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鹿几事

作者:奥梨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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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寸


      “二殿下怎么来了我这也不提前差个人通报一声,我好出去迎一迎。”崔治重憨态可掬。

      “怎好劳崔督察大驾的,我就路过这,来讨一杯茶喝。”二皇子神情淡然。

      崔治重接着话茬说“怎这般客气,但是督察院的茶不比宫里的,自是差了些,二殿下勿怪。”

      “哦?崔督察爱玩双陆?这倒是巧了。”二殿下摆弄着棋盘。
      “爱玩不精,没有楚大人玩的好,总是被杀个片甲不留。”崔治重也摆起棋子来。

      二皇子说“那次招着去神机营的那个小官,又回去看老母了?近几日没见他。”
      崔治重说“游子念母,年纪小,总是这样的,估计是楚指挥使对下头人好,惯的都这般没规矩”

      二皇子掷骰子。二。
      二皇子笑起来说“我可很少这般的运气差。”顿了一下说“除了生辰呢。”
      崔治重轻推了一下骰子,十一。

      崔治重说“后发制人,也未尝不可的。”
      二皇子说“难呀,都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二皇子掷骰子。八。
      崔治重掷骰子。六。

      崔治重说“二殿下这般不是已经后来居上了吗?”
      二皇子说“崔大人认为,我已经后来居上了?我看着棋盘,分明你处处有生路,而我串串是死门呢?”

      崔治重说“不妨二殿下站到我这边来看。这些棋盘子,赢不赢,看对家,输不输,看自己。”
      二皇子说“崔大人言之有理。懿尤谢过崔大人指点了。”
      崔治重说“指点担不上,我觉得我刚刚这步,是臭棋。”

      二皇子说“我也觉得是步臭棋。”
      崔治重把自己的黑子扔进了二皇子的白子盒里,说“这黑子,只有扔在这上面,才能瞧见,若混在里面,就瞧不见了。”

      二皇子说“我怕这子儿上不来,需得有人帮着翻一翻才行。”二皇子叹了口气“只怕这是非改,黑白乱,对错携成败啊。”

      二皇子把小盏放在棋盘上,说“等赵把司回郃都,就说我请他吃酒。”

      ***

      郭礼跪在天家跟前。

      “陛下啊,你可算醒了,陛下。你都吓死奴婢了。”郭礼哭切切。
      “哭什么,孤又没死。”

      陛下这一觉睡得可太长了,都睡了整两天了。秦诛就站在陛下跟前护法。
      “国师,孤何时能成大业?”
      秦诛说“还差三百六十七座长生寺。”

      “法不孤起,仗境而生,道不虚行,遇缘则应,陛下业障早清,虚名羁绊,终有恶神啖精气,需得放下红尘,恬淡无欲,神净性明。”秦诛做法念咒,“萨啦萨啦 悉履悉履几履几履”。

      听着这不空罥索神咒,陛下又沉沉睡去。
      这早就已经不是陛下的御书房。到处都是“敬礼诸佛及诸菩萨独觉声闻”。

      皇后娘娘也跪在殿里。双手合十,诚心祷告,就不知道她在这满是“心愿成真”的殿里,许的是什么愿了。
      “咕噜咕噜 巴拉巴拉萨拉萨拉嘎达嘎达”秦诛的咒语终于念完。

      各人都起身了,皇后跪久了,还需要郭礼搀着起身。
      走出殿外,秦诛还在烧道符,一屋子的乌烟瘴气。
      “还需几日?”皇后娘娘问。

      郭礼扶着娘娘走下台阶,就差抱着了。皇后娘娘身上的松节油的味儿更浓了。
      “秦国师今日已经开口,得陛下去九间朝殿自个儿交代这些事,不然总怕朝臣参上来。”
      “那唐堂镜可还好?”皇后娘娘问。

      “凑合吧,能管些朝事,还重建了翰林院有点模样的。”郭礼答。
      “快些让他坐稳了。”皇后娘娘说。

      “天下人文笔所向,不得马虎,奴婢自是知道的。”郭礼答。
      “只是…”郭礼犹豫不决。
      “说。”皇后慢慢走着。

      “户部侍郎……”郭礼问出。
      “想想法子”皇后闭着眼,气定神闲“往外花钱的管不管松着些,往里进钱的可得看好了。现在工部往上呈条子,就唐堂镜一个人,还得再找找,海家里,就没有活着人的了?”

      “翰林院到底还是姓海,现下姓了唐,天下文人不忿。”皇后娘娘由宫女接过,扶着回去了。

      ***

      三日后杨叔带着小队,各自都挂了些彩,送粮回棉州,就是路不好走,等主子回来了真得修马道。

      海景琛从接到那信件开始就已经垒了仓,这会儿都将粮屯了进去。

      海景琛问“主子怎么没回来?”
      杨叔支支吾吾的说“累着了,在上梁歇着,若好了,世子送他回来。”
      海景琛说“杨立信,你不会撒谎。”

      杨叔说“世子叫我瞒着先生,怕先生挂心,乱了方寸!”
      海景琛说“罢了。行险而不能失其信,主子不在,你替主子守住这棉州!”
      杨叔单膝下跪说“是!”

      毛翎抱着刀站在外面,巴巴的也没看见向执安回来,看杨叔跟海景琛面色铁青,也不敢多问。
      “毛翎,来。”海景琛喊道。
      毛翎进屋,道“先生。”

      海景琛说“毛翎,主子身上有些麻烦,你掌管棉州常备军。这几日你得注意些,不管是粮草水壶,来往进出记录,睢州刺子暗探,哪怕是连卫州,你也得两只眼睛盯着放哨,若我们没守住棉州,没脸见主子。”
      毛翎说“听先生差遣,万死不辞!”

      睢州近日异动频繁,山匪总是频频来劫棉州境内的商贾,人心焦躁。虽毛翎带着队杀了一些,还总是没完没了,从棉城劫完就回睢城,找睢城刺史,他就说“想管,管不起。你们剿吧,能找到就行。”

      周广凌对海景琛有点敌意,始终不接海景琛的拜帖。睢州的匪劫了棉州,没劫卫州,出什么兵?你海景琛不是剿匪之前要与我划清么?早就该划清了。

      海景琛想等向执安回来商讨,迟迟等不到。
      杨叔贴身跟着海景琛,生怕他出一点岔子,尤其这会儿向执安病了,杨叔更为紧张,连吃的饭菜都是哪怕人家已经用银针验了也要采一碟先用了无事才能给海景琛吃。

      杨叔说“主子看重先生,先生守着棉州,我守着先生。”
      海景琛说“替主子谢谢你了。”

      海景琛坐在堂上,毛翎杨叔抱刀站在旁边。
      海景琛说“我看着睢州土匪这般挑衅,迟早出乱子。此番临泽而鱼,饮鸩止渴不是上策。眼下失了四当家的先机,日暮途穷,只得背水一战。我们本就没有朝廷文书,算是民兵,贸然攻打,实非我愿,得有个由头出兵,不然恶名背上,主子便洗不清了。”

      杨叔说“先生,你想如何做如何做便是。”
      “总归有些不吉利。”海景琛自言自语。
      杨叔“只要不是说主子死了,咋都行,不讲究这个。”

      海景琛盯着杨叔笑。
      杨叔说“确实挺不吉利。”

      毛翎说“万一真被咒死了怎么办?”
      杨叔说“主子要死了,那咱三就在这交代了。怎得,毛统领舍不得刚到手统领之职?牌子还没摸热呢吧?”

      毛翎说“主子死了,毛翎守城战死,才有脸去见主子。”
      杨叔拿胳膊肘顶了一下杨叔“不请主子吃猴脑了?”
      毛翎说“我开你的瓢。”
      杨叔说“先生,你看看,毛翎要开我的瓢。”

      毛翎说“我就只是杀了个猴,那世子还要在我脑花上浇热油,我每次见世子都脑仁疼。”
      海景琛道“再等三日,看看睢州动静,若是不成,只能说主子殒了。他们自然会把棉州夺回去。”

      ***

      赵啟骛谁也没说,将向执安背在背上拿绳子捆死了就骑着马跑,穿霄州,在棉卫处换了一匹马,换马的间隙喂向执安喝了一些汤药,穿过睢州往应州跑。

      赵啟骛混着砂石飞虫,给向执安唱上梁的曲。也没什么调子,就这么哼着。“苍茫云…登白道…百草斩…几人还…”“百尺楼…金扑姑…连角起…自难忘……”

      赵啟骛又觉得不太吉利,又轻轻的哼唱“摇一摇,过桥桥,乖崽崽,快快好。”

      偏着头说“执安,好好睡,你从前没睡过好觉,今日世子守在这里,天塌下来也让你睡个好觉。”
      赵啟骛说“执安,该醒醒了,你看看,往东望就是棉州了,你不是最想回棉州吗?海先生等着你。”
      “执安,这绳子勒的你疼吗?你太瘦了,需得多吃点肉。我以后每月差人给棉州送羊。”

      “执安,你不与我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执安,我哪也不想去,就在守在你边上。”

      “执安,你看看,要到应州了,聂老跟司崽等着你啊执安。”
      “向执安!”
      “向执安向执安向执安!!!!!”

      终要到了下奚,赵啟骛见到了下奚郡的兵,“去,去找郡守,向,向……”
      混沌与潮湿的暮风沾染了雨痕,两人连马齐齐摔在上奚大营的营门外。
      守卫营兵大喊“报!报世子与向公子晕在营帐外了!”

      校场营宾到处找“报!!郡守!!”
      外头的军士七手八脚将两人抬进营中,找来军医。
      姜郡守从校场一路赶来一脸担心“世子不能出什么毛病吧?”

      军医看完了说“世子倒是没出什么毛病,不眠不休,看着架势,怕是从上梁来的。睡上一长觉,吃些肉便好了。”
      姜郡守说“上梁!那岂非骨头都散了,横跨五城!一般都得走个来月,快马也需七八日!”

      军医看着向执安说“向公子中了‘败娇花’才是要紧的!现在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姜郡守大惊失色,“怎会如此?”“军医,你倒是给他治啊!”

      军医说“郡守莫急,已经喂进去药了,现下要紧的是,这向公子,肋骨还断了两根,喂了药都要呕出来。”

      赵啟骛夜半惊醒,赤着脚往向执安屋里跑,他坐在地上的织皮上,靠在榻,一勺勺的往向执安嘴里送。
      向执安靠着赵啟骛,向执安说“娘,娘。”
      赵啟骛说“娘喂你吃药了,听话。”

      军医煎了一晚上药,姜满楼合着衣服盘坐在帐子里说“怎得还遭了这样的罪。”

      军医说“我刚才见着的情形,是世子把他绑在身后,绑的太紧了,给向公子的骨头都颠断了。”

      姜郡守眼睛转了一骨碌说“这赵啟骛下手可真没轻重,向公子身子都要被这小子作坏了。”
      姜郡守附在军医耳边说“你让他这几日别再折腾了,你瞅瞅,都坏了身子了。”

      军医说“这我如何说得!他们…这个…事情…我如何说得!”
      姜满楼说“哎,那就不说,现下都如何?”
      军医说“世子合计得睡上几日,向公子喝了药自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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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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