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乱长安

　　青隼与哲别当是不能让他，扬州府的其他人见自家小姐怕要吃亏，都去马车里抄了家伙来。

　　城门口的喧闹同时也吸引到了城内、城外的注意，一下子冲出来了好些卫兵。

　　两伙人对峙开，剑拔弩张。

　　这时，赵绯才将将办完了手续。

　　离开前，他瞄了眼小孩刚才玩的那个方向，这会小孩不在那处了，而方才关着的小门现下是开着的。

　　门里面黑压压的，想来常年见不得什么光亮。远远看上去里面黑压压的，好不压抑。

　　只当那小孩是去别处玩了，或者是跟随父母离开了吧。

　　从门内出来，赵绯准备回到队伍中带领大家进城去。

　　起初，他还不清楚门外是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倒是有听到些吵闹的声音，但各中详细他并不清楚。现下到处都是人，大家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都在说话，环境很是嘈杂。

　　原路返回，城门口那边似乎出了什么大事。围观的人站得密密麻麻，把路都快堵死了。

　　“黄二郎是出了名的门匪头子，雁过拔毛，谁路过他这延兴门，都得遭他盘剥。要么留财，要么留色。否则啊，伺候不好他，还想进城？门都没有！听别人说，好几个屯子的小寡妇都被他给欺负了…”

　　“那有啥办法，人家朝上有人。听说还是大官呢，可神气。”

　　“啥朝上朝下的，当官的都是一家亲，可怜的都是我们这些平头小百姓。那个小姑娘胆敢当众呵斥黄二郎，且瞧吧，指不定要遭多大罪呢。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黄二郎。”

　　“。。。”

　　百姓们窃窃私语，众说纷纭。从他们的口中，赵绯算是将事情的原委了解了个大半。

　　不远处，一颗被踩扁了的藤球，躺在地上。

　　赵绯见了，就走过去将它重新拾起来，拍掉了上面的土。

　　四下搜寻，果然在一旁无人的角落里，发现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

　　可怜的母子二人坐在地上，满脸泪痕，身上都有伤。

　　赵绯走过去，把藤球递回给孩子。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给女子。

　　那女子看了看银票上的字，忙摇头，马上把银票推回给赵绯。

　　如此贵重的东西，她万万不敢收。

　　赵绯也不强人所难。

　　把银票塞到小孩的手里。

　　指了指那颗球，赵绯对他说：“这些银两，是弄坏它的赔偿。”

　　他这般话语，让女人不好再回绝他的好意。

　　续道：“你要快快长大。长大了，才能保护你娘不被别人欺负，知道吗？”

　　“像你一样吗？”小孩吸了吸鼻子，天真地问道。

　　赵绯的目光闪了闪。冲他笑了笑，没有接话。

　　而后，起身离开了。

　　“谢大人，谢大人！”

　　他身后，女子感激涕零，领着孩子叩拜称谢。

　　门口处

　　将领叫嚣着，要他手下的一干人把林雪奴等一众统统拿下，要把他们关到大牢里去。

　　眼看着双方都寸步不退，朝夕之间就要动手。

　　这时候，赵绯从人群外走了进来。

　　一见是他回来了，林雪奴当下就一丁点儿都不害怕了。

　　只要大人在，就不怕这些坏人。她这般想。

　　“谁，是这里管事的？”

　　赵绯问向在场的诸卫兵，压根没有拿正眼去看那个带头闹事的将领。

　　甚至于说，归来的赵绯已经完全换上了另一副面容，一副不曾用正眼看待任何人的绝傲面容。如此，难免让林雪奴感到些许不适。

　　那将领但觉来人于他毫无尊重之意，于是想也没想，冲到赵绯面前。

　　指着自己的鼻子，他脱口大叫道。

　　“怎地，你爷爷我就是！”

　　冷目瞥向他，赵绯眼色一厉。不容分说，抬脚对着那将领的心口就是一记重踹。

　　“额！”那将领毫无防备，直直飞出好几米之远。

　　跌倒地上，卷了一身尘土。口中泛出殷红的血，那将领在路中央扑腾好几下试图起身，但都没有成功。

　　原本喧闹的城门口，瞬时变得鸦雀无声。

　　青隼、哲别暗地称快，他俩喜闻乐见黄二郎这个大坏蛋遭了个现世报。扬州众人也是暗暗叫好。

　　林雪奴见状，却是欲言又止。

　　“你、你、你是何人？敢对、敢对朝廷命官动手？”地上的将领不敢相信，有人居然胆敢在人前对他动手。

　　其他卫兵抽刀拔剑，将赵绯团团包围起来。

　　城门内外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都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这人到底是谁啊？竟敢对黄二郎动手？怕是不要命了！

　　赵绯根本不以为意。负着手，他目不斜视。

　　后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回答那将领的问题，也解答了围观众人心中的疑问。

　　“长安，赵绯。”

　　“赵、赵绯…”颤颤巍巍地念出他的名字后，那将领倒头昏厥过去。

　　赵绯的名字一出，其他人也都吓坏了。那些卫兵丝毫不敢上前难为他，其他排队的人也都不敢轻易走动，别说是讲话了，大气都不敢喘。

　　这时候有报信的卫兵领着其他人增援的卫兵赶了来。

　　带头的人是四位守城大将之一牛犇，他认得赵绯。

　　“牛犇拜见赵大人。不知大人驾到，实在罪过。接待不周，还望大人宽恕个儿。”

　　如此，赵绯的身份被牛犇彻底做实，卫兵们立刻收起刀剑。

　　恭恭敬敬地，也都向赵绯拜道：“拜见大人。”

　　赵绯的神色很是不善，姿态更是极度傲慢。对牛犇及其他卫兵的礼节，如若无睹。

　　牛犇等人行礼，可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赵绯免了他的礼。只得自顾自起身。

　　“大人，可是二郎他得罪了您？”牛犇小心问道。

　　“这厮对绯口出恶言，无礼慢怠。有这等下场，都是自找。天色不早了，还请放行吧。”

　　“是，是。”牛犇应声。

　　而后立刻吩咐下面的人马上领着扬州一众单独进城去。

　　赵绯重新上马，领着众人进城去。

　　待他一行人离开了，牛犇才敢带人去看黄二郎那边的情况。

　　这一看，可是不得了。气息时有时无，这人怕是被伤得不轻。

　　于是赶快让人到黄府喊人去。

　　说回那头。

　　进城来后，青隼与哲别便离开队伍。

　　赵绯命二人回到军巡捕衙门消假。

　　临别前，青隼小声嘱咐林雪奴：“将军今天当是被门口的那个“黄恶狼”给激怒了。林家小姐还请当心，盛怒之下的将军可是吓人的紧呢。”

　　林雪奴还想多和她说上几句，奈何二人之间的悄悄行为已是引起了赵绯的注意。

　　青隼赶忙抽身，牵起哲别的马，两人一马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淹没在了街上的茫茫人流之中。

　　相处时日不短，如今一朝分别。扬州众人对那两个活宝都有依依不舍之意，林雪奴与素心尤甚。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分别总是常有之事。

　　更何况，当下已是到了大晋的帝都长安。林雪奴明白，接下来无论她是否愿意，会有无数新的面孔、新鲜事物在前方等待着她。

　　新的篇章已然揭开。

　　或者是说，只要活着，生命之书的进程便时刻不停。每一页皆是崭新，皆是未知。

　　如何书写，全由己手。

　　如何被书写，则凭天意。

　　赵绯对她道：“先回府吧。休沐的时候，他们多半会来府里小住，不愁见不到的。”

　　“嗯。”林雪奴小心地答道。

　　眼下赵绯的神色恢复如初，言辞也不似刚刚那般凶恶。但林雪奴认为，青隼的话很有道理。此时的赵绯面上看似波澜不惊，实则仍是处于盛怒之下。当是谨小慎微，不要再轻易触怒他才是了。

　　赵绯单骑在先，两辆马车在后。

　　走了些时候，穿过巷陌，远离熙攘。到了城西的一座官宅门口，赵绯停了下来。

　　“赵府”的牌匾高高挂着。

　　众人总算是来到了赵绯的府门前。

　　“家主！”

　　门房刚好在门口扫地，见赵绯回来了，他放下扫把，小跑来牵马。

　　赵绯下马来，马车上的人也都下了来。

　　“叫些人，帮忙搬运行李。另外，让人通知陈嫂和管事的，都到大堂来。”

　　“是！”门房应到。

　　“走罢。”

　　“好。”

　　赵绯领着林雪奴和素心等人，往大堂去。

　　说来奇怪，赵绯的府上修建得甚是气派，各处的营建看上去也簇新。但自门口到大堂，这一路行来，倒是没见到什么人。

　　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还都或多或少地落了些残疾。有缺只胳膊的，有拄拐的，还有瞎了一只眼的。

　　如此情景，令初次到访之人免不得生出府内人气不旺的感觉来，再联想到赵家先前灭门之祸，又不得不让人感叹，何止是人气不旺呢？说是人丁凋零也不为过。

　　赵氏之后，现下仅存赵绯与赵月儿这一大一小两颗孤苗了。既是主人家只得二人，那当是无需太多下人侍候了。

　　只不过，那些下人为何普遍身有残疾，这确是令林雪奴有些许在意。

　　到了大堂，用了小半盏茶后，陈嫂和府上管事的几个人就都到齐了。

　　赵绯为林雪奴一一介绍。

　　陈嫂是府内的总管，大事小情，都归她经管。

　　剩余几个小管事，门房叫小胡，是个年岁不大的后生，健谈机灵。厨里管事的是王婆子，老太太年过花甲，但精神头儿尚佳。老四负责护院，他没有左臂，沉默寡言，空袖管抄在怀里，腰间别了跟铁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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