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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卓跟着班主任走进办公室,班主任是个瘦弱又健康的老头,和对教书老头的刻板印象一模一样,有这油光锃亮的脑门和稀疏斑驳的鬓角。
他在办公位坐下来,然后指了指一边的空位:“老李看早自习去了,你坐他位子上吧。”
凌卓局促地看了看那座位,露出尴尬的笑容:“不用了老师,我站着就行。”
班主任没勉强他:“今天分班了,我看了一下,你是我们班唯一要转走的人。”
凌卓点了点头,想起刚才那一幕,不知为何有些委屈。
老头从一沓书本里翻出几张纸,那是五中的成绩单。
“重点班的老沈昨天还和我聊了,说你成绩进步的快,虽然是好事,但不能掉以轻心。”
凌卓低着头,半天憋出一句:“我自己考的。”
“我知道,我知道,”班主任沾了唾沫,将成绩单翻了翻页,“到了新班级,再加把劲,和同学好好相处,别总吵架。”
凌卓对这些话无动于衷。
从他高一入学开始,班主任就对他被同学欺负的行为视若无睹,现在他要转走了又来说这些,凌卓只觉得假惺惺。
他敷衍地“嗯”了一声。
班主任见他兴致不高,很识趣地没再说话,摆摆手让他回去了。
凌卓走出办公室,发现魏浩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他有些惊讶,但总归是心情好些:“你怎么来了?”
“帮你搬桌椅呀,你自己搬的上去?”魏浩笑呵呵地走过来,又察觉到凌卓的情绪,“你咋了?谁惹你了?”
凌卓从鼻孔发出一声嗤笑:“还是章帅那傻逼。”
说完,他走进班级,努力扯了扯嘴角,这才回过头去招呼魏浩:“不提那傻逼了,进来吧哥。”
魏浩大咧咧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黑了脸——
黑板上大大的五个字:抄袭狗凌卓
魏浩顿时觉得气血上涌。
凌卓用手肘怼了怼他:“当没看见就行了,走吧。”
话虽这么说,但魏浩看得憋屈。
他听了凌卓的话,帮他搬起了桌子:“走吧。”
凌卓没犹豫,提着椅子和重重的书包快步离开了教室,这鬼教室他是一秒钟也不想待了。
魏浩跟着他走出门去,身后爆发出一阵阵刺耳的笑声。
魏浩看了看凌卓快步离开的背影,把桌子放在走廊,返回班级。
章帅笑得太猖狂,此刻正和后桌的女生肆无忌惮地说出嘲笑的话语。
魏浩二话不说,用尽全力踹倒了他的桌子。
重新打满水的水杯再次倒下,重新整理好的书一摞摞掉在地上。
砰。
章帅只感觉身体被剧烈撞击了一下,紧接着,滚烫的热流盖住他的上衣和裤子。
他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只看到魏浩离去的背影。
“疯狗!”他气急败坏地冲着魏浩的背影大喊。
“砰!”魏浩回以他声响巨大的关门声,连带着窗户的玻璃都发出震颤。
发出嘲笑的几人面面相觑,章帅狼狈地拧了拧身上的水,一言不发收拾书。
纪律委员拿起板擦擦掉了黑板上的字,这场闹剧就算是告一段落。
凌卓走到新班级门口,里面闹哄哄的,他在外面听着,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以后的同学会怎样看他?
也和章帅一样,笑他是抄袭吗?
又或者和之前的班级一样各种瞧不起他?
“老弟?干嘛呢?走了。”身后传来魏浩的催促声,凌卓回过神来,走进教室。
不,和之前不一样,他想,至少在这个班级,他有魏浩。
他有真正的朋友。
事实证明,他想的没错,但也不完全对——
他如愿以偿和魏浩做了同桌,他坐右边,魏浩坐左边。
重点班到底是大佬居多,原有的同学专心刷题,根本不理会新来的人。
其他班进来的人顶多好奇东张西望一阵子,很快就被班级氛围感染,掏出书本习题开始学习。
只有凌卓坐立不安。
魏浩一手拿着答案,一手在答题纸上打了个勾,这才注意到他:“想啥呢?”
凌卓在看钟表。
沈亦森明天就走了,他今天却开学了。
他把想法和魏浩说了,顺带说了一句:“想逃课。”
“别,你刚来班级,别胡闹,那些老师都盯着呢,你想想超能女人和老沈,一个赛一个的不好惹,你别逃一次课又给你打发回原来的班级了,那个叫章帅的,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多烦呐?”
一提到章帅,凌卓皱起眉头,表示认同。
“实在想他,中午去陪陪他得了,”魏浩重新拿出一本题,继续说,“他在北京读研,是吗?”
凌卓点点头,一想到沈亦森要走了,心里怅然若失。
魏浩恨铁不成钢地用手肘怼了他一下子:“好好做题,高考报北京的大学,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非在乎现在这一天半天的?”
北京?高考?大学?沈亦森?
凌卓把这几个词在脑海里重新排序,过了一会,他转起笔,风风火火地翻开习题册,抽出草稿纸:“大哥,你牛批,你说服我了。”
魏浩写完公式的最后一个字母,抬手打了个响指。
“啪”的一声,在只有笔尖画过纸页的沙沙声中格外刺耳,但并没有人抬头看。
……
由于今天是报道日,所以全天自习。
一到中午快放学的时候,凌卓就又坐不住了,他约了沈亦森去东山公园。
这大概率是他们今年最后一次见面,凌卓选了地点。
魏浩笑他:“大中午去山上的公园?这么热的天,你俩真是好雅兴。”
凌卓“切”了一声:“你不懂。”
魏浩确实不懂,因为这是凌卓和沈亦森小时候的秘密。
小的时候,凌卓就很喜欢去东山公园,因为翻过第三座山,会看到后面有大片的花海,那是一个商业化的生态景区,远离城市,却经常吸引游客前去。
凌卓和沈亦森不会像游客一样在景区住,买那些又贵又不实用的纪念品,但他们会在夏天时一前一后走在鲜花盛开的小路上,或者
在秋天踩着红橙交错的枫叶谈笑打闹。
时间充足的时候,他们会经常来这里玩。
景区偏远点的地方有一处树林,里面种着百年的老树,这里要买门票才能进去,所以他们并不常去。
但是每年他们会去两次——一次是凌卓的生日,一次是沈亦森的生日。
他们会将愿望装入盒子里,随机埋在一棵老树下面,随着老树年复一年的壮大,他们的愿望也会生根发芽再开花。
可是当凌卓带着沈亦森再次来到这里时,沈亦森说他不记得了。
凌卓想到他曾经的经历,没忍心怪他,虽然心里有些失落。
他从书包里掏出纸笔和盒子:“不记得没关系,再写一个吧。”
沈亦森想了想,靠着老树坐下来,在树叶斑驳的剪影下认真写起来。
凌卓坐在他旁边,虽然刻意不去看他写了什么,却一直在和他说话。
“其实我挺好奇你之前写了什么。”
“而且我都忘了我自己写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你说我们现在去挖,能不能挖到之前埋下去的盒子?”
……
整个过程,沈亦森都一言不发。过了许久,他放下笔,把纸装进淡蓝色信封,敲了敲他的头:“铁盒子埋进土里会被分解,找不到了。”
凌卓很失落地“哦”了一声,半晌又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是铁盒子?你记起来了?”
面对凌卓的问题,沈亦森愣了一下。
他其实不知道是什么盒子,又好像知道。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明明没有对埋盒子的记忆,却在不刻意去想的时候,下意识认为是铁盒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凌卓以为他真的想起来了,凑近了继续问:“你到底写了什么?虽然不可能全记起来,但总能记起一两个吧?比如我还能记得我有一年的愿望是收到全套的海贼王手办呢,还有一年是……希望你考上清华给我做电脑玩。”
沈亦森一言不发看着凌卓,正午骄阳正盛,树叶间隙透过来的光落在他脸上,瞳孔清亮清亮的,是少年一尘不染的目光。
沈亦森呼吸一滞。
“也许,我写了你吧。”
“哪一年?写了什么?”凌卓又问。
沈亦森随手揪起一株狗尾巴草,在凌卓鼻孔处挠了挠,被凌卓嫌弃地扒拉开:“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改?”
沈亦森不理解:“改什么?”
“小时候你就喜欢拿这破玩意在我鼻孔下面晃,还问我想不想打喷嚏。”凌卓嫌弃地说完,也扯了根狗尾巴草去逗沈亦森:“你想打喷嚏吗?”
“想……”沈亦森拿开他的手,强忍着笑说,“想打你。”
凌卓一把把狗尾巴草甩他头上,一点不疼:“你敢家暴?”
沈亦森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叶,还没拍完就被凌卓扣了一头的叶子:“你是老师,我和你学,我也要家暴。”
沈亦森没还手,轻轻压住他的手腕:“学点好,我们讲和,不学这个。”
“那你教点什么?”
“教你怎样埋盒子下次可以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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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