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西凉

　　柳熙的侍女跟着我来到房里，她已经被吓傻了，我问她为什么马家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她吞吞吐吐了好半天，才说家中的人是一大早被柳熙驱散了的。马超和马腾都准备好了迎战，自然是不在家中，除了柳熙之外还有一个就马云禄了。

　　可侍女说马云禄生怕马超不敌韩遂，早晨也偷偷跟了出去，之后柳熙边让马家的人都离开，等到侍女回来的时候，已经看见柳熙胸口上插了一把剑。我想柳熙绝没有理由自杀的，只好告诉侍女说：“你赶快去找你们小姐，别告诉马超，免得他无心从战……”

　　那侍女闻言便跑了出去，而我等马家的家丁回来之后，吩咐了一些事情便跑去找杨秋商量，这件事情来得实在突然，杨秋听后也不由的沉思半响，才道：“马家的人会处理这件事情，你先不要告诉你娘，你娘若是知道了，我怕她会承受不住。”

　　这时候韩遂已经打算带队出去了，凉州的战役就是这样，和每天上班一样准时，完全就是在拼人力。我和杨秋即使心里怎么个打鼓，也不敢说出来，只好默默跟着韩遂后头，我心想虽然纸条是没有送到马腾手里，但我毕竟和马岱说过一回，他不会傻到让自己的军队活生生掉进韩遂的圈套里。韩遂设的计虽然没有诸葛亮那样高明，也不见得很有用处，但若真是马超被这样一击，恐怕也要费掉不少力气。

　　韩遂以往的叫阵，我很纳闷他明明处于下风为什么还是如此这般的微笑。他扬了扬手对远处的人说：“侄儿，你我毕竟叔侄一场，不如你就降了我吧。我也可以念在你爹和我交情几十年的份上，绕过他一回。”

　　我和杨秋都不由的暗自嘲笑，这家伙快要输了还能说出这种大话来。

　　马超自是不服，回道：“叔父，你虽为我叔父，但你若想要推翻我爹，便不要怪我不看往日的情面。”韩遂轻笑一声，挥了挥手，示意出兵。只看见城下千军万马一拥而上。

　　这天是个好天，晴空万里，只是黄沙飞舞，依旧叫人看不清楚战况。韩家军对于西凉兵根本不算是什么，三两下便要被人压倒，但韩遂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我想他必定是在等左右两边埋伏的军队进攻，只是正面的人数已经很多了，左右两侧的恐怕不会许多。我记得韩遂的部队并没有那么多人马。

　　但是当韩遂埋伏在西凉军斜后侧的部队出现的时候，我才终于明白了韩遂脸上那一抹笑容真正的意义。

　　他们个个披头散发，骑着棕马，手里的兵器也是各式各样，没有穿着统一的服装。他们根本不是韩遂的军队，而是羌人！

　　我对韩遂说：“那些怎么都是羌人？”

　　他笑眯眯的转过头来看我说：“杨侄女，你看看，这羌人的人数可还真多啊，那首领果真没有骗我。”

　　杨秋也不由的凑上来，和我异口同声的说：“韩大人，你找羌人协助？”

　　韩遂嗤笑一声：“老夫不过是帮他们完成心愿而已，打败马腾，夺回凉州，向来都是羌人们的愿望。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羌人要败马腾，我亦要败马腾，何乐而不为呢？”

　　我说：“可是羌人败马腾的目的夺取凉州，韩大人，你们的目的恐怕并不一样吧？”

　　看了我一眼，韩遂轻蔑笑道：“我答应了羌人，若是败了马腾，便敞开凉州随意他们进出。天下是百姓的，羌人也是人啊，哪有不允许他们进城的道理，你说是不是？”我被说得哑口无言，百姓们定是不愿意让羌人进去自己的住土的，但韩遂非要这么说，我也无可奈何。

　　羌人凶猛，加上西凉军措手不及，前方还有尚未妥协的韩遂部队，后方左右又是羌人夹攻，登时间韩遂便反弱为强，占了上风。杨秋暗地里拉着我偷偷说：“这韩遂可真是狡猾，若不是他，西凉军哪会不敌羌人。”

　　西凉军占了下风不说，还时不时的可以看见西凉军不停从马背上坠落下来。我和杨秋看着是越来越急，却也束手无策。不一会对岸马腾便扬声撤退，西凉军被羌人追杀得像是亡命一般撤了回去，但打末的只有一个骑着白马的男子，没有带着狮盔，显然是马岱。

　　过了许久也没有见马超出现，下方羌人和韩遂军不停涌动，尸体到处都是，我连看都不敢去看那个一身白甲的身影是不是躺在了其中。韩遂忽然冷笑一声，居然说马超没死，还要下令追杀。

　　我心里这回真是急了，但又不能当面劝说韩遂。韩遂望着对面马腾的西凉军死的死，伤的伤，好一会才决定离去。走前还不忘嘱咐下属要追踪马超，人多力量便是大，如今马超单身一人，杀死他的机会便翻大了许多。

　　那已经是日落的事情，我看着大队大队的人马四处的追寻马超，心里登时感到不安。他虽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但我却不想看着他就这样死了……至少他不能这么窝囊的败在韩遂手下就死了。

　　我想要去找马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有那股勇气想要去找他，杨秋再三的阻拦，却没有将我拦下。当下羌人与韩遂合作，我名义已经投靠了韩遂一方，羌人自然是不会伤我。

　　我只身一人走在凉州城外，冬季的时候这里全是一片的雪白，但春天却是一片片的黄沙，天色深蓝，月亮又圆又亮，我不由的想起，原来今天还是个月圆之夜。忘了走了多久，我想我根本找不到他，他有绝尘，跑的那样飞快，我怎么可能追上他呢？但脚下的步伐却从来不肯停顿。

　　月光很亮，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不像是人，像是一匹马。我看不清那是什么马，只好胆颤的靠近它，才发现，它正是马超的绝尘沙里飞。月色那样孤独，它看见我的时候轻哼了几声，踢了踢前脚。我知道它认识我，它白色的毛皮上染了不少的血迹，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谁的血。只有希望，不是马超的。

　　人和马分开，马超一定不会太远，只是我此时心里不由的害怕起来，生怕自己见到的，并不是那一个活生生的马超。我摸了摸绝尘的头，对它说：“我知道你有灵性，你的主人呢？你告诉我，他在哪儿……”

　　它鸣叫了一声，摇了摇头，忽然在月光之下奔跑起来，往前跑了一小段，却又停下回头看我。我追了上去，它便继续前进。如此不知反复了多少次，我终于在沙漠之中看到了一个草屋，离我很远，看上去很小，与那日我被羌人抓来时候的草屋相仿，想必这是羌人的屋子。

　　屋内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厮杀的声音，我便立马跑了过去，月光刚好照射进屋内，里头全是一地的羌人尸体，满地都是血迹。那一个白色盔甲的人背对着我，他握着最后一个羌人的衣领，一枪狠狠刺进了他的胸口。我心里终于安心了不少，努力平服着自己，轻声道：“马超？”

　　谁知我话一出，马超便立刻回身，手里的抢发出一声嗤响，枪头一转，刺向我来，却在我喉间停下。我愣了愣，他孤身一人这些时间以来，也不知他究竟杀了多少人，他的双眼通红，满脸的愤怒，眉间紧锁。我没见过他杀人的样子，那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和身着铠甲的他站的如此近。

　　我勉强笑了笑说：“是我啊。”

　　他用那一双通红的双眼将我看的死死：“你可知道，我娘死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由一酸：“你怀疑我？”

　　他哼笑一声，却不作答。

　　我说：“你说过，你除了相信我，别无选择。那么好，我告诉你，我从没有想伤害过马家任何一个人。”

　　他单手持枪，苦笑了一声：“你不想，可是韩遂想。”

　　我看着马超说：“你是说我和韩遂联合起来害马家？为了打赢胜仗，不惜拉拢羌人，还害死你娘故意要你难过。”

　　他眉间紧锁：“不是么？”

　　双眼渐渐开始发热，我都快忘了要眨眼：“当然不是。是谁告诉你的，我明明让侍女告诉马云禄，先不要说给你听的。”

　　他的唇角惨淡一弯：“你承认你早就知道了我娘的死？”

　　我说：“你还是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

　　马超紧接着我道：“我从头到尾都在相信你，包括现在。可是你选择了韩遂，这是不变的事实。”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好缓缓伸出右手，握住马超的长枪枪头，上面的血液还带有一些余温。那是死人的余温。我轻叹一口气，道：“我大概早就该死了，只是一不小心来了这个地方，现在落得一个被自己喜欢的人用枪指着，你若是要杀我就杀吧，你这辈子不知道还要杀多少个人，我也算其中一个……”

　　说完我就闭上了眼，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将那一□□下来。但奇怪的是心中倒是并没有一丝丝的恐惧，也许是我太高估自己，以为他不会杀我。像是过了许久，马超忽然怒吼一声，我睁眼去看，只见他狠狠抽出我手中的龙吟枪，带出一串血珠，接着头也不回的骑上绝尘，飞奔而去。

　　他没有杀我，他果然没有杀我。但我却仍是那样空虚……像是突然失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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