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纵

　　顾魏的车子经过大门的时候接受了门口警卫室的询问，陈宇打了一声招呼两个人就进去了。在大门口露天停车场停好车，陈宇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顾魏紧紧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径直去队长办公室找祁连山。
　　陈宇把手机上的短信给祁连山看，然后说了自己的想法：“警队里有毒贩的内应，所以必须要绝对保密，如果有消息泄露出去，不光8点出货会取消，吴振峰也会有暴露的危险。我想过了，参与行动的人必须上交手机等个人通讯工具，三人为一组互相监督，包括上厕所都不能离开大家的视线。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不要打电话给卢头，不是我不信任他，而是这个电话打出去，我觉得就不在吴振峰所说的控制范围内了。至少我回想我最初接到这个短信的时候，我淋浴，换衣服，顾魏已经知道这条消息，但是他不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祁连山想了想，看了看他身后的顾魏。
　　陈宇道：“我缺人手，他自动请缨来帮忙的。”
　　祁连山道：“他就值得信任？凭什么？”
　　顾魏看到桌边地上有一个纸箱，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然后第一个将自己的手机投进去，又把纸箱举到陈宇和祁连山跟前。
　　顾魏道：“不是我不信任你，现在就统一按规定来吧。”
　　祁连山和陈宇于是把手机一起丢进纸箱。
　　祁连山想了片刻，“不能给卢头打电话，但是这件事情需要上报，只能越级上报给市直局。”
　　陈宇道：“那边的人我们也不熟，我建议上报给个人，市直局的汤海良局长，他主管刑侦这一块十几年，应该不至于卷进这件事里。有必要的话，让武警或者特勤科的人协助抓捕行动。”
　　“就这么办。”祁连山点头，拿起桌上的固定电话拨号，但是突然顿住，因为他不知道汤海良的手机号码。陈宇于是打开电脑，在系统里查询，总算是翻到了。
　　电话接通，祁连山作了简短的自我介绍，然后道：“抱歉这么晚了打扰您，是这样的，我们缉毒大队这边遇到了严重的突发事件无法单独处理，能请你过来一趟吗，对，就现在。”
　　挂下电话，祁连山道：“他说马上过来。”
　　陈宇和他立刻转去会议室，沿途把办公室里正在值班的人都叫过来，顾魏抱着纸箱跟在后面。
　　一进会议室，祁连山就要求大家把手机上交到顾魏的纸箱里，有没带手机的，也不得擅自离开回办公室去取。
　　陈宇负责搜身，搜到周晓红这里，他停了停，周晓红配合地举起双手，道：“你搜吧，一视同仁，我理解。”
　　陈宇正犹豫，幸好进来了另一位女同事，于是他赶紧道，“你们互相搜，严禁携带手机等个人通讯工具。”
　　在场的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但是仍然很配合。
　　顾魏拿了一张纸让大家签到。
　　祁连山扫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今晚值班的是3组，一共8个小伙子，文职的两名女同志，三名男同志，加上自己和陈宇，还有顾魏这个编外人员，统共16人。这点人明天一早去化工厂完成抓捕行动，显然不切实际。
　　“刚刚我们得到线报，明天早上八点钟，市区北面一家化工厂会有大量出货，那里肯定潜伏着一个庞大的制毒窝点。但是我们同时得到警告，警队里有人玩无间道。所以这就是刚刚让大家进会议室上交手机的原因。”
　　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惊愕。
　　“从现在起，这个会议室只进不出，你们三人一组行动，包括上厕所都必须在彼此的视线范围内，不允许使用任何个人通讯设备，包括固定电话。幸好今晚值班有两名女同志，你们也务必按规定办事，可以做到吗？”
　　“是！”
　　“我刚刚通知了市直局的汤局长，现在泄密的压力给到他那边了。”
　　有人笑了，祁连山白了一眼，“这不是调侃，缉毒队出这种事，脸面都丢进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写报告。
　　陈宇把电脑开起来，还好会议室现在更新了电子设备，能从电脑里直接掉出省城的清晰地图，投影到大屏上。
　　目标位置找出来以后，比例尺几乎放到了最大。
　　祁连山对陈宇道：“你最早接到消息，你应该考虑过行动计划了，来给大家说一说。”
　　陈宇于是开始讲解：
　　“线人通知出货的时间点是早上8点，但是又说有很大可能提前，所以我们要尽一切办法在天亮以前完成潜伏的部署，天亮之后太容易暴露行迹。这个化工厂是个小型涂料加工厂，坐北朝南，东面紧邻玻璃厂，一墙之隔，西面是轴承厂，也是围墙隔着，这两个地方都要有人负责看守，防止犯罪分子翻墙逃跑。北面农田视野比较良好，但是也存在逃跑路径，这部分人手需要很多，要实现包抄得找武警那边协助支援。化工厂前面的马路有绿化带，双向车道，马路对面是童车制造厂，传达室这个点利于观察，适合蹲点。最重要的部分，就是怎么选择合适的时间和地点进入化工厂抓捕，派多少人，这取决于对方有没有武器，会不会有重型武器。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手，武器配备怎么样，总之抓捕虽然重要，但是尽量减少伤亡更重要。而我们现在这点人手显然不够。”
　　“我干警察这么多年，还第一次碰上这种事啊。”门口有人说道，打着一点官腔的口吻。
　　说话的正是市直局局长汤海良，他带了七八个人进来，顾魏上前，彬彬有礼道：“按照规定，进会议室要上交手机。”
　　汤海良挑眉，看看屋子里稀稀拉拉的人，他带来的帮手还更多一点的样子。
　　“情况已经遭到这种程度了吗？”汤海良掏出手机丢进纸箱，转头看祁连山，“你们卢局都没来？”
　　陈宇道：“卢局还不清楚今晚的行动，不是我们怀疑他，是觉得这样比较稳妥。”
　　汤海良哈哈笑，“你们怀疑不怀疑他没关系，是他会觉得你们在怀疑他，你出的主意吗？胆子不小，这是不想在这里混了吧？”
　　汤海良的人已经纷纷上交手机。
　　陈宇大概交代了情况，又把自己的部署方案介绍了一遍，然后请求市直局的支援，并强调行动的保密性。
　　汤海良道：“让武警甚至特勤科出动，其实很不现实，你们是不懂他们那边的建制吗？这种紧急情况的调动，市直局都没这个权力，我这边能提供的人手，也就是刑侦大队这点人，等上班了再给你调些人来，不敢保证能赶上。我倒是能凭点儿私人交情拉点武警过来，但是那成什么了，□□械斗吗？这个责任和后果，谁也承担不了。要是有伤亡，更不好弄，毒贩是最丧心病狂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一番话说的大家都很颓丧。
　　汤海良又道：“这样，线报可靠吗，能不能确定对方有重型武器？有多少？如果能确定，我应该能申请一支特警队过来。”
　　陈宇摇头，“不确定，我不能主动联系线人，他现在多半和毒贩在一起。”
　　祁连山道：“让汤局见笑了，这样，我们还是要准备抓捕，你们那边愿意去的可以来，不勉强。”
　　汤海良道：“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对于我能调动的人手，我有下命令的权力，但也要承担下命令的责任，而且任何调动都得走程序，这不是我定的，程序执行有它的道理。我也要为兄弟们的生命安全负责，不是说冲就冲了。”
　　“我明白。”
　　汤海良道：“你不明白。我干刑侦这么多年，这几年也管经侦科的事，可以说这么多年了，贪污腐败也办过不少，但是跟你们缉毒大队里这样，有内应长期潜伏给毒贩提供情报的，我是真没遇见过，电影里才有。我知道你们缉毒大队在一线工作，要面对最危险的突发状况，大家都吃皇粮，拿一样的工资，也不见得你们的人就比我那边工资高。下面基层警察的抱怨我听过的多了。其实我觉得应该给你们加工资，我生平最佩服的也是你们干缉毒的。现代技术发展，刑侦手段越来越多，杀人犯少了，但是毒贩也跟着进步，哎哟……我这毛病，我屁话太多。我的意见，化工厂周围的包抄和埋伏，只能免了，就咱们这点人过去搞突袭，现在就去，在隔壁轴承厂的这块空地上潜伏，这里离化工厂大门最近。一组负责在马路对面的童车厂传达室蹲点，随机应变，我们收到消息以后，从轴承厂出来直接冲进化工厂，先发制人，迅速制服毒贩。一定要注意对方有没有重武器，要是两边交起火来，我肯定第一个拔腿就跑，你们缉毒队要帮我们刑侦队垫后，行吗？”
　　这最后一句，说得一屋子人都傻眼了。
　　“没人欣赏我的冷幽默啊？”
　　顾魏带头鼓掌了，“好！”
　　一屋子人都笑跟着笑了，祁连山点头，认为汤海良的计划可行。
　　陈宇问：“如果对方用了重武器，师出有名，那可以把武警和特勤科的人调过来了是不是？”
　　汤海良点头：“我保证，我现在就通知我武警那边认识的朋友，让他们做好准备。哎？我这个手机上交了……”
　　陈宇道：“会议室有固定电话。”
　　于是汤海良当着大家的面拿起了固定电话，然后他顿在那里，“我记不住电话号码啊！我能用一下手机吗，你们都可以为我作证，对吧，这不违反规定吧？”
　　顾魏于是把装满手机的纸箱拿过来，让汤海良捡出自己的手机。
　　众目睽睽之下，汤海良给他的武警朋友打电话，结果第一个电话没人接，他只好打第二个电话，电话一接通，汤海良还没说话，手机里一个大嗓门的男人已经咒骂起来，噼里啪啦一连串的污言秽语，听得汤海良都想捂话筒了。明明手机也没开免提功能，但是对方的嗓门实在太大了，偏偏会议室里大家都屏住呼吸，又特别安静，那些骂人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汤海良尴尬地冲大家笑笑，然后对电话里的人道歉：“三更半夜找你，这不是急事嘛，不是急事谁找你？”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边有人械斗，听说有重武器，我现在还不清楚状况，要是控制不住了，你那边给我拉一车人来行吗？两车也行，越多越好，记得抄家伙。”
　　对方又是一阵咒骂，大意是警察吃屎，要他们当兵的去擦屁股。
　　挂了电话，汤海良吁了一口气，道：“行，人给你们找好了。”
　　“……”
　　祁连山道：“那……动员大会结束，我们即刻出发，再次重申，所有个人通讯工具都禁止使用，所有通话都在频道内进行，具体人员部署我们到了轴承厂再安排。咱们先挑人到马路对面童车厂的传达室蹲点，陈宇、赵启渊你们两个负责。刑侦队的人跟着汤局到轴承厂，我们缉毒队到另一边的玻璃厂打埋伏。收到信号统一行动，冲进化工厂。大家机灵一点，情况失控要注意随机应变，及时撤离，等待武警那边的支援。汤局还有什么指示吗？”
　　“那个……算了！”汤海良摆手表示没了。
　　祁连山道：“配枪，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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