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

　　姜袭根本没想到江昼会来，现在也没什么节日放假，他怎么会来？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可听觉和视觉不会一齐骗他，他想念的声音，他思念的人完整的站在他面前时，姜袭完全傻了，手死死的攥着，冰红茶的瓶子都要被他捏爆了。

　　江昼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等我很久了吧。”
　　姜袭的嗓子有点疼，说不出话来，一边的汪明秋先惊讶起来，“你是姜袭的哥哥？”
　　江昼的视线老半天才从姜袭脸上挪过去，而后立刻有些不爽，这姑娘也太漂亮了，比照片上还漂亮，他不轻不淡的嗯了一声，“我是。”

　　“终于见到真人啦，真帅！”汪明秋拍拍姜袭的肩膀，“西西肯定开心死了吧。”
　　手！手往哪儿放呢！
　　江昼警铃大作，开不开心也轮不到你来拍他啊。
　　好在汪明秋只拍了两下就放了下来，接着道，“赶紧带你哥哥进来找位置吧，我先进去了，你快点啊。”
　　姜袭点点头。

　　姜袭和江昼一齐往学校里走，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目光，一个是市一中的大神，哦不，现在是学疯子，一个是身形如模特般优越的大帅哥，想不吸睛都难。
　　姜袭看了眼他哥，白衬衫牛仔裤，领口挂了副墨镜，袖口卷起来露出手腕，如此简单的大学生装扮也这么好看，不光是脸的作用，还有好身材的加持，行走时隐约能窥见肌肉线条。
　　姜袭走几步看几眼，一直快到教室门口了，两人居然一句话都没说。

　　还是江昼先忍不住，伸出手挡住姜袭继续往前走，“姜西西，你怎么都不问问我。”
　　“啊？”姜袭的嗓子终于能发声了，还好还好，他还以为一激动哑了呢。
　　江昼拿过他手里的冰红茶拧开喝了一口，皱眉：“不冰了。”
　　姜袭赶紧道：“我再去买一瓶。”
　　“算了，凑合喝吧。”江昼瞥了他一眼，“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来，还不问？”

　　“啊，”姜袭整理下情绪，轻声道，“怎么来的？”
　　“开车。”江昼说。
　　姜袭一惊：“你什么时候学的？驾照考到了？”
　　江昼笑了笑：“不是我开，是李戍，他高中就拿本了。”
　　姜袭稍微放下心，又看看他，“那，为什么来这儿？不可能专门请假回来，就为了·······”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江昼一挑眉。
　　姜袭道：“假话。”
　　江昼一顿，笑着道：“那我就是闲的，特别想来给你开家长会。”
　　假话其实也挺好听的，姜袭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那，真话呢？”

　　已经快走到教室了，走廊上人来人往，有的学生不止一个家长过来，人流量几倍的增。他们突然停顿下来，有些挡路，还有个性子急躁的学生奔过来要从他俩之间一掌的距离穿过去，江昼连忙扶着姜袭的肩膀，把他拉到栏杆边站着。
　　“真话就不说了，”江昼的声音从耳廓外清晰的滑进来，“说了怕你害臊。”

　　-

　　这次的家长会还有一个环节，就是表彰上次月考班级前十名的同学。
　　“阎王”估计是要存心刺激这些家长，把班级的前十名拉出来溜一圈，在讲台上排排站，还发了他自己掏腰包买的证书和奖金，还让这些学习优等生发表一下感言，时间一到两分钟。

　　江昼坐在姜袭的座位上，看到那十位学生里，姜袭的个子最高，模样也最出挑，哎成绩还最好。
　　真是要气死人了，江昼心里好一通乐，拿着手机给他拍了几张照片。
　　第一名是最后一个讲话，江昼已经调出录像模式准备录下来了。

　　姜袭的声音不急不缓，讲的全都是自己的学习方法，满满的干货，一句废话都没有，下面都有不少家长拿出小本本记下来了。
　　江昼没太注意听他说什么，他突然想起几年前，姜袭去仁德中学的第一天，还因为要自我介绍而紧张，还伸手摸了摸他脸上的小痣。
　　这么快就到了现在吗，那个需要他担心鼓励的小朋友，已经蜕变成台上那个优秀而自信的少年了。
　　也不只是今天才注意到姜袭的改变，只是每次感觉到，江昼心里除了骄傲，都要笼上一丝惆怅。
　　没有在他身边，没有第一个发现，江昼也和别人一样，都是后知后觉。

　　-
　　“你是姜袭同学的家长？”家长会接近尾声时，阎老师挣脱了快将他淹没的家长们，努力走到江昼面前。
　　在一众为孩子操碎心的疲惫面孔里，江昼太年轻太鲜活了，要不是他一直坐在姜袭的座位上，阎老师怎么也不敢确定。
　　“啊对，我是他，哥哥。”每次这么介绍，江昼都要在心里哀叹，什么时候能换个身份啊。

　　“方便谈谈吗？”阎老师飞快的对他说，又对旁边的家长解释：“请等一下李智明妈妈，我等下就过来。”
　　旁边班级在上体育课，教室是空的，阎老师领着江昼走进去，关上了门。
　　“那个，随便坐吧，我想和你谈一下姜袭的情况。”
　　江昼突然有点紧张，长这么大只要老师找他都没什么好话，当然除了高三那一年。
　　“是这样的，姜袭哥哥，”因为时间太紧，后面还有一连串的家长等着，阎老师直接开门见山了，“主要是关于姜袭同学的作息问题。”

　　失眠。
　　江昼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词会用在姜袭身上，这个可以秒睡的小睡神。
　　从教室出来后，江昼的脸色一直很阴沉，姜袭买了冰的冰红茶跑回来的时候，看见江昼烦躁的摸着口袋。
　　“哥，”姜袭跑过去低声道，“出去吧，学校旁边有小超市。”
　　“干嘛？”
　　“买烟。”姜袭说。
　　江昼觉得好笑又心疼，他摸摸姜袭的头发，“走吧，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姜袭看了一下时间，“可只剩二十分钟了。”
　　江昼道：“和你们老师说了，今晚晚自习不上也可以。不想陪我啊。”
　　“想！”姜袭连忙道，说完之后又看了看四周，接着小声说，“想的。”

　　学校附近有一家自助烧烤，姜袭说他和同学去吃过一次，味道很好。
　　烤肉在烤盘上滋滋作响时，姜袭的眼睛在烤盘和江昼的脸上来回扫着。
　　江昼拿着夹子翻动一下烤肉，漫不经心道：“选我还是选烤肉？”
　　“啊？”姜袭愣愣看着他。
　　江昼道：“选烤肉就不能再看我，选我，今晚就没有肉吃。”
　　“那······我选肉。”姜袭低头吃了起来。
　　“小没良心的。”江昼笑着，又把剩下的肉夹到他碗里，“多吃点。”

　　吃了一会，姜袭才问，“李戍哥哥呢？”
　　“他陪他女朋友逛街去了。”江昼道，“要叫他们一起过来吗？”
　　“不用。”姜袭连忙道，旋即又解释，“逛街的地方应该离这儿挺远的，还是算了吧。”
　　“恩，还是不打扰别人的二人世界了。”江昼说。

　　这顿烤肉吃得有点磨蹭，因为吃完饭就意味着要分开了，姜袭把肚子塞了又塞，实在吃不下了，才放下筷子，向后一仰。
　　“你这食量已经完全超过我了。”江昼撑着脸看他，“吃撑了吧。”
　　姜袭点点头。
　　“那走吧。”江昼拿起桌子上的手机。
　　巨大的失落一下子涌上来，吃再多的东西也填补不了，姜袭拉上校服拉链，跟着他哥身后出了门。

　　要回学校了吧，要在校门口分开了吧，下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
　　姜袭乱糟糟的想着，抬头却猛然发现他们在往学校的反方向走，姜袭以为江昼认错了路，提醒道，“哥，我学校在那边。”
　　“知道，”江昼说，“李戍的车在这栋楼的停车场。”

　　姜袭想了想，“你是要去把车开出来？”
　　“我没本怎么开？”江昼叹气，“李戍还没回来，你陪我在车里坐会不行啊。”
　　挺行的。姜袭想笑，伸手揉了揉肚子，“真的吃撑了。”
　　江昼看了他一眼，“等着。”转身去了旁边的药店。

　　打开车门，两人在车后座坐下，江昼把在药店买的山楂丸丢给姜袭。
　　酸酸甜甜还挺好吃，姜袭一连吃了两颗，江昼笑着看他，“给哥哥吃一个。”
　　姜袭剥开一个喂给他，有点大，江昼咬了一口，嘴唇碰到了姜袭的手指。
　　酥酥麻麻的感觉，姜袭没敢动，等江昼把剩下的一半吃进去的时候，变本加厉的咬到了他。

　　姜袭的脸扑腾一下红起来，他赶紧把手收回来，藏在身后。
　　“是挺好吃的。”江昼说，“我还想吃一个。”
　　“都给你。”姜袭把剩下的扔给他。
　　“切。”江昼说，“不吃了。”

　　现在还能在一起，还能在一辆车里呆着，好像是赢了比赛后又得到了额外的奖励，不，比额外的奖励还要开心，一分一秒，一呼一吸，姜袭都倍加珍惜。
　　但毕竟是在别人的车里，姜袭还是要礼貌问一句：“李戍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不用管，先睡一觉吧。”江昼伸了个懒腰，“我有点困。”
　　“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昨天······”

　　江昼突然靠了过来，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今天早上到家的，我妈本来准备来你学校的，被我半路拦截了，等下我就和李戍去机场了，他女朋友会把车开回来。还有问题吗？小朋友。”

　　姜袭呼吸都乱了一拍，“没没没，没了。”
　　“那就睡觉。”江昼又摸出一个毯子来，“盖上。”

　　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实过，连梦都没有做，醒来的时候姜袭以为都半夜了，拿了他哥的手机一看，也才过了四十多分钟。
　　“睡得怎么样？”江昼也醒了，打着哈欠给他揉着肩膀，“麻了吧。”
　　“还好。”姜袭说。
　　江昼笑了笑，“下次你靠着我睡。”

　　他又给姜袭捏了几下，突然道，“怎么在学校睡不好觉呢？”
　　看来老师都和他哥说了。
　　姜袭微微低头没说话，不知怎么解释。
　　江昼松开手，凑过来问，“是学习压力大，还是因为这些天，我没给你打电话？”

　　姜袭感觉自己的眼泪又要出来了。
　　自从江昼说重新做回哥哥弟弟的关系后，每周五的视频通话和联系就断了，想想也是，哪有哥哥每周五固定给弟弟打电话呢，一学期想起来能打一回就不错了。

　　姜袭本来觉得他可以克服，但身体自然产生的依赖性太难改变，江昼这么一说，他才知道，这些天，他有多么想念他哥的声音。
　　姜袭偏过头，轻声说，“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真的吗？”江昼问，“怎么从前没有过？”
　　姜袭还是不肯把头转过来，“不知道。”
　　小骗子。
　　江昼叹了口气，不管不顾的把人给抱住，“你傻不傻啊你，我这么做是想让你想清楚，不是让你睡不着觉的，你学习上的聪明劲儿能不能挪一点在别的地方？”
　　抱了一会，江昼又在他耳边闷声道，“既然不是因为我，那我还是可以给你打电话的吧。”
　　“每周五，先不断，行不行？”江昼问。
　　这怀抱太舒服了，姜袭过了好久才慢吞吞的接话，“行。”

　　“反应还能再慢点吗？”江昼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又叹了口气，“别再给自己压力了，听到没有？”
　　姜袭使劲嗅了嗅他哥的味道，“我没有。”
　　江昼说，“我可在你们宿舍安插奸细啦，成绩什么的我不管，要是再让我知道你熬夜不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我就休学回来给你陪读你信不信。”
　　姜袭信，他哥说这话的语气十分嚣张和笃定，的确是可以做得出这事儿的人，姜袭不敢不信。

　　上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后回到宿舍，洗漱完后姜袭上了床，在床上看了会英文名著后，把台灯关了。
　　一边的李智明立刻敲床板问：“姜疯子，不做题啦？”
　　疯子愉快的答：“不看，睡觉了。”
　　得，他这奸细的监督作用根本没起到啊。
　　宿舍其他人瞬间交流下眼神，又投入到题海中。
　　一直看不惯又干不掉他的陆凡同学轻飘飘道，“有些人的学习就是随心所欲啊，咱们也比不了。”
　　可惜没人搭理他，姜袭也早就去会周公了。
　　陆凡只好又把耳机塞上继续做卷子。

　　-
　　“你没和姜袭说你的事儿吧。”去机场的路上，李戍问，“那孩子的心思太细，说了肯定要多想。”
　　“怎么可能提？”江昼道，“他学习的事儿就够他忙了。”
　　“也是，不过尺旦啊，你真的还相信胡放吗？那孙子这回把你的钱全坑没了，你还要跟他合作，你是上辈子欠他的吗你！”李戍吼了一声，被他女朋友拍拍肩膀，他顿时坐直了好好开车。

　　“做生意哪有不赔的，他自己的积蓄不也搭进去了吗？”江昼在后座道，“重新再来呗。”
　　胡放找投资人被骗，他自己的钱和江昼交给他的全都被卷走了，江昼突然回来也是为了这事儿。

　　李戍道：“说得这么轻巧，真不心疼钱啊。”
　　“心疼，怎么不心疼。”江昼叹气，“但警也报了，胡放也揍了，还能怎么办，往前看呗。”
　　这次的跟头的确不小，特别是江昼这种新手来说，他本来以为自己够谨慎了，但在那些老江湖老油头眼里，他做的那些根本不够看的，人家随便耍几招就把他迷得团团转。
　　幸亏这次来了姜西西的学校，见到了想见的人，这些烦恼就没那么重了。
　　看到奸细发来的“已休息”，江昼的心情更是往上飘了一层。

　　-
　　几周之后。
　　姜袭边走边看着视频里的人秀着他的新手表，忍不住笑：“喜欢吗？”
　　江昼在那边连点了好几下头，“特-别-喜-欢！”
　　这就是他曾在姜袭抽屉里看到的那对手表，姜袭给他寄过去的。
　　终于让他等到了。
　　“你的是蓝色？”江昼问。
　　姜袭晃了晃自己的手腕，慢吞吞的解释，“那家店新开张，打折。买两个的话有优惠，所以，我就帮你买了一个。”
　　江昼道：“我还以为是一对呢。”
　　姜袭连连摇头，“不，不是一对，不是。”

　　“随便说的，紧张什么。”江昼道，“可我比较喜欢蓝色哎，下次换一下吧。”
　　姜袭护住手表：“不换，蓝色好看。”
　　江昼：“嘿！”
　　姜袭笑了笑，“送你的，不准挑。”
　　江昼道：“等着，我回去偷偷换。”
　　回教室的路上，又聊了几句，姜袭才挂断电话，把喝完的矿泉水瓶子丢进垃圾桶。

　　“那个，是一对吧。”
　　猛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姜袭一跳，汪明秋抱着书本站在他面前：“我在你身后，一直叫你来着，你没答应。”
　　可能是聊得太投入了，这个点快上晚自习了，路上没其他学生，姜袭的警觉性也完全丢到了一边。

　　“这手表，是当时我们一起去买的吧，我之后悄悄问过店主，”汪明秋顿了顿道，“她说，这是一款情侣表。”
　　姜袭把手按在表盘上，只觉得烫的厉害。

　　汪明秋咬了咬嘴唇：“那个，西西·······”
　　“是我喜欢他的。”姜袭连忙说，“是我单相思。”
　　“哦，”汪明秋的表情已经在尽力理解了，“他，不是你哥吗？”
　　“不是亲哥，我是他们家收养的。”姜袭说。
　　“哦，”汪明秋稍微松了一口气，“那还好，那还好。”
　　也好不到哪儿去，都是没结果的事。
　　姜袭正要开口，汪明秋点头笑笑，“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帮你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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