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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端审判(十)
阳光洒在大理石地板上,落下破碎不规则形状的光斑,细微的灰粒在空气中上下浮动着。
蕾拉坐在镜子前,仰首望着那庞然大物的眼睛,语气不确定的问道:“你说.....要教导我魔法?”
“是的,一些不怎么消耗力量的小魔法,等待你能够掌握这些小魔法的时候,便能够逃离此地。”龙漫不经心的说道,似乎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他的眼神落在蕾拉白皙皮肤上的纹身。
那些在外人看来绚丽灿烂的金色纹身,在龙的眼中,变成一个又一个繁复精密的魔法回路,这些回路就像是一条一条令人的厌恶的吸血虫,爬在蕾拉的皮肤上,时刻吸取着她身体中蕴含的魔力。
如果没有人干预的话,不到短短一年的时间,蕾拉便会死于查不出原因的奇怪衰弱。
“可能还有一些小麻烦,不过你不需要担心,我会去解决它。”
魔法,全然陌生的词汇。
这令蕾拉想到了一些事情,圣典中曾严令禁止的行为。
蕾拉的脸上闪过片刻的犹豫,她垂下睫毛,轻轻颤抖,双唇欲开又合,最终轻声问道:“你说的魔法,是否是异端们使用的奇怪能力,教廷曾经说它们是邪恶的,独属于异端的背叛行为,但凡发现,一律都应该被绑上绞刑架。”
在蕾拉生活的雷欧尼亚王国,常常有人因为一些奇特的功能,比如能够预知天气的变化,绘画线条奇怪诡异的阵法,而被教廷认为是异端。
异端是污染女神信仰的存在,应当被排斥,被消除。
所以异端们被教廷大肆搜捕,然后绑上火刑架接受太阳的曝晒,用女神的辉光净化他们的罪恶,这个过程将持续七天七夜,不少人会因为剧烈的曝晒,而脱水、蜕皮,陷入昏迷。
不少人撑不过这个阶段,即使撑过这个阶段,也会死于最后的火刑审判。
龙嗤笑了一声:“小人,你真的以为教廷宣扬的一切是真实的吗?我来告诉你吧,教廷不过是阿曼塔那控制塞伦世界的一个机构,她之所以大肆捕捉你口中的异端,只是为了不让塞伦再次诞生新神。”
塞伦?新神?龙的话语像是掀开了世界的一角,令蕾拉迷惑又不解。
龙像是看出了蕾拉的疑惑,继续解释道:“塞伦是你们所在位面的名字,是一个魔力蕴含量极低的主物质世界,而教廷口中的异端不过是天生具有魔力的人类,这样的人类拥有着向神进化的机会,不过每进化一次就会消耗此世界的魔力,而阿曼塔那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便提前扼杀了他们。”
陌生的知识伴随着龙的低语涌入蕾拉的脑中,她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脸色渐渐失去了血色。
怎么可能?蕾拉的心怦怦直跳起来,她想要反驳龙的话来,却在看到龙的眼睛那一刹那顿住。
直觉告诉蕾拉,怪物没有欺骗她,它说的都是真的。
可这就更令她难以接受。
自从异端审判决成立,在持续千年的信仰运动中,烧死的异端不计其数,即使在现在,高塔第一百四十九层的行刑场上,火焰时刻燃烧。
蕾拉小的时候和姐姐伊丽尔从第一百四十九层路过的时候,总会听到惨叫声,而自己亲手烧死异端时的情形恍若还在眼前。
如果这些人都是无辜的,那么教廷根本不是什么神圣善良的圣者,他们是一群残忍的行刽子手。
蕾拉的眼中闪过痛苦,她身上的金纹又开始疼痛了,似乎有一只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令她逐步陷入了窒息。
蕾拉简直难以想象,他们到底杀死了多少人.....不,应该说我们,她也被操控着成为了教廷的帮凶。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你们人类真是个奇怪的物种,擅长对同类自相残杀和隐瞒,又喜欢打着高大的口号美好自己的行为。”
不过——龙瞧了瞧蕾拉的小身板,人类中有卑鄙令人厌恶的存在,也有像她一样可爱令人喜欢的小人。
面对如此大的冲击,蕾拉感到恍惚。
龙静静的等待着小人将信息消化,哦,她看上去一幅接受不了的样子,也难过,谁会想到自己信仰的神明会是如此卑鄙邪恶的存在呢?
不过令龙感到欣喜的是,小人竟然相信他话,这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在她的心中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地位呢?
进一步想,在她的眼中,自己是不一样的。
这个认知令龙的心跳忍不住加快,真是奇怪极了,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人类信任我就感到开心呢?
这不正常,龙苦苦思考着,我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难道我的心脏被敌人降下了诅咒?
可龙的心脏可以免疫世界一切的魔法效力,即使在邪恶的死灵魔法对他也无法起效。
到底是我为什么,或许问题出在眼前的小人身上,不然我怎么会第一眼看到她,就心跳加快,皮肤发烫,整个人激动的睡不着觉?
龙正胡思乱想着,蕾拉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思维的发散。
“我该怎么做?”
蕾拉睁开眼睛,直直的望着龙的眼睛,那双湛蓝色的双眼被铺天盖地的怒火充斥着,几乎要蔓延出来,烧毁一切肮胀的存在。
龙怔怔的望着蕾拉的眼睛,他从未见到过蕾拉这副样子,她总是安静的,苍白的,鲜少看到愤怒这样剧烈的情绪,这样的情绪令她苍白的脸颊都微微泛起了一抹红。
他想,这片蓝色的海洋中不只是拥有静谧和温柔,还拥有着能够掀起毁天灭地巨大风暴的能力。
或许这小人日后会成为一名不亚于他的强大等级的神明。
“将你的手伸出来。” 龙温柔的望着她,低声说道。
蕾拉听话的抬起手,她的手很小,五指纤细,白皙的皮肤紧紧贴着骨节,或许因为生命力正在流逝的缘故,皮肤的颜色并不是那种富有色泽的健康的白,而是更加接近于白纸。
龙的眼神在上面停留了一会。
小小的、可爱的爪子,不足龙本体的十分之一大小,他疑心要是自己同她牵手,对方或许会被自己的力量捏碎。
实在是太脆弱了!
或许是龙盯着蕾拉手指的眼神过于长久了,蕾拉渐渐变得疑惑起来,她望了望自己的手,并没有在上面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龙如梦初醒,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
“咳咳咳,你只需要将手贴到镜子上。”
蕾拉听话的举起手,缓缓靠近镜子,手掌无缝隙的贴合镜面,她感到到一股冰凉。
“然后呢?”她抬头望着龙问道。
龙没有回答,黑暗中,一只布满细碎黑鳞的爪子伸出来,覆盖在镜子的另外一端,那足趾上的爪子微微向内勾,尖端闪烁着令人畏惧的寒光,即使再强大的猎物,被这爪子勾中,也无法挣脱。
与蕾拉纤细白皙的手相比,它看上去那么巨大,蕴含着几乎能够撕裂天际的能力。
蕾拉微微睁大了眼,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密布黑鳞的爪子。
两人的手指透过薄薄的镜面短暂的触碰。
通过镜子,两人的手指短暂的触碰。
下一秒,蕾拉的瞳孔紧缩,一股无法形容的强大力量沿着指尖呼啸着冲进她的身体。
“感受到了吗?”
魔法的力量。
该怎么形容它呢?
像是触电一般,龙的魔力裹挟着风暴势不可挡的冲进她的身体中,每个细胞,每个神经都在战栗,身体的感觉都被成百上千倍放大。
蕾拉闭上眼睛,五感在此刻变得无限清晰起来。
风呼啸的声音,尘埃的气味,光照在身体上的热度,以及镜子中传来的不易察觉的呼吸声。
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蕾拉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要挣脱□□飞翔起来,飞向天空,获得自由。
龙低沉的声音也随之而来:“人类,我似乎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蕾拉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黑暗中无法看清的庞然大物,轻声说道:“蕾拉·修斯。”
蕾拉·修斯,龙轻轻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可爱的,美丽的人。
蕾拉问道:“你呢?”
小人在问他的真名,龙莫名的感到欣喜,在龙族的传统中,互相告知姓名是建立一切联系的开始。
当你们互相知晓了对方的名字,那么命运之神便会将这两条直线编织在一起,你们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都会相互关联。
而龙的真名更是具有特殊的力量,从不轻易告知外人。
现在,他望着那双湛蓝色的眼瞳,低声道:“小人,你可要记好了,我的名为加瑞克斯,自此以后只允许你一个诵念。”
仿佛一道印迹打入了蕾拉的脑中,发出轻微的嗡动。
她张开唇瓣,下意识的重复:“加瑞克斯。”
话音刚落下,高空中的太阳便被无声聚拢的乌云遮住,阴影覆盖住了地板,为整个高塔染上了晦暗的颜色。
转眼间,整个教廷陷入了一片浓稠的黑暗中,蕾拉灵敏的耳朵听到远处,教士们惊慌失措的祷告声。
无形的风在蕾拉周围聚拢,围绕着她轻轻的打转,吹起她飞扬的白色裙摆,与披在身后的金发。
蕾拉茫然的抬头,与镜子对视。
黑暗中,他的眼瞳更加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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