽出一个东西:”加个垫子,让自己舒服些。“

      此话有理,阿乔不再拒绝,于是她还坐在车板上,下面垫了个软垫,但是她坐的有些迷茫,为什么不坐凳子上呢?

      哦,因为她嫌弃自己脏。

      可这是江逸的马车啊!他都不嫌弃,但已经坐了下来,还有了软垫,确实没理由挪到凳子上去。

      而她的举动,全在他意料之内。她是有气性的,却被他瞧见了最狼狈不堪的一面,起初他守着她的自尊,不去询问也不过多干涉。可她说的是“不”,而非“不了”,一字之差,就像很想要糖的小孩,并非真心拒绝到手的糖人,不过是拿不准给的人是否出自真心。

      所以,拒绝的干脆,就是希望可以被哄一哄。

      马车七弯八绕,走了一阵,他突然问道:“不问我带你去哪?”

      阿乔侧头,透过蓬乱的头发看向他,认真问到:“你带我去哪?”在此之前,她想过这个问题,但觉得肯定是个最适合她的去处。

      江逸有些语塞,为着她这份莫名的信任.....

      “沈大人也在找你,沈二公子在临泽,本应送你过去,可沈家上下被世家盯得太紧,我担心不安全,便做主先把你带回临时租住的宅院。”

      阿乔怔了一下,起先她拿不准沈家是什么态度,也没想好怎么面对沈家的人。很快她意识到自己没有被放弃,语调清悦起来:“真的?”

      脱口而出后,她才察觉自己问的多余,得到江逸肯定的答复时她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你方才说...不安全?”阿乔迅速回忆起赴宴前的事,螽斯被学士刻意曲解、东市巫师手握蝗虫暴毙、追杀她的北戎军,桩桩件件都透露着古怪,这真是小小清河郡的世家能做到的?

      “朝廷的赋税分成布匹和谷子,临泽产布、清河易谷,我此行便是来买布的。”

      “并未买到?”虽是疑问的口气,阿乔心底却有了答案。想来各家铺子坐地起价,摆明了要让清河交不上税,届时就算皇帝想保沈宜之,也抵不住飞雪般的弹劾。

      “是,正在想法子从远一点的地方买。”

      “还差多少?”

      “一万匹布。”

      阿乔默然,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差这么多,定是奸商坐地起价,官府不管管么?”

      “价格都翻了三番,更有甚者,坐地起价堪比黄金。郑太守说,市有市价,官府管不了。”

      哪里是管不了?分明是不敢管!清河不少世家在临泽都有势力,各世家都在等着看清河郡的好戏。

      她现在回沈宅确实太过冒险,谁知道里头藏了多少眼线?想起江逸方才的话,那个“也”字,让她格外留心,又问道:“除了父亲,还有谁在找我?”

      知她欲问什么,江逸身子微微后倾,声音冷淡:“姑娘于江某有举荐之恩,也曾是过命之交,听闻姑娘出了事,江某自当略尽绵薄之力。”

      他说的是事实,不过沈宜之的人碍着名声,大一点的城镇都不敢明着找,所以妘默一来,他就得了消息赶了过来。

      阿乔自是听出了这淡漠,讪讪的道了句谢。马车在一僻静处停下,她径自下了车,却发现江逸未跟上。

      她掀帘瞅着里边的人,哪怕她现在一副叫花子模样,却如身着华服,姿态挺拔又带着几分闲适,问道:“你不下来么?”

      “不。”

      他拒绝的干脆。

      阿乔愣了片刻,随即笑道:“那你告诉我怎么走。”

      江逸只当她要自己走过去,侧过头去,不想搭理。哪曾想下一句话让他半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我亲自驾车把江大族长给请进去呗!”

      阿乔垫着脚尖,把脑袋架在车窗处,笑得一脸得意。

      “不用.....“他终于意识到,和阿乔赌气,只能气着自己,只好解释道:”直接带你回去太打眼了,此处是客栈的后门,我包了一间上房,你进去梳洗一下。”

      阿乔“哦”了一声,却不挪动脚步,继续看着他。

      “我在此处等你。”

      “得嘞!”阿乔扭身离去,留下江逸兀自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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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时间:2星期前 来自: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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