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野

　　林皎年打开空调早早上了床，莲镇这一块儿干冷，这几天表现得尤为明显。
　　她在手机上下单了一个电热毯，趴在床上遨游了一会儿互联网照着自己的计划表准点睡觉。

　　熄掉灯，整个房间彻底暗沉下来。
　　林皎年闭上眼，耳边十分安静，没有丝毫睡意。
　　她翻了个身，床上辗转反侧半小时依旧精神得不行。

　　林皎年摸出手机扫一眼，凌晨十二点半。
　　她无奈闭目养神，明早还要早起。

　　刚静心没一会儿，木门咯吱一声轻响，被人推开了。

　　林皎年神经瞬间提了起来，背对着门，没敢轻举妄动，耳朵默默竖了起来，只听见一阵窸窣的偷摸声。

　　木门重新被关上，脚步声缓慢而至，停在了床边。
　　林皎年明显能感觉到床向下压去，她紧张的情绪霎时消失，肚子在小心翼翼中被一只手圈住。

　　她无奈地睁开了眼，“有完没完？”

　　突然一声，蒋柏忍吓得轻颤一下，但很快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

　　“还没睡啊？”他笑问。
　　林皎年不想说话。
　　“那边好多大蚊子，根本睡不着。”蒋柏忍委屈巴巴地控诉，手却带着女孩儿往怀里推了推。

　　“我明天早起。”林皎年说。
　　蒋柏忍嗯了声，“不会打扰你，晚安宝贝儿。”

　　林皎年没应，转身抱住了蒋柏忍，整个人彻底蜷缩在了他的怀里，心底的那块儿空终于被填满了。

　　见状，蒋柏忍身体一僵，很快挑起了嘴角。

　　“冷。”林皎年解释。
　　蒋柏忍嗯了声，心里软成了一滩甜水，手上又紧了几分力，温柔极了，“老公抱。”
　　“...”

　　这一抱，林皎年很快入睡，连带着因焦虑失眠好几天的蒋柏忍也跟着睡上了一个好觉。

　　-

　　翌日，隔家养的鸡先打了鸣，八点的闹钟很快也将林皎年从睡梦中叫了出来。
　　她闭着眼胡乱地去摸索手机，身子动弹不得，因为怀里多了个巨婴。

　　蒋柏忍听着不满地发出几声哼哼，林皎年关掉闹钟赖了个五分钟的床，扒开蒋柏忍的手下了床。
　　她洗漱一番，推开窗感受了一下今天的温度。

　　拉开衣柜，林皎年用两分钟搭配好了衣服。
　　她刚要出门，蒋柏忍揉着眼皮坐了起来。

　　他将毛衣脱了，此刻就一件单薄的灰色长袖衣，显得身形十分骨瘦，一只手撑床，一只手揉眼，头发睡得杂乱，几束耷拉在眉间，就像一只被欺负后遗弃的奶狗。
　　看得人心尖一软，那两只漆黑的眼偏偏还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皎年。

　　蒋柏忍眯了眯眸，使了下倦哑的嗓子，“去哪？”
　　林皎年脚步顿在门槛口，“买菜。”

　　蒋柏忍静了个几秒。

　　这期间，林皎年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她抬手替他顺了顺支棱在空气中的乱发，“你睡吧。”

　　蒋柏忍抓住林皎年躁动的小手，满足地放唇边贴了贴，“一起。”

　　闻言，林皎年有些意外。
　　冬天的早上冻人，好不容易一个大周末，没人会想从暖和的被窝里离开。

　　“五分钟。”蒋柏忍品出林皎年的犹豫很是利落地翻下了床。
　　林皎年看去，“柜子里有新牙刷，用我的杯子就行。”

　　*

　　蒋柏忍就傻乎乎地穿一件毛衣，林皎年在宋寒那借了几件厚实的外套，两人身高差不上太多，宋寒就矮蒋柏忍几厘米，但衣服是一个码子。

　　莲镇这边儿比北城冻，但早上的空气好得不是半点儿。

　　蒋柏忍双手揣兜里被冻得发颤，跟在林皎年的身后东张西望。
　　她熟练地穿梭过一条条快要将人绕晕的小巷，用五分钟到了就近一家菜市场。

　　这地方小，去什么地方都方便，路上基本看不着车子，只有在大都市快要见不着影儿的三轮车。

　　在早上，菜市场是人群最集中的地方，同时也是味儿最足的地方。

　　进去后，蒋柏忍伸出一只手受冻，面对大堆乌泱泱不放心地把住了林皎年的肩。

　　她偏头扫了蒋柏忍一眼，他双耳被冻得通红，鼻尖也没被放过，迎着寒风目视前方。

　　“想吃什么？”林皎年问。
　　蒋柏忍听见一声响，但没听清，俯身将耳朵放去了她的嘴边，“什么？”
　　“中午想吃什么？”林皎年耐心道。
　　蒋柏忍视线放去了她的眼中，“我都行。”

　　林皎年双手环胸无奈地和他对视了两三秒。

　　“糖醋里脊？”蒋柏忍不确定地问。

　　林皎年这才挪开眼，停在一家早餐摊前买了两个超大的豇豆包子。
　　她递给蒋柏忍一个，咬着东西很是惬意地裹挟在人群中。

　　林皎年逛到肉铺上挑块肉又买了些菜，蒋柏忍跟在后面边提东西边吃包子，任劳任怨地当着仆人。
　　“——”

　　菜市场进去一趟怎么也得半小时，两人逆着人群出去时双耳才得到解放。

　　蒋柏忍提着菜小跑几步和林皎年并肩，“美女，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去？”

　　林皎年没回答，勾出手机很利索地将蒋柏忍放了出来，做完一切抬眸看向了他。

　　目睹全程，蒋柏忍满意地点了下头 “感谢美人大发慈悲。”
　　“你恨我吗？”林皎年看着他心满意足的模样发自心底问。

　　蒋柏忍微愣，脚下步伐不停，甩了甩手上的菜，“什么？”

　　“这样对你。”林皎年说。
　　“怎么样？”蒋柏忍疑惑。
　　林皎年哑口几秒，“所有，我对你做的不好的事。”

　　蒋柏忍还真思忖了一会儿，结果最后只丢出来两个字。
　　“忘了。”

　　“外婆的事...”林皎年顿了顿，“我做得有点过于激动了。”
　　“能理解。”蒋柏忍立马说，“我确实不该擅自关掉你的手机。”

　　林皎年心中的愧疚顿时又盛上一番。
　　她盯向前方抿直了唇。
　　“...”
　　“只是不太能接受她的去世。”半分钟，林皎年平静地开了口，“她从小把我带到大，前阵子还好好的，和我有说有笑，没有提示，只是没想过睡一觉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蒋柏忍牵住林皎年的一只手安慰地捏了捏，“一切都会变好的。”

　　林皎年心情波动其实不是很大，但被蒋柏忍这么一安慰鼻头居然酸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压住了这股矫情的情绪，撇开脸转移着注意力。

　　*

　　回去后将近十点，林皎年挽起衣袖就忙碌了起来。

　　蒋柏忍跟在女孩儿身后转，眼珠子骨碌转着，随着那只小手走路，满满的无聊劲儿。

　　整个厨房热闹，林皎年干事不爱说话，拿着菜刀利落切好菜时下了锅，听了蒋柏忍一耳朵跳跳糖。
　　“——”

　　晌午吃完饭林皎年就守铺子里了，蒋柏忍照样跟着，一整天下来很是枯燥无味。
　　他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林皎年则忙活在工作台上。

　　蒋柏忍一个手机玩得心不在焉，过五分钟瞧林皎年一眼，她还是那种姿势，端坐着，脑袋微低，手下慢条斯理着，就宛若一幅画般，美好得让人静下心来。
　　陪林皎年在店铺守个大半天，蒋柏忍几乎是没再见过别人，只能透过玻璃注视着大道的行色匆匆。

　　店铺里安静，林皎年缝个半小时就彻底投入了进去，再回过神，天已经压下几分，只剩下灿黄一片。
　　手机闹钟准时响起，林皎年拖了两分钟才搁置下手上事情。

　　她刚要起身，腰酸痛得不是半点儿。
　　林皎年嘶了声，扶着腰艰难地起了身。

　　听见动静，蒋柏忍看了过去，果断走了过去，有了这一下午的第一句话。
　　“腰疼啊？”他关心。

　　林皎年嗯了声，手捏作拳头垂了垂自己的后腰，“坐太久了。”
　　见状，蒋柏忍上手替她揉了揉腰，“别太累了。”

　　林皎年眄眼看向他，“无聊吗？”
　　蒋柏忍垂眸，手中轻捏着那段细腰，“挺好的。”他说，“我坐办公室也是这种流程。”

　　林皎年避开视线，她扒开蒋柏忍的手朝外走，“大少爷，家里就几个人，晚饭一荤两素能凑合吗？”
　　他的目光紧随那束身影，“我都可以宝贝。”
　　...

　　晚饭后蒋柏忍帮忙洗了碗，林皎年又窝进了店铺，拿着针线仔细地一笔一划。

　　静默五分钟，蒋柏忍甩着手上的水珠走进了店铺。

　　“每天就这么坐着？”他随意抓了根凳子，紧贴去了林皎年的身旁，开朗了一两句，“你这是做亏本生意啊林老板，一个陌生人影也没见着。”

　　林皎年没反对，眼专注在衣服上，抬起手拉紧线，“太冷清了，婆婆在时全靠老顾客撑着。”
　　她低着睫说，“时代变了，时尚也变了，现在很少有人穿着旗袍出街，会觉得太正式，也不符合当下大众的日常审美。”

　　蒋柏忍安静听着林皎年的慢吞吞，她的声音就像一杯清茶，让人心静降火。

　　林皎年是打算忙活到十点上楼，但身体不是这么想的，在时间的消磨下她的眼皮越发沉重，直到最后彻底没了意识。
　　林皎年背靠去椅背上，脑袋朝一旁歪去，手上的动作也被迫停了下来。

　　蒋柏忍本来坐着玩手机，一抬眸就顿住。
　　他果断将手机放兜里，轻手轻脚地把林皎年攥手里的针线放去一旁，小心翼翼地将女孩儿打横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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