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笼雀

　　酗酒导致的早醒让姜茵五点多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再也没有睡意。

　　窗帘透过熹微晨光，转头看到睡得深沉的慕桪，他的眉头始终微微蹙着，棱角分明的面庞布满了疲惫。

　　心又开始一阵一阵揪痛起来，抬起手指轻柔摊开他眉间的褶皱，目光却顿在他额角发际线边缘那抹清晰的疤痕上，眼中渐渐蓄满泪水，抖着手指极轻极轻地触上去，泪水蜿蜒滚落。

　　嘴唇轻颤，在他睡梦中轻轻说出她深埋心底一年多的愧疚和自责：“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

　　默默看了他许久，越看心底的情绪越难平复，急忙轻手轻脚下了床，又替他掩了掩被子，悄悄走了出去。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沉思了片刻，对于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只记得苏晚送她回来，然后在楼下遇到慕桪，慕桪跟她发脾气，再之后的事情就记不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酒后失态，或者酒后胡说些什么。

　　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好在慕桪还算绅士，没有帮她换衣服，不过一身的酒味她自己都要受不了了。

　　轻手轻脚回房间找了睡衣，去卫生间冲了澡，出来的时候慕桪还在睡，便去厨房熬了些粥，又做了几道清爽的小菜，摆在餐桌上的时候，慕桪从房间里皱着眉头走了出来。

　　姜茵解了围裙走过去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慕桪：“胃疼。”

　　姜茵心里又是一痛，这一年多他这么折腾自己，原本胃就不好，如今肯定更糟了，急忙到茶几下面找药箱，翻出几片胃药，又倒了两杯温热的水：“来把药吃了，多喝点儿热水，一会儿就会好一些的。”

　　慕桪听话地坐在沙发上把药吃了，然后捧着热水静静喝着，两个人也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姜茵问：“好点了吗？”

　　慕桪点了点头。

　　姜茵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昨天夜里他也合衣睡的，如今这一身衬衫西裤都是皱皱巴巴的，根本穿不出去，更何况，他从来也没有一套衣服穿两天的习惯啊。

　　可是身形不一样，弟弟姜苇的衣服他又穿不了，怎么办呀。

　　慕桪抬头见她看着他的衬衫皱眉，想了想：“楼下车子里有衣服，一会儿我去取。”

　　姜茵摊开手掌：“把钥匙给我，我去取。”

　　慕桪把车钥匙放到她手里，瞄了一眼她身上的睡衣，一身可爱的粉色卡通小熊，忍不住抿唇笑了。

　　姜茵看到他的神色不禁有些羞恼，瞪了他一眼：“多可爱呀。”

　　慕桪急忙点头：“可爱。可是你能不能穿个外套再出去？”

　　姜茵在他的杯子里蓄满温水，又嗔了他一眼，回房间穿了个外套出门拿衣服去了。

　　回来的时候慕桪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她把刚买回来的洗漱用品放到卫生间，慕桪也找出了休闲衣裤，直接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两个人吃完了饭也不过才七点半，姜茵一边收拾餐桌一边淡淡问：“不去公司吗？”

　　慕桪静静看着她：“我今天可以不去吗？”

　　姜茵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正准备说什么，茶几上的手机振动起来，走过去看了一眼是林小晴的，不禁纳闷儿，这么早打电话做什么？

　　急忙接了起来，那头瞬间传来林小晴带着哭腔的声音：“姐，小苇欺负我，他赶我走……”

　　紧接着又传来姜苇带着怒气的声音：“你打电话给姐干什么？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你别闹了行不行？”

　　林小晴哭得更厉害了：“就是你赶我走，你遇到你的高中白月光就不要我了，你始乱终弃……”

　　姜苇的声音咬牙启齿：“林小晴，你能不能讲点儿理！”

　　姜茵听得又急又晕，只能急声安慰：“小晴你别哭，姐马上就过去，别哭了啊，等着姐！”

　　慕桪见她一脸焦灼，急忙问：“怎么了？”

　　姜茵叹气：“小苇和小晴吵架了，我要马上过去。”

　　慕桪到茶几上拿起车钥匙：“你去换衣服，我开车送你过去。”

　　两个人一进门，林小晴就直接扑到姜茵怀里痛哭起来，哭得委屈极了。

　　姜苇原本难看的神色在看到慕桪的那一刻更是带了杀人的戾气，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你还缠着我姐干什么？”

　　姜茵这边搂着林小晴，腾出一只手来把姜苇拉了过来：“你到底怎么惹到小晴了，你给我说清楚！”

　　姜苇铁青着一张脸抑着怒火问：“我还要问你呢，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怎么又跟他纠缠不清了？”

　　姜茵按着额头，好乱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真后悔一时心急带慕桪上来。

　　慕桪好脾气的什么都不说，因为他也知道只要他说话就是添乱，索性直接走到沙发前坐下找了本杂志翻看。

　　这把姜苇气的，险些七窍生烟。

　　慕桪发现他特别喜欢气他的小舅子，看到他小舅子抓狂的样子心里就特别舒服，暗暗思量，这一点可千万不能让他的女人发现，否则他就废了。

　　姜茵温柔安慰着林小晴：“小晴不哭了，小苇不懂事，姐骂他，一会儿姐让他给你道歉，不哭了啊，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

　　然后直接把姜苇拉到房间里关上门问：“到底怎么回事？”

　　姜苇黑着一张脸问：“你先告诉我你跟慕桪到底怎么回事？”

　　姜茵目光一凝，冷喝一声：“姜苇，我是你姐！”

　　姜苇见姐姐真怒了，也不敢多问什么了，低头憋了一会儿，小声说：“我昨天出去跟一个朋友谈事的时候遇到高中同学陈淼了，在酒吧里醉得一塌糊涂被几个男人围着，我能不管吗！我把她带出酒吧以后问她去哪，她只是抱着我哭什么都不说，我没办法了就把她送酒店去了。

　　可是我把她送进去就走了呀，一分钟都没停留。谁知道出了酒店就碰到小晴了，然后就跟我闹，都闹了一个晚上了，我怎么解释她都不听！早上我气急了，就说了句不愿意在这里呆着就走，然后她就给你打电话了。”

　　姜茵当然相信自己弟弟的人品，思量了一下才说：“小晴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当舞蹈老师，人家一个北京本地的小姑娘，家里娇生惯养的，在北京发展不比在这里发展好吗？一切还不是为了你。

　　本就是女追男，她对于你的接受抱有几分不确定也是情有可原的。你又一向不会哄女孩子开心，以后能不能多花点儿心思？小晴从来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姑娘，如此闹情绪肯定是长久的积累所致，既然选择了她就要负起责任，说到底，她要的只是你的一颗真心。”

　　姜苇低垂着脑袋，沉默了半晌，“嗯嗯”了两声。

　　姜茵看着弟弟苦恼的样子也是心疼，轻轻拍了怕他：“还有啊，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最好是把小晴叫去一起处理，如果小晴没时间你报备一声也是好的，否则很容易闹出误会。”

　　姜苇又“嗯嗯”了两声。

　　厅里的林小晴兀自哭了一会儿，也觉得哭得差不多了，心里没那么难受了，渐渐不哭了，然后注意到坐在沙发上一心翻杂志的慕桪，抹了抹眼泪问：“你是前姐夫？”

　　慕桪翻杂志的手微微一顿，对于这个称呼他非常不满意，很刺耳，特别刺耳，他发誓，这个“前”字他一定要尽快拿掉。

　　慕桪语气随意：“男人需要空间，你管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林小晴狠狠翻白眼儿：“前姐夫，你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倒是想让姐姐管，姐姐管你吗？还说什么要女人给你空间，你要空间干什么？原本长得就很让女人没安全感了，还提出这样更加让女人没安全感的要求来，简直狼子野心，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姐姐再被你骗一次的！”

　　慕桪无奈叹气，他是又给自己挖坑跳了吗？苦笑着问：“小苇是不是也因为太帅气了，所以让你没有安全感？”

　　林小晴冷哼了一声：“谁说的，你一看就是招蜂引蝶的类型，我们家小苇帅得安全又暖心，才和你不一样，我只是觉得他不够关心我而已。”

　　慕桪心想女人的逻辑简直让人无语，而且双标得也太厉害了吧，他哪里就招蜂引蝶了，为了让自己的女人有安全感，他是不是可以考虑整个容了。

　　那边姜茵把弟弟扯了出来，坐在林小晴身边安慰她：“我们都相信小苇的人品对不对？小苇帮助同学虽然是好心，但确实方法欠妥，姐姐已经训斥他了，他也知道跟你说的那些气话不对，姐让他给你道歉，不生气了好不好？”

　　林小晴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又变得泪汪汪的，抬头看了一眼姜苇，泪水又扑簌簌掉下来。

　　姜苇也是心疼，坐在另一边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抚：“好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说那些气话了，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对，我跟你道歉，能不能不生气了？”

　　林小晴顿时哇的一声哭出来，一头扑进姜苇怀里抽噎着捶他胸口：“你以后要是再说赶我走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姜苇心疼地轻轻拍着她的背：“以后再也不说了。”

　　姜茵给慕桪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起身悄悄走了。

　　一路上慕桪情绪很低落，姜茵搞不懂怎么了，到了楼下，姜茵正准备下车，慕桪突然问：“茵茵，你说我去整容怎么样？”

　　姜茵转头看他，他回转视线深深凝着她，神色认真得可怕：“我想给你安全感。”

　　姜茵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怔怔唤了声：“慕桪……”

　　慕桪突然解开安全带俯身揽过她的脖子吻住她，她只是呆呆的，任由他撬开她的贝齿与她唇齿纠缠，做不出任何反应。

　　偶有行人自车前经过，看到车子里的情形都羞涩地笑着躲开。

　　慕桪吻了她许久，慢慢放开她，闭着双眼埋在她颈边喘气，暗哑的嗓音弥漫着难以逾越的困惑和疼痛：“茵茵，我到底怎样才能给你安全感？整容？还是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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