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的选项

　　眼前这幕显然把老师气得不轻，她握着粉笔的手微微发抖，连声音都带着颤音，估计是头一回碰上这么硬茬的学生。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这片无形的风暴中心。
　　“诸葛瑾渊！你给我出去站着！”汪赟气得话都说不利索，抓起桌上的保温杯连灌了好几口温水，才勉强顺过气。
　　诸葛瑾渊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掏出手机，在全班注视下从后门晃了出去。
　　班里其他人对此倒是见怪不怪，看了几眼热闹便纷纷转回身，继续埋头看题，仿佛这只是课堂间一段寻常插曲。
　　不知为何，尹琛总觉得贺淮也会这样。
　　这堂课的后半段上得异常艰难。许是在诸葛瑾渊那儿憋了火，汪赟的脾气格外火爆，抓着一点由头就开怼。倒数第二列的贾子祺不幸成了重点“关照”对象。别人或许只是被口头敲打几句，到他这儿，却像是被揪住了小辫子往死里扯。
　　托他的福，贾子祺成功晋升为尹琛在这个班里记住的第二个人。下课铃一响，汪赟就把诸葛瑾渊叫去了办公室。
　　走廊上，诸葛瑾渊依旧插着兜，步子不紧不慢，硬是把寻常的走廊走出了几分T台的气势，只可惜这“秀道”短了点。旁边有几个女生路过，忍不住偷偷瞟他，目光触及他那张没什么温度的侧脸时，又像被烫到似的迅速移开，带着点怯意。
　　这个实验班的氛围与云凌截然不同。虽是课间，却没有尹琛印象中的喧闹，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安静，更多的是一种低气压的抱怨。

　　“我真他妈服了！汪赟是不是有毛病？全班那么多人非逮着我叫？她在诸葛瑾渊那儿受的气全撒我头上了？更年期没完没了是吧！”贾子祺把英语书狠狠塞进桌肚，压着声音骂骂咧咧，怨气几乎凝成实质。
　　他声音不算大，离尹琛也有一段距离，奈何教室里太过安静，那些愤懑的字句像是被无限放大，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中。只有零星几个同学过去低声安慰。
　　“算了算了，人家尹琛第一天来不也被罚写检讨了嘛，她什么风格你还不清楚？”
　　“老婆子丢了面子，没办法的事。英语本来就是你弱项，别往心里去。”
　　这不劝还好，一劝反而火上浇油。贾子祺低骂一声：“老子去他妈的！”他心底那股邪火无处发泄，最终迁怒般地归结到了尹琛身上。要是没这个转校生，自己今天怎么会如此颜面扫地！还有比赛时的那次过节，新仇旧怨瞬间交织，让他对尹琛的恶感又添几分。
　　尹琛心下微诧。开学初贺淮在云凌也被老师针对过，但那人最多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吐槽一句，怨气远没这位大。
　　贺淮果然温柔。
　　不过为什么这位老师没按课本讲？尹琛盯着笔记，眉头微蹙。这个语法点他记得好像是下学期的内容？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不过幸好底子还算扎实，不然交流学习的第一天就得面临全面落后的窘境。
　　还没等他理清思绪，一个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尹琛，你好。” 徐琳恩不知何时站到了诸葛瑾渊的座位旁，眼神略有躲闪，没等尹琛回应，便轻声快速问道：“贺淮他在云凌还好吗？”
　　尹琛从单词堆里抬起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
　　他把对方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扯出个社交性的微笑，然后道：“他好不好关你屁事。”
　　徐琳恩没料到尹琛对她敌意这么大，脸瞬间黑了。
　　前排的陆羽轩见状，连忙转身打圆场，“诶呀，从今天开始大家都是同学，和气一点。”他对尹琛说：“我叫陆羽轩，人称相哲百科全书，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
　　尹琛刚把目光转向这位新“百科”，话还没出口，就被窗边掠过的人影打断了。
　　诸葛瑾渊从办公室回来，面无表情地扫了徐琳恩一眼，声音冷淡：“滚，别在我位子旁边待着。”
　　徐琳恩与尹琛对视一瞬，尹琛便把头扭向另一边。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抿唇离开了。
　　陆羽轩察觉气氛不对，又道：“没事儿，他就这德行，习惯就好了。其实他人……呃……人……”他卡壳了几秒，努力搜刮词汇，“还挺……合得来的？”
　　他同桌写字的笔尖猛地一顿，内心OS：这话你自己信吗？
　　尹琛看着陆羽轩那努力找补的样子，又瞥了眼旁边已经戴上耳机开始玩手机的诸葛瑾渊，只能配合地点点头。
　　陆羽轩接收到诸葛瑾渊那边散发的冷气，赶紧压低声音对尹琛补充：“那个检讨别忘了写。要是没在规定时间交，老汪能每次见到你都念叨这事，烦得很。”
　　“你话很多。”诸葛瑾渊冷不丁地开口，头都没抬。
　　清晨的阳光并未眷顾窗边这一角，而是从另一侧慢悠悠地洒入。
　　尹琛下意识看向说话的人，对上的是诸葛瑾渊毫无波澜的冷漠侧脸。
　　陆羽轩无奈地对尹琛做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迅速转回身，埋头扎进数学题里，那架势仿佛慢一秒就会被身边的低气压冻住。
　　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跟这位“冰山”打交道，得靠你自己悟了。毕竟连贺淮你都能处得来，这个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尹琛收回目光，无意识地转着笔，椅子前腿微微悬空。其他先放一边，令他要命的是那3000字检讨。细数下来，他统共就写过两次检讨，还都不是他自己动脑想的。
　　整个课间十分钟，他有七八分钟都在绞尽脑汁琢磨怎么把这检讨糊弄过去。他甚至偷偷瞄了几眼旁边这位新同桌，看他上课那架势，绝对是写检讨的“资深人士”，经验丰富。
　　然而，话到嘴边转了几圈，还是咽了回去。诸葛瑾渊周身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明确地传达着“没事别烦”的信号。
　　尹琛快被这检讨烦死了。他在语文课上正经写过的字数加起来恐怕都不到3000。考试答题更是精准打击得分点，多写一个字都觉得亏。现在却要凭空编造这么多字，还得在放学前交差，想想就头疼。
　　还没等他想出个子丑寅卯，刺耳的上课铃再度响起。

　　章敏抱着一大摞试卷，“哒哒”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她快步走上讲台，将试卷重重一放，脸色明显不豫。
　　“最近我们班的数学进度是比较快，”她环视教室，语气严肃，“但我相信大部分同学是能跟上的。所以，剩下那一小部分同学能不能再努把力？别稀里糊涂的，连学到哪儿了都不清楚！”她声音陡然拔高：“昨天居然还有人跑来问我教学进度？！我上课讲的时候你在干什么？这学期都过去一半了！能不能有点脑子？”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尹琛，“正好，新同学也在，我再强调一遍，都给我听仔细了！”
　　那陡然拔高的音调让尹琛心口一跳。
　　“上学期的内容我们已经结束了。导数及其应用、计数原理等，这些是重中之重！别觉得分值小、题目简单就掉以轻心！往往就是这些地方，最容易疏忽，也是拉开差距的关键！”章敏语速极快，“我们马上就要进入下学期的内容。别以为我们进度领先了，有些学校比我们快得多，人家已经学了大半。同样的时间，我们已经落后了。同学们，时间紧迫，竞争激烈，接下来的每一节课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所以——”她用力拍了拍那摞试卷，“今晚三节晚自习，进行高一和高二上学期重点知识点摸底测试！都给我好好准备！别考出来的分数一个比一个难看！”
　　听完这番话，尹琛终于明白了昨天章盛华那句“教材用不上”的含义。之前的猜想得到证实：他直接缺失了近半个学期的数学知识点！而这还只是数学，英语和其他科目还不知道落下了多少。
　　他看着面前崭新的课本和练习册，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无从下手”。
　　相哲教学进度的压力，如同实质般沉甸甸压在他心头。旁边的诸葛瑾渊只是略显不耐地揉了揉耳朵，对这番训话毫无反应。
　　这节数学课，尹琛听得云里雾里，大部分内容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所幸章敏老师没有为难他这个交换生，讲课途中特意放慢速度，重复了几个关键知识点。下课后，还把他叫到办公室，单独问他能否跟上。
　　那一瞬间，压力排山倒海般涌来，尹琛几乎想原地消失。他暗自吸了口气，安慰自己：总能赶上的，只是时间问题。最终，他还是务实地点点头，试探着问：“章老师，您这边有没有重点知识清单之类的资料？”
　　章敏像是早有准备，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打印清晰的清单和一叠真题卷递给他：“拿着，回去好好看，有不懂的随时来问。”
　　尹琛这回学乖了，接过之后又依次去找了其他几门主科老师，大致询问了教学进度。果然，回来时怀里抱了厚厚一沓各科的高二上学期重点知识清单和配套的历年真题卷。
　　当他抱着一座“小山”似的资料回到教室时，上课铃早已响过，下一节课的老师已然站在讲台前，开始了新的讲授。
　　得，相哲你就整死我吧。

　　化学老师把教案重重拍在讲台上，粉笔灰簌簌落下：“看看别的班！咱们的进度都落后多少了！一个个还优哉游哉的，真以为时间多得用不完是吧？这学期都快过完了，心里有点数！”
　　尹琛托着腮，指尖无意识地在摊开的化学书页上画圈，心里的小人默默举起牌子：“无辜”
　　下课铃刚歇，语文老师抱着一摞雪白的卷子走了进来，稳稳放在讲台边缘。
　　“今天的任务，”她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全班，“这三张卷子，带回家完成，明天课堂讲评。都给我认真对待，字迹工整，别糊弄！”
　　教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尹琛看着那厚厚一沓，感觉眼皮跳了跳。
　　他默默计算着每张卷子的题量和可能的耗时，内心弹幕瞬间刷屏：相哲你真要整死我？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天语文课上，自己灵魂出窍的画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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