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野狗

　　这个时间段看恐怖片的人还是有的，起码在心理上给了秦奋他们莫大的安慰，结果几人走进观影厅就傻了眼。

　　观影厅内不是长排，而是两个沙发并排，周围像包厢那样用隔断拦着。

　　“这他妈......情侣的？”刘晓旭看着秦奋：“咱是不是走错厅了？”
　　“没错啊，”秦奋拿着票根退出去又走进来：“巨幕厅4排4号。”
　　“我是3号。”刘晓旭说：“咱俩一个包。”

　　“我们在他们后面，”于归拿着两桶爆米花四杯可乐进了厅：“懒懒，把爆米花和可乐拿去。”
　　“哥，你确定看这种片儿能吃得下？”秦奋慢吞吞的接过爆米花和可乐，过了会儿把爆米花又转移给刘晓旭：“别说吃了，我都能把烤冷面给你吐出来。”

　　“我也不想吃，”刘晓旭再次转移爆米花桶，“还是你俩吃吧。”
　　他把爆米花桶塞给于归。

　　“不吃拉倒，”于归给了频频往他桶里伸手的宋以一桶：“喏，都给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宋以笑弯了眼。

　　“我有点后悔，”才刚坐到座位上，秦奋就脱了鞋把自己蜷成个皮球：“旭啊，你说什么姿势能让人觉得不会害怕？”
　　“要不咱俩这样？”刘晓旭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拥抱的姿势：“都是为了看电影，牺牲一下。”
　　“我才不要，”秦奋嫌弃地看着他：“这是我未来女朋友的避风港，你给我滚一边去。”

　　作为一个见鬼死，秦奋极度不能理解恐怖片儿的笑点在哪。
　　在他努力和刘晓旭摩擦出一丁点安全感的火花时，能隐隐约约从人鬼情未了的惊声尖叫中分辨出他们后排那个‘包厢’里明目张胆的吸可乐动静以及爆米花咔嚓嚓的声音。
　　还能听到他宋哥偶尔从喉咙里滚出的低哑轻笑。
　　“你看那个鬼往前跑的样子，居然撇外八.....”
　　“这男主心可真大，他死了的老婆舌头都快掉他天灵盖儿上了居然还躲这儿吃卷卷心......”

　　秦奋想哭。

　　“吃完了，”于归仰躺在靠椅上，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爆米花桶：“怎么还不结束？”

　　宋以没说话，把爆米花桶往他那边挪了挪。
　　于归开心地眯了眯眼睛，扭过头趁荧幕黑屏的那个瞬间凑过去在他脸上响亮的啵了一口。

　　“我操！”刘晓旭惊悚地一把推开秦奋：“吓死我了，看恐怖片你放屁干什么？不能憋一会儿么！”
　　“我还想说呢！你可真是贼喊捉贼啊刘晓旭，”秦奋捏住鼻子：“滚远点！污染空气。”

　　于归的手机很适时地响了声，他拿出来看了眼，居然是梅鸳打的电话，不过已经挂断了，他也能猜到什么事，大概率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了，梅鸳想告诉他这个消息。
　　于归用膝盖碰了碰宋以：“我出去打个电话。”
　　宋以屈起腿给他让开一条路，然后捏了捏他的手。

　　走出放映厅，于归立马把号拨回去。
　　梅鸳很久才接，而且接通之后除了沉默，俩人都没率先开口跟对方说点什么。
　　直到于归终于按耐不住，开口道：“梅姨，伤养的怎么样了？”
　　他话音刚落，梅鸳突然泣不成声。
　　于归快步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打开手机免提，静静地听着梅鸳从隐忍渐渐到爆发的哭声。
　　这应该就是梅鸳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结果，他想。
　　怪不得周丽萍看他的眼神从来就没真挚过，怪不得周丽萍和于南吵架总是拿他当出气筒，怪不得周丽萍说对他甩巴掌就甩巴掌......
　　因为没血缘关系，所以不会心疼。

　　“小归......你......”梅鸳迟疑着问道：“大概已经明白了吧......”
　　“嗯。”于归低下头，鞋尖在地毯上来回磨蹭。
　　“是我和于南对不起你，”梅鸳说：“不，更对不起你的是我，因为我的愚蠢，害自己跟你错过了十八年......”
　　“没关系。”于归笑了笑。

　　怎么会是十八年呢。
　　他脑海里清晰地记忆着梅鸳对他的好，储存着他们所有的快乐。
　　这么回想起来，在他流离失所像条野狗找不到所谓‘家’的时候，梅鸳总会适时出现给他温暖，那些重要的场景里，每一帧都有她的陪伴。
　　对他来说其实就够了。
　　他从来不贪心。

　　“你......不恨我吗？”梅鸳小心翼翼的问。
　　“我谢你还来不及，干嘛恨你，”于归说：“梅姨，你还记得小时候我问你能不能叫你一声妈妈的时候，你跟我说过的话吗？”
　　“记.....得，”梅鸳眼泪再次决堤：“记得很清楚。”
　　她对于归说，不可以哦，让你妈妈知道了，她会难过的。
　　时光飞速流转，原来难过的，竟然是她。
　　于归轻轻笑了下掩饰掉想哭的冲动：“我一直都很想叫你一声妈，从前到现在，没有变过。”

　　电影结束，秦奋闷了一脑门汗。
　　鬼叫声实在太大了，光听他都觉得毛骨悚然，更别提其他令人心跳崩盘的场景了，他和同样腿软的刘晓旭互相搀扶着走出放映厅，两位大佬正坐在免费提供的按摩椅休息区里抖胳膊抖腿。
　　“我操？？你俩没看电影啊？！”秦奋顿觉自己真他妈老实，明明怕的要死却连放映厅的门都没敢出。
　　“看了啊，”于归睁开眼睛扫了他们一眼，把还迷瞪的宋以捞起来：“走吧。”
　　“啊？”秦奋有点懵：“还去哪？”
　　“回家，”于归说：“你还想去哪？”
　　“早呢吧，”刘晓旭看了眼表：“我不回，这几天卷子做的我CPU都烧了，我得去玩一会儿，几位要不要一起去网吧？”
　　“不去，”秦奋说：“网吧有什么好玩的，走走先出去，这鬼地方的空调吹得我全身发毛。”

　　刚出电影院，他们就和另一拨人狭路相逢。
　　王婉拉着林豆豆的手，后面还跟着熊夏季耀。

　　“你们逃课了？”秦奋问：“班长你怎么学坏了！谁让你跟着那俩不成器的玩意儿逃课的？”
　　“你每次一张嘴我都想抽你，”王婉说：“就允许你们看电影，不允许我们出来玩啊？”
　　“玩什么去？”秦奋立马贱兮兮地凑上去：“带我一个。”
　　“去电玩城抓娃娃，”王婉说：“熊熊说他表哥上次教了他一手甩夹技巧，反正我们作业都写完了，倒是你，带什么带，赶紧滚回家学习去。”
　　“我不，”秦奋跟胶水似的黏到她身边把熊夏挤开：“我就要去，你不带我，你也别想去。”

　　“抓娃娃。”于归饶有兴致地拽了拽宋以，又重复了一遍：“抓娃娃。”
　　宋以好笑地看着他：“于两岁半也想要？”
　　“我没去过，”于归说：“电玩城长什么样？作为一个满身前科混迹各种娱乐场所的学霸，你去过没？”
　　“拒绝拉踩，”宋以说：“那走呗，事先说好啊，我可不会什么花里胡哨的技巧。”
　　“那倒不重要，”于归笑了声：“我就只是去看看。”

　　电玩城离电影院不远，都在同一座商场，一行人坐着直梯到二楼，瞬间被电玩城里热血沸腾的音乐吸引了脚步。
　　嘴上说只是去看看的某人兴致勃勃买了五十块钱的游戏币。

　　被前台小姐姐游说今天搞活动充会员买五十送二十，于归认为这福利可行，利索地拿出钱往柜台上一拍。

　　小姐姐把七十个游戏币分了两个小盒递给他，于归早就把同行而来的其他人抛之脑后，拽着宋以满电玩城跑。
　　看过一排排花里胡哨的抓娃娃机，嘴上说不会花里胡哨技巧的宋二狗五个币就给于归出了一个咖啡色的毛绒香蕉，于归跟抱了个大宝贝似的将香蕉抱在怀里，冲他竖起大拇指：“我男朋友真棒。”

　　抓完毛绒香蕉，于归继续拉着他满电玩城窜。

　　“能不能决定好玩什么，”宋以气喘吁吁地停在篮球机前：“我跑不动了。”
　　“先玩一把这个，”于归拿出两个游戏币：“来来来，咱俩比赛，谁输谁请吃冰激凌。”

　　“投篮？”宋以笑了声：“不瞒你说，我高一是校队的，跟我比这个，你想好晚上怎么挨罚了么？”
　　“还校队，”于归嗤道：“吹牛逼谁不会？我还和国家队的人合过影呢。”
　　“没跟你开玩笑，”宋以拿起一个篮球瞄准篮筐，手腕一扬，篮球精准地砸进篮筐，“信了没？”
　　“哟，有点东西啊男朋友，”于归端正态度，将毛绒香蕉夹在腋下，满眼认真的把游戏币塞进机器：“为了冰激凌，我拼了！”
　　“你大可不必那么拼，”宋以没忍住笑起来：“想吃多少我都给你买。”

　　“听说那边有两个超级大帅哥在比篮球，我们过去看看！”
　　“真的假的？快走快走！”
　　“等等我啊你们几个花痴！”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于归手心里渐渐出了汗，他和宋以已经拼到第四关，也就是最终挑战。

　　时间还剩下二十秒。

　　宋以投篮技术真的很不错，俩人互不相让，比分都卡在250分，最后这二十秒每球三分，而且篮筐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能不能拉开比分就看这二十秒了。

　　“我的天，他俩好厉害，都打破最高记录了！”
　　“右边那个小哥哥我喜欢！等会儿问他要个微信！”

　　......

　　抓夹再次落空，秦奋恼怒地握住摇杆狠狠扭动了几下。
　　同样买了五十个币，熊夏那边已经抓出来两个玩偶了，秦奋换了好几台机器，还是连个屁都没抓出来。
　　王婉把最后两个币塞进机器：“秦懒，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看我的，”秦奋把袖子捋到肱二头肌处：“你不是喜欢那个傻兔子么，我绝对绝对会给你抓出来的！”

　　秦奋操纵着摇杆，继续他自己独创的摇杆甩夹大法，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躺在玩偶堆最上面屁股朝天的那只毛绒兔子，将夹子甩到它正上方，‘啪’地拍下确定按钮，爪夹晃晃悠悠向下伸去，秦奋拍着确定按钮的手仍旧没松开，一直啪啪狂拍。

　　爪夹完整卡住毛绒兔子的胖腰，提溜着往洞口缓缓挪动。

　　“再过来点，再过来点......”王婉不停念叨。

　　爪夹听话地钳住毛绒兔子移到洞口，松开，毛绒兔子从里面滚了出来。

　　“哇！”王婉赶紧蹲下身捡出兔子，一把搂住秦奋蹦了起来：“秦懒你好厉害！”

　　就很突然。
　　王婉洗发水的香味如此近距离地钻进秦奋鼻腔，他的脸唰地红成猴屁股，两只手不知所措地垂在身侧，任王婉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开心蹦跶。

　　“咳......”熊夏林豆豆季耀三个人并排站在他们身后，笑得十分八卦。
　　王婉愣了两秒，尴尬地松开手，然后推了秦奋一把和他拉开距离。

　　“你们继续，继续，”林豆豆抱着几个玩偶笑嘻嘻的后退：“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那啥，我刚看到于归他俩在篮球机那厮杀呢，”季耀挠了挠头：“不打扰了，我也去投篮......”

　　“你们什么意思啊，”秦奋看着几人转过身跑的跑溜的溜，急忙红着脸喊了声：“我俩啥都没干！”

　　比赛结束，于归以两分之差险胜宋以。
　　周围一阵热烈的喝彩声，熊夏和季耀刚挤到边儿上，还没看清里面是啥情况，就见宋以拽着于归的手从纷嚷的人群里挤了出去。

　　熊夏：“......”

　　于归抬手揩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跟着宋以跑了几步，没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宋以扭头看着他。
　　“校队的，”于归朝他竖起大拇指：“真牛逼。”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嘲讽我？”宋以说：“这两分我送你的，好歹得给和国家队合过影的大佬三分薄面你说是不是。”

　　“去屁，”于归很想大喊一声爽，但他忍住了，“我现在不想吃冰激凌了。”
　　“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那个，”于归指着迎面过来一对儿情侣手中的大串烤面筋和炸淀粉肠，香味尤其勾人味蕾：“刚运动完，饿了。”
　　“那去买？”宋以说：“我跟秦奋他们说一声吧。”
　　“秦奋这会儿正和班长甜甜蜜蜜呢，压根不会想到我们，”于归啧了声：“走走走，不管他们了。”

　　俩人出了商场，直奔商场侧边那条美食街。
　　美食街人超级多，几乎能把路堵死，宋以拉着于归的手尽量找空子钻，没多久就看到了炸淀粉肠的小摊。
　　“我要五根，”于归感觉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尤其是老板往上刷调料的时候，“你呢？”
　　“能吃完么？”宋以笑了声：“不吃别的了？”
　　“吃，”于归咽了下口水：“我觉得我现在非常饿，如果老板允许，我能把他摊子吃空。”
　　老板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有人如此口出狂言挑战他的淀粉肠小山，震惊地瞪大眼睛。
　　“我要一根就可以了，”宋以说：“等会儿再去看看别的。”

　　老板利索地给于归装了五根淀粉肠，于归拔掉了所有竹签，直接张开嘴捧起五根肠一口咬了下去。

　　老板：“......”
　　这得是多少天没吃饭？

　　宋以无奈扶额：“谁最近虐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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